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本丸(三)
堀川國廣生無可戀的坐在養護池裏,拒絕去回憶關于剛剛發生的一切。值得慶幸的是,他頂着審神者質疑着“你不會真的是個女孩子吧”的巨大壓力,争取到了一條毛巾圍在了腰間。
——不、不用再拿一條過來了,我是不會圍在胸上的!
為了保留最後的一絲尊嚴,他沒有喊出來,而是擺着手拼命拒絕了。還好對方沒有堅持,只是将毛巾折疊着放在水中的石臺上,中規中矩的坐了下去。
他們離得不遠,大概在伸手就可以碰到的位置。黑發的脅差偷瞄着那頭順滑的鴉色長發,又想起被他藏起來的那根,隐隐感覺有些心虛,卻還是忍不住想象着。
不知道摸上去會不會跟小老虎們的毛發是一樣的,帶着綿軟的、令人心癢的觸覺……
“堀川,接下來我問的每個問題,希望你都能夠如實回答。”幼年的審神者以一本正經的态度打斷了脅差的幻想。他在石臺上盤起腿來,擺出談話的架勢,卻還是因為過于嬌小的外形而顯得沒有威嚴感。
在堀川國廣的眼裏,他現在更像是一只圓滾滾的毛絨動物了,而且還是短手短腳團在一起的那種。
再次被外形迷惑的脅差少年強忍着伸手的沖動,下意識的猛點頭。隔了幾秒,才像是剛反應過來了似的,遲疑着說:“您是要問關于哪方面的……?”
但行動派的審神者沒給他繼續提問的機會,先行将靈力注入到了水裏。才剛沉寂了一小會兒的養護池再度泛起金光,不過比起燭臺切所在時要收斂了不少,看起來色澤十分淺淡。
不過無傷保養本來就比正常的手入要舒服很多,所以就算是這樣,他的身體還是飛快的蔓延起難耐的熱度。這遠不是泡在熱水中所能比拟的,而是像從身體內部開始燃燒,緩緩的侵蝕着脆弱的內裏,将所到之處都融化成一灘沒有形狀的液體。
他有種自己變成了根蠟燭的錯覺,手指無措的揪住了腰間的毛巾,不知該作何反應。比起簽訂契約時的無法自控,在神志清醒時被柔和的撩撥,才更令人感到無所适從。
“用靈力梳理身體脈絡的話,會不會感覺到變化?”審神者一眼不眨的看着黑發脅差的上半身,因為赤.裸的緣故,所以能夠清晰的看到靈力的運動軌跡。他操控着靈力又游走了一圈,然後在對方抖得更加厲害的時候,像是确定了什麽一樣,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因為付喪神的身體好像只能存儲靈力,卻不能吸收,所以普通的方法好像并不适用。”
堀川國廣感覺身體裏磨人的力量消散了一部分,剛想松口氣,卻發現幼年的審神者居然朝自己走了過來。長長的黑發散落在水裏,像是綻開的花瓣般包裹着對方小小的身軀,雖然很漂亮,可他實在是無暇欣賞,甚至還不由向後挪了挪。
不過他本身就是靠着池壁坐着,根本無路可退,只能僵硬着感覺到自己的肩頭被按住,随後視野就被對方的面孔占據了。這應該是他們離得最近的一次,已經到了連吐息都在互相交換的程度,所以接下來的每個字,他都聽得很清楚。
“不過我還是想嘗試一下,到達一個峰值的話,總能夠吸收一星半點的吧?”
他很想搖頭,可在審神者期待的目光中,又覺得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的話,那未免太過無用了。而且如果能早日極化,他就再不會遭遇像上午那種令人無助的事情了。
Advertisement
“我會努力的。”他坐直了身體,用像是宣誓一樣的語氣堅定地說:“無論是什麽樣難關,只要能變強,我都會忍耐下去的。”
那雙湛藍的眸子中染上點點金光,仿佛在燃燒一般、綻放着驚人的魅力。
他的主人低低笑出聲來,用手指擦過他的眼尾,語帶贊嘆的輕聲說:“真是讓人熱血沸騰的眼神啊,相信用不了太久,你就會是一位完美的對手了。”
聲音随着濃厚的靈力一起湧入,所以當黑發的脅差陷入極度眩暈的狀态時,才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不對勁的話……
——是忠誠的武器,或者說手下也好,總之他最大的使命是保護主人,而絕對不是做對手啊!他們之間的溝通是不是出現了什麽了不得的誤差?!
不過等他能夠正常思考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手軟腳軟的爬出養護池,因為抖得不成樣子,還有好幾次都差點滑回去。他現在已經顧不上糾正審神者思想上的偏差了,先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這種程度的手入果然還是……羞恥過頭了!
尤其是被那雙眼睛認真注視着,再聯想到自己那時的樣子,就覺得頭都要炸了……不、不、不,要徹底忘記才可以!
看着堀川國廣努力了半天都沒爬出去,櫻井真弓還在後面伸手幫了一把,沒想到直接将人都推倒了。他一愣,從池子裏一躍而出、跳到對方的身前,想去查看情況。
黑發少年萎靡的癱倒在地,還用一只手擋住臉,另一只手軟弱無力的抗拒着,“拜、拜托您了,不要……不要看,我休息一下自己就可以站起來的……”
審神者直來直去的大腦相信了他所說的話,就小跑兩步從旁邊拿了一堆浴巾過來,一層層的裹在人身上,還卷了一個放在對方的腦袋下面墊着,體貼的說:“躺在地上挺涼的,這樣就不容易感冒了。”
堀川國廣不知道該不該說謝謝。他絕望地把臉使勁埋在浴巾裏,只露出兩只紅通通的耳朵,試圖假裝自己不存在。
但頭頂很快傳來了輕柔的觸感,濕漉漉的頭發被裹在毛巾裏、溫柔的擦拭着,他忍不住側過臉,用睜開一條縫隙的眼睛偷瞄着。從這個視角裏,只能看到垂落滿地的鴉色長發,不時随着主人的動作而在簌簌的滴着水。
——連自己的頭發都沒擦,就先來照顧他嗎,主人果然是個特別溫柔的孩子呢。如果能忽略手入時的狀态,那簡直就是完美……
“變強這種事,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總要吃些苦頭的。”幼年審神者沒有察覺到對方的視線,依舊繼續着手中的動作,還認真的安慰道:“就算覺得好痛好痛,但只要每次都能咬着牙前進,那重新站起來的你,就會比前一秒的你離成功再近上一點。”
——原、原來是把他剛剛那些反應都當成是疼痛所致嗎,真是單純……不,真是太好了。
黑發的脅差不由松了口氣,但他總能從對方的話裏感覺出些不一樣的含義。比如這個“疼痛前進法”,聽起來實在不像是這麽小的孩子該說的話,除非是結合了自身的經歷。
他之前曾猜測主人被暗堕的付喪神們欺負了,才逃到戰場上去的。可從這兩天的情況來看,在他們相遇的時候,對方甚至還沒上任,所以整件事情就顯得更奇怪了。還有那句,要“親手将刀插入他們的身體裏”,這個“他們”又是指誰呢?
“您之前也是這樣變強的嗎……”他盡量隐晦的打探着,只是微微握起的拳頭暴露了心底的情緒。他撐起身子,直視那雙血色的眸子,緩緩的重複道:“就是那樣喊着“好痛好痛”的變強的?”
“并沒有哦。”櫻井真弓歪歪頭思考了一下,随後露出了輕松的笑容,“因為我知道就算喊出來,也沒有什麽用嘛。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當你足夠強大,才能讓別人聽到你的聲音,不過到那時,你恐怕早就忘記疼痛是什麽感覺了。”
堀川國廣忽然感覺心底一震,很想再繼續問下去,卻覺得根本就無從問起。在這一刻,他明明離着真相更近了一步,卻覺得好像離這個人更遠了。
他迫切的想抓住什麽,于是在大腦還沒思考的時候,就先發出了聲音:“您的名字……不,還不知道您的審神者代號是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他在後面慌張的補救了一下,希望不要引起誤會。畢竟知道名字就可以神隐這件事,是每位審神者的常識了。
“櫻井真弓。”幼年的審神者沒有絲毫猶豫,而是彎起眼,像是感到非常愉快似的說着:“沒有代號,這就是我的名字,唯一的名字。”
“啊啊啊——這個不可以說出來的,我錯了,我不會再問了!”黑發的脅差崩潰的倒回浴巾裏,看樣子非常想就這麽悶死自己。
而在門外偷聽了半天的白衣付喪神,顯然并沒有他那麽苦惱,而是勾起唇,回味着那個名字。
原來是叫櫻井真弓嗎,真是個可愛的名字呀,不過被付喪神知道可就完蛋了哦。像這種沒有危機感的家夥,要不要給他來個意外的驚吓呢?一定會非常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