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羁絆(一)

看着正在給自己認真佩戴禦守的孩子, 黑發打刀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糟心的吐槽道:“你要是提前說一下這個計劃,我完全可以站在那裏讓你捅一刀啊。”

——為什麽非要把氣氛搞得那麽悲壯,還講出那麽讓人誤解的話來啊!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吧!

幼年的審神者聞言一愣,歪着頭滿臉無辜的解釋道:“因為施展陣法的人可以感受得到你的情緒波動,如果不讓你真的認為自己會死,他一定會察覺到異樣的。”

“而且, 你好像挺喜歡這樣的。”他想想又補充了一句。

本來剛恍然大悟的想着“原來是這麽回事啊,看來我誤會他了”的和泉守兼定,聽到後面這句立馬又覺得心頭梗着一口老血——這家夥是不是對別人的奉獻精神有什麽誤解?而且聽這意思, 他還好心的配合自己來着?!

一旁的脅差少年聽到他們的對話,又跑過來,滿臉開心的補上致命的一擊,“兼先生, 我都說過了,主人是個特別、特別、特別好的人!”

黑發打刀突然感覺還不如剛剛直接死了來得痛快點。他很想說點什麽, 又覺得,可能說什麽都沒用。

——這座本丸根本就沒有正常人了!

突然自動開啓的大門打斷他們的互動,就像是在邀請着一樣,輕輕的晃動了兩下。與此同時, 還傳來一道嘆息似的低語——

“來都來了,還不出來見見我嗎,小祇?”

溫柔的、親昵的叫出那個名字後,卻讓幼年的審神者的面色冷到了頂點, 直接拖着刀就邁步向外走。想到能令他這麽失常的人應該就只有一個,付喪神們趕忙追了上去,生怕他出現什麽閃失。

屋外的場景,倒是一片祥和,像是陽春四月那般的時節,院子裏種植的櫻花樹開得盛極,随着微風不時飄落着粉色的花瓣。樹下還擺着張矮桌,上面放着棋盤和黑白兩色棋子、顯然正厮殺到激烈處,而剛剛說話的就是執着黑子的青年。

他的樣子就如櫻井真弓所描述的,确實與他有幾分相似之處。比如過于白皙的膚色,血色的眸子,還有輪廓上一些細節之類的;不過他的眼型狹長上挑,所以只要懶散的笑着随便說些什麽,都會給人一種正在說着情話的錯覺。

“小祇,你好慢啊,我在這裏等得快要無聊死了。”他随手拿起一顆棋子把玩着,單手支起下巴,用漫不經心的語氣抱怨道。

審神者像是難以忍受一樣,将眉頭皺得更緊,嫌惡的說:“別那麽叫我,真是讓人想吐。”

“真可惜啊,明明小時候還那麽可愛的,會扯着我的衣角,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的。”說話間,手中的棋子直接被碾成了粉末,青年站起身,從樹蔭處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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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立在旁的仆從立刻撐開一把紫色的傘擋在他頭頂,将明亮的陽光再次與他隔絕開來。

他側了側頭,對跪坐在矮桌另一側的男子笑着說道:“不聽話的弟弟,就得好好教育一番,你說是吧,太郎殿?”

太郎太刀微微颔首,因為端莊的姿态,并不會讓人覺得輕慢,而是有一種受到高規格重視的感覺。他的身形高大,放置在腿邊的本體足足兩米以上,哪怕是收在鞘中,也展露着古樸而又沉甸甸的質感。

不過除了他自己,能毫不費力的揮舞起這振大太刀的人類應該寥寥無幾,不光是重量上,還有長度也很難令人駕馭。

他握住自己的本體,輕輕松松的起身走到青年的身側,保持視線下垂的姿态、靜候着指令。

“不用這樣啦,我跟太郎殿可是朋友哦。”青年眨眨眼,一副好說話的模樣,還苦惱的笑了笑說道:“只是我的弟弟實在是不聽話呀,偷偷跑出去這麽久都不回家,到現在居然還學會跟哥哥頂嘴了。我和父親大人,真的特別想念他,所以這次無論如何都想帶他回家呢,就只能拜托太郎殿啦。”

還沒等大太刀有所回應,櫻井真弓身後的幾振付喪神倒是先按耐不住了。雖然不知道家庭糾紛的真相,可不管是從幼年審神者的只言片語中,還是切身經歷來說,他們都知道這個自稱“哥哥”的人,是個相當可怕的人。

“要帶走審神者大人,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一期一振向來溫和的态度瞬間變得極為強硬,蜜色的眼睛直視着對面的青年,再次宣告着自己的态度,“就算是拼死,也絕不會讓你們靠近一步。”

“喂喂,光是你一個人這樣想的嗎,好歹帶上我吧。”白衣的付喪神聳了聳肩,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只是擋在幼年審神者前面和握住刀柄的動作,讓他顯露出一股殺伐之氣來,連唇邊慣有的笑容都變得極具侵略性,“而且之前我就說過了吧,等找到這個家夥,我可是要先捅上兩刀的。現在看看,光是兩刀可能都不夠解氣哦。”

誰曾想,在看到他們劍拔弩張的狀态時,青年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像是感到很開心那樣拍着手,感慨道:“真是讓人感動的決心呀,而且居然是曾經被打下過烙印的付喪神呢,看你們活蹦亂跳的樣子,唔……我猜猜,應該是小衹替你們解除的吧。不過也不能因為感激之情就阻止他回到親人身邊呀,你們未免太過自私了吧。”

如果不知道內情,光是聽他的說法,還真會以為是付喪神們想要神隐救命恩人呢。

黑發打刀早就看不慣他的惺惺作态,這會兒立馬跳出來,嘲諷道:“有你這麽個變态哥哥,但凡想活得長點的,都會逃得遠遠的吧。而且你抓他不是為了給他們做為靈力供給源使用的嗎,別扯什麽哥哥弟弟的關系了,你這個人渣,我真是看一眼都覺得想吐。”

青年像是剛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樣,微微瞪大了眼,随即語氣輕快的打了個招呼,“是兼先生呀,沒想到你還活着呢,剛剛感受到陣法破碎的時候我可是傷心了好一陣呢。”

他這麽說的時候,甚至還挺真實的抹了抹眼睛,仿佛在擦掉并不曾存在的眼淚一樣。只是那雙跟幼年審神者色澤相同的眸子裏,此刻卻閃着奇異的光。

——不用猜也知道了,肯定又是他親愛的弟弟搞的鬼,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被騙了果然還是不太舒服呀。

他暗中凝聚起力量,臉上卻還是露出一副倍感欣喜的模樣來,“既然這樣,那我們之前說過的事情就還是有效的。兼先生的願望,我可是已經正在幫你實現了呢。”

“什麽?!”

和泉守兼定的大嗓門極具穿透力,差點沒将周圍的幾振付喪神給震得耳鳴。不過他現在壓根沒有驚喜,而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擔憂。

如果……他是在想如果,真如對方所說,可以讓土方先生和新選組活下來,再加上一些存在于歷史中的英雄豪傑,将他們集結在一起的話,那可不光是改變過去,更是将未來的走向徹底導入某些可怕的陰謀中了啊。

可惡,光是控制付喪神還覺得不夠嗎,他們的最終目的到底是……

“兼先生果然是土方先生最忠誠的刀啊。”青年的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他身旁的堀川國廣,不過并未停留,而是淺笑着說道:“所以現在就來完成之前的諾言吧,可千萬不要讓土方先生等太久哦。”

随着他輕飄飄的尾音,黑發打刀感覺烙印處湧起一陣前所未有的寒意,但與此同時,力量卻是大幅度的提升了,連之前筋疲力盡的勞累感也消失無蹤。但這股充沛的力量并不為他所控制,相反,還惡意的争奪着他對身體的掌控權,迫使他抽出自己的本體,對準了身旁的付喪神們。

——可惡,不管是逃跑還是砍過來都好,別用那種失望的眼神看着我啊!

他很想大聲的喊出來,但卻連嘴都無法張開,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手中的刀以刁鑽的角度朝着黑發脅差刺去。

“兼先生,不要被他說的話蒙蔽了,你難道忘了他之前所做過的那些事情了嗎!”堀川國廣還以為他又被迷惑了,便一邊閃躲着,一邊痛心疾首的高喊道:“向無辜的人出手,難道就是土方先生教給你的武士道精神嗎!為了一己私欲,讓更多的人陷入危機當中,甚至還會出現無法預計的傷亡,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的話,我會毫不留情的打醒你的!”

——可惡、可惡、可惡!我都知道啊!可我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動啊!

縱使千百個不願意,黑發打刀還是很快跟脅差纏鬥在一起,以相同流派的刀法互相對抗着。

“兼先生已經有所行動了呢。”就像操控着對方的人不是自己一樣,青年露出相當驚喜的表情來,随後扭過頭,對身旁的大太刀相當親善的提出了自己的請求:“接下來就要拜托太郎殿啦,麻煩你不要傷到那孩子,只要把他帶過來就好了。”

“參與人世間戰鬥之日,竟然再次到來了。”太郎太刀仍是一副絕世出塵的模樣,握着自己的本體,緩步向對手們走去。

在他的眼裏,自然是沒有将幼年審神者視為對手的,而在三振太刀付喪神嚴密的保護下,他甚至連那孩子的一根頭發絲都看不到。

所以他想的很簡單,将對手們打敗,帶回勝利的同時就等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作為一振失去過弟弟的刀劍付喪神,他不由的想起了次郎;如果當時也有機會可以這樣做的話,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哪怕是使用為人不齒的卑劣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現在,在幫助別人去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他根本沒有感覺到不對勁,而是用贖罪一樣的态度,虔誠的注視着這一切的發生。

“ 來,就讓我介入塵世吧。”大太刀抽出本體,規規矩矩的宣了戰。

三振太刀交換了一下眼神,随後一期一振拍了拍五虎退的肩,叮囑道:“退,保護好主人,不要離開他的身邊。”

“好,我會努力的!”被委以重任的小短刀握緊拳頭,生怕出現什麽變故,趕忙抽出本體擋在幼年審神者的身側,努力傳達着所有人的心願:“主人,這一戰,請讓我們也出一份力吧。比起躲在您的身後,我們更想為您而戰啊!所以,拜托您了!

被只是比自己高上那麽一點的孩子護在身後,還鄭重的請求了,櫻井真弓原本想要向前的動作頓了頓,随後将視線轉向了不遠處的青年。

那個人正展露着與記憶中完全相同的笑容,天真而又充滿惡意。

他說:“小祇,這麽喜歡我送給你的玩具嗎,哥哥好開心呢。”

他說:“不過好讨厭啊,小祇明明只能看着我一個人的,所以那些無用的事物,就由我替你毀掉吧。”

他說:“小祇哭起來的樣子真可愛呢,為了讓哥哥更喜歡你,不如變得更加可愛起來吧?反正不管小祇變成什麽樣子,哥哥都會陪在你身邊的,因為從一開始就是這樣說好的呀。”

——“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那些藏于記憶深處的嘈雜聲音,與此刻的場景重合在一起,就像是再一次重演的噩夢。但跟那個時候不一樣了,他變得更強了,不會再像過去那般無用、只會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了。

而且他也不再叫祇,他有了嶄新的名字,是被最重要的人所賦予的、最為珍貴的事物。

鴉色的長發被微風拂起,輕輕的拍打着白色的羽織,就像是在提醒着什麽。他的唇邊溢出笑容,合着血色眸子裏所閃動着光輝,展露出從未有過的風華來。

青年像是看得入了迷,視線貪婪的停留在對方的身上、久久不肯離去。他像是感覺很開心,又很無奈一樣,神經質的喃喃自語着:“小祇真是個狡猾的孩子呀,就是這樣吸引着別人視線的嗎,所以都是小祇的錯呀,得把你再關起來好好教育才行呢。”

——小祇的一切都是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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