第12章 萬屋(二)

付喪神們的聽力遠超常人,就算交頭接耳地審神者們再壓低聲音,也沒辦法逃過他們的耳朵。

——很顯然,時之政府已經非常迅速的采取了行動,将新上任的幼年審神者的信息散布在論壇和其他什麽地方。連普通群衆都被吸引了視線,更別提是幕後的那條大魚了,肯定已經在興致勃勃地籌劃行動了吧。

雖然昨晚有讨論過這種狀況,可還是覺得太糟糕了。

四振刀劍付喪神不由感覺心裏一沉,但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只能盡量自然地相互交談着。不過小短刀顯然陷入了緊張地情緒,琥珀色的大眼一直在四下掃視,生怕從哪個角落跳出比溯行軍更可怕的敵人來。

“退,沒關系的,他們應該不敢明目張膽的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堀川國廣低聲安撫着他,還不自覺的回頭看了眼太刀懷中的孩子。

——不管怎麽看,那都是張太沒有防備的臉,再加上只要給飯就誰都可以跟着走的屬性,簡直分分鐘就可以被拐跑了吧?

黑發的脅差憂心忡忡,故意放慢了腳步,想要離那個人更近一點。但下一刻耳邊就傳來“啊”的驚呼聲,他握住本體的拇指一彈,刀刃瞬間出鞘了半寸,“主人!怎麽……了?”

“那個那個!”幼年審神者用手指着一個方向,急得差點沒從燭臺切的懷裏蹦出來,“是蓋澆飯啊!我想吃那個!”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付喪神們只能收起刀,拐進了右邊的餐館裏。還好現在不是用餐高峰期,所以裏面的人很少,倒也讓他們松了口氣。

櫻井真弓現在滿眼睛只有服務生送來的菜單,大略的掃了一眼後,他指着其中的幾樣說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不要,其餘的都先來一份嘗嘗。”

“客、客人,我們這裏的菜色可是有五十多種啊……”吓得聲音都變調了,服務生打量了他們一圈,非常善意的提醒道:“付喪神的食量跟普通人類差不多,而且本店的蓋澆飯分量十足,一人一碗就足夠了。”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不太好意思的撓撓臉,幼年的審神者望向圍着自己坐好的付喪神們,表情十分真誠的說:“那個啊,我一直都是自己吃飯,所以忘記問了,你們想吃什麽?”

暫且不提呆若木雞的服務生,燭臺切倒是把他剛剛說不吃的幾樣都給記住了,發現全部都是青菜類的,就自己點了碗全素的,準備一會兒悄悄塞到對方的碗裏點。

——肯定是因為挑食才長不胖的。

高大的太刀付喪神完全無視了自家主人的食量,只顧着看他從袖子裏露出的那一段纖細的手腕,感覺自己真是任重而道遠。

五虎退選擇的也是全肉的,還特意叮囑口味要盡量清淡,因為他還想喂給小老虎們吃。而剩下的兩個人關注點則完全在于:時之政府提前預支出的下月工資,夠不夠這一頓的飯錢?如果每餐都按照這個量來吃,那麽接下來的日子,很快就會走入山窮水盡的地步了。要不幹脆去找份兼職做吧,不知道萬屋這邊會不會要付喪神做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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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些,就感覺比之前還要憂愁。不過如果能看到那孩子每天露出笑臉的話,就覺得所有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而被各種視線關注着的幼年審神者毫無察覺的晃着腿,目前只考慮着一件事:飯什麽時候才能上來?

好在蓋澆飯是比較簡單的飯食,所以很快就擺了個滿桌,至于擺不下的部分,服務生本打算暫時放在隔壁的桌子上。但沒想到,也就他轉個身的功夫,桌子上的空碗就開始摞了起來,而且還在不停的加高。

他看着體态嬌小的孩子捧着比臉還大的碗,以幾秒一個的速度解決着、連個停頓都沒有;而那四振刀劍付喪神顯然是習以為常,還不時的遞個水,或者是幫忙擦擦嘴、以及試圖把自己碗裏的青菜喂過去,總之要多和諧有多和諧。

等他跟夢游似的送走這幾位客人的時候,兩個眼因為看得時間太長、都有些發直了,忍不住跟一旁正樂呵呵數錢的老板說:“我覺得這一位,應該不是人類吧?那可是整整九十碗啊,就算是大胃王也沒這麽個吃法吧,不覺得有問題嗎?”

“管那麽多做什麽,你趕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老板白了他一眼,正好瞥見有客人走過來結賬,就連忙擺出笑臉來:“承蒙惠顧,一共是20小判。”

對方裹着一身黑色的羽織,大大的兜帽扣在頭上,只能看到幾縷黑色的發絲垂落在頸間,與白皙到透明的膚色對比、透露出一股病态的味道。他在懷間摸了摸,用帶着手套的手指捏出錢幣遞了過去,然後頭也不擡的走了。

服務生望着那道消瘦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凡是那人經過的地方,周遭的事物都像是籠罩着層黑色的陰影般、朦朦胧胧地扭曲着。在炎熱的夏季裏,他硬是打了個寒噤,就像是遭遇了危險的事物時所産生的本能反應那樣。

“這個絕對不是人類了,倒更像是付喪神……吧。”他沒敢把這個想法說出來,生怕惹來什麽不必要的災禍,就只能像老板之前交代的那樣,又轉身去招呼起了其他的客人。

而那個黑衣服的人在門口辨別了一下方向,才順着一條小道慢悠悠的走着。由于是背對着街區的地帶,這邊倒是安靜得很,不過偶爾有人經過的時候,還是會避之不及的快速離開,像是生怕被他碰到一樣。

對此他倒是毫不在意,又或者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只是木然的前行,直到看見前面的幾個影子才停了下來。他想起自己的任務,覺得這裏還是不夠安靜,況且與四振付喪神對陣又太過麻煩,最好是能想辦法把這些人分散了。

不過以剛才在餐館裏的觀察來看,對方似乎做好了嚴防死守的準備,半步都沒離開過那孩子的身邊,而且還擋住了所有的突破口。唉,這種時候難道要扔塊石頭過去吓他們一跳嗎?也許會奏效也說不定……

可還沒等他出手,櫻井真弓似乎就先注意到了這邊,面色驟然一凜、連血色的眸子都泛起了殺意,瞬間就從付喪神們的包圍中脫離開,以驚人的速度飛射而去。

僅憑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到那樣的動作,只能憑借與生俱來的戰鬥本能,他感受有什麽東西銳利的劃破了空氣、帶起飒飒的風聲,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抽出刀來,朝着那個方向格擋着。

“砰——!”

就像是砍在一扇沉重的鐵門或是類似的重物上,手掌整個兒被震得發麻不說,連身體都被迫跟着後退了一步。他的兜帽落了下來,露出面無表情的臉和金中泛紅的眸子來,腦中正急速運轉着接下來的對策。

可對方的攻勢停了下來,隔着以劈砍之勢交疊的利器,歪着頭望着他,臉上挂着遺憾的神色說道:“诶,雖然有點像,不過不是那個人啊。只是單看這種惡念的話,還真是挺熟悉的,也許我們認識?”

他毫無血色的嘴唇抿了抿,一雙眼狡黠的眯着,就像是在醞釀着什麽惡作劇那樣,輕輕巧巧的回答着:“我們可能沒見過,不過我認識那個人哦。如果你要找他,就跟着我走吧。”

這真是再簡單不過的誘餌了,可他這麽篤定的說着,就像是萬分确定對方會跟自己走一樣、連刀都收回了鞘中,轉身就往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櫻井真弓想了想,對剛剛跑到自己身邊、正扶着膝蓋喘氣的小短刀說道:“我有些非要去處理的事情不可,你們就先去采買吧,我會在天黑之前回來。”

“主……呼——主人,你不能自己去,會很危險的!”一邊說着話,五虎退一邊試圖抓住他的胳膊,但下一秒就眼前一花,只感覺有陣風刮過了面頰,然後面前的人就失去了蹤影。如果向遠方眺望的話,還能隐隐捕捉到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

第二個趕到的堀川國廣只來得及聽到後半段,甚至連反應都無法做出,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人消失了。他雙手顫抖得按住小短刀的肩頭,急得聲音都快變調了,“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主人為什麽會追着那個人?”

“我、我也不清楚,主人只說有必須要去處理的事情……怎麽辦啊堀川殿,我感覺那個黑衣服的人很危險!嗚嗚……都怪我……”五虎退的聲音又哽咽了起來,似乎相當自責沒有及時抓住審神者。

黑發的脅差拼命回憶着剛剛看到的一切。雖然隔着很遠的距離,但還是感覺到了付喪神的氣息,并且那件羽織,看起來真是相當的眼熟。

難不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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