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游戲（五）
約莫爬了一刻鐘, 他們才終于來到了地勢開闊的環境中。借着手電筒的光源，勉強可以看清周圍是四通八達的管道，除了能聽到風機轉動間傳來的嗡嗡悶響聲之外，并沒有發現其它活動的物體。
風機在右側通道的盡頭，除非是想被絞成碎末，否則沒人會傻到自己跑過去送死。而剩下的幾條通道，乍一看去又是完全相同, 實在沒辦法判斷堀川國廣和五虎退到底是選擇的哪一邊。
審神者貓着腰觀察了一圈，最後幹脆往地上一蹲，拿出對講機, 撥了下最中間的那顆紅色按鈕。
沒等他說話，那邊的人倒是先開了口，語氣中有着掩藏不住的笑意：“難得見你主動聯系我呢，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透過不算穩定的電路傳輸, 竟也能聽出對方嗓音中的溫潤感，就像是觸手生溫的玉石一般, 極容易令人産生天然的親近感。
可少年審神者卻蹙起眉，不太情願的說道：“老大，我申請關閉二樓天花板通道的出入口，以及開啓一號三號水閥。”
對講機那邊的聲音停頓了片刻, 随後在輕微的“咔噠咔噠”聲中，對方又開了口：“別玩得太過分了，小心連自己的命都搭進去。”
他似乎嘆了口氣，但仍是縱容的口吻, 就像是不管少年做了什麽、他都會無條件去支持與善後一樣。
在如此感動人心的氛圍下，通道四周傳來了轟隆隆閘門閉合的聲音，與此同時，像是瀑布湍急而下的水流聲充斥着整個空間。就算暫時還沒有水蔓延過來，但空氣中驟然升高的含水量、幾乎将他們的衣服都給浸透了。
“玩得開心點，別感冒了。”男人剛叮囑了一句，就被審神者單方面切斷了聯絡。
他剛剛冒出的那點小情緒，已經被期待感完全取代。看着逐漸彙聚在腳下的水流，他愉快的哼起了小曲，還非常有節奏感的踩出“啪嗒啪嗒”的聲音來。
付喪神們簡直不知道該把注意力放在哪裏了——是對講機那邊聲音神似一期一振的“老大”，還是審神者這種近乎自殺式的圍剿行動？
“喂喂，這可不太妙吧。”低頭望向已經覆蓋至腳踝的水流，黑發打刀嘴角一抽，有些絕望的吐槽道：“這已經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吧，根本就是在等着同歸于盡才對！難道這小子長大，就是從戰鬥狂進化成自殺狂了嗎？！”
——不管是哪個聽起來都想到不妙啊！
“噓，逃進來的小老鼠們可馬上就要出現了，千萬不要吓到他們哦。”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審神者側耳傾聽着通道中的響動。被掩蓋在轟隆隆水流聲中，似乎有誰正踩在水裏、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跑着，找尋着可以逃出的正确方位。
按照地勢來說，目前他們所在的方位将會最晚被淹沒，所以就算“老鼠們”跑到別的通道裏也無所謂，因為最終都會被迫來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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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被絞殺。
他的眼神陡然鋒利起來，随手将光源甩到一邊，在它“噗通”一聲沉入水底的同時，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來。
原本就不算明亮的空間變得更加黑暗，只從水下透出星星點點的光、又被反複折射成淩亂的形狀，順着刀鋒劃出銳利的光痕來。
“請注意，通道已全部關閉，水位預計将在十分鐘內達到峰值。”冰冷的電子音突兀的響起，但很快就被掩蓋在過于嘈雜的水流聲中。
審神者知道，這是那個男人給他的提醒：只有十分鐘的時間，他必須在那之前就将獵物徹底擊敗。無論是昏迷還是死亡，相信那個男人都不會在意。
他沉着冷靜的站在已經淹到膝蓋的水中，眼睛專注的望向前方，腦子裏卻已經在推演接下來的場景了。
包括在身後的三個人，一共是五個，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這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叛逃（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毫無章法）。在“老鼠”出現的同時，他們一定會采取對應的行動來拖住他，然後伺機呈包抄狀、同步發起進攻。
在那種不利的狀況下，就算是他也沒辦法保證勝算，不過正是因為這種刺激性，打架這種事情才會變得格外有趣啊。
——生存與死亡僅隔一線，這正是他所期待的。
“噠噠噠噠——”
水位越升越高，所有的行蹤都變得沒辦法再掩蓋，正在四處尋找出口的兩人似乎已經放棄，正朝着他們所在方位跑來。
那一點光源在黑暗中尤為顯眼，就像是勾引疲憊旅人的火堆一樣，散發着虛假的溫暖感。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越來越近了，來了！
黑發的脅差首先冒出了頭，護着身後明顯比他高上一頭、卻還滿臉緊張之色的五虎退。雖然外形有成長，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來，裏面裝着的那個芯子還是以前的小短刀。
“國廣，別過來，快跑！”沉默半晌的和泉守突然發出來一連串簡短的指示，也不管對方是什麽反應，幹脆大步朝審神者的方向疾跑而去。
跟少年審神者預計的不同，付喪神們的目的并不在于打倒他，而是想采取拖時間的策略！
只要堅持過十分鐘，在水流徹底灌滿的同時，操控這一切的男人就會适時的将出入口重新開啓。當然，這一切都是以那個“老大”比起勝利、更在乎審神者的性命為前提的。
如果賭贏了，他們還有一線生機，輸了的話，只能跟審神者一同步入“死亡”的結局了。雖然是下下策，但只能拼死一搏了，畢竟誰都不想這麽憋屈的死了啊！
“兼先生，你怎麽也在這裏！”還來不及升起重逢的喜悅，堀川國廣就幾乎被面前的場景吓到心髒驟停。
那個看起來很像是長大後審神者的少年，一把被打刀撲入水中，但在水花激起的瞬間，竟然冷靜地揚起手中的利刃、向着和泉守的背心刺去！
“兼先生！”
他下意識的大喊一聲，腳下發力、朝着他們的方向狂奔而去。但快淹過大腿的冷水産生了巨大的阻力，越是用力去對抗，越被沒辦法跑得快，尤其是在身體素質已經降低到人類範疇時，他更是産生了一股絕望的情緒。
——如果是在以前，他一定可以在零點幾秒的時間跑到兼先生的身邊！可惡！可惡！
在黑發脅差內疚到幾乎快要爆炸的時候，和泉守卻并沒有被匕首刺中。審神者纖細的手腕懸在半空中、利刃還在危險的顫動着，但那只鉗制住他的大手相當穩健有力，相信如果對方想，立刻就可以捏斷他的手腕。
但哪怕是在這種情況下，燭臺切也下不去狠手，下意識的停頓了幾秒。
而就在這個空隙，審神者卻毫不猶豫的飛起一腳，正中黑發打刀脆弱的腹部，将他整個人、連帶着他身後的燭臺切都一起掀飛了出去。
他借着這股力量一躍而起，正欲再補上兩刀，卻被一道手刀從右側劈下，就算躲得再快、也還是正中肩頭！
假設這是手持利刃劈下，以刁鑽的角度和快準狠的手法來說，絕對會造成巨大的創口。但他現在頂多覺得半邊身子一麻，整個人在水中跄踉兩步，卻還完全有還手的力氣，立馬揮出一記左勾拳作為還擊！
銀發的付喪神險些被打碎下颌，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本能的倒退半步，卻還是被拳風帶起的銳氣擦破臉頰，立刻感到一陣陣的刺痛。幾絲鮮血滑落唇畔，令他無法避免的嘗到了鐵鏽般的味道。
站在水中讓操控身體的難度變大，他幾乎是直接坐在水中的，眼睜睜的看着一擊未能奏效的審神者立馬打出第二拳來！
——被打中不死也要變成殘疾了！
他的腦中響起警報，全憑多年的戰鬥意識，直接鑽入了足有腰深的水中。
少年審神者的拳頭擊中水面，猶如引發了一顆炸.彈.一樣，令整片區域都炸開了巨大的水花！被強大力量裹挾而起的水幕噴射到了棚頂，又散落成磅礴大雨，将他略顯單薄的身影完全隐匿其中。
而原本游魚一般飛快逃走的太刀付喪神，猛地感到心裏一驚，緊接着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腳踝，把他整個人都向後拖去。
他無法避免的嗆了水，身體本能的翻過來，試圖推開拽住他的那個人。在混亂的當口，他只能看見潛入水中的審神者好像海草般散亂的黑色長發，以及那雙讓人心驚肉跳的血色眸子。
這個戰鬥瘋子，居然還在笑？！
鶴丸國永已經顧不上吐槽了，在水裏他根本使不上力氣，只能努力伸手探出水面，胡亂的揮舞着。
從不同方向同時有人拉住他的雙手，用力的向上一拽，他整個人就被帶出了水面。與此同時，緊緊攀附着他雙腿的審神者也一同浮了出來。
如果換個角度觀賞這幅畫面，一定是如同人魚出水般的美麗，沒準他們還會拍照留念什麽的。但現在看着對方，他們只能絕望的想着——還來？？？審神者的精力簡直要逆天了吧！都完全不會累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