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組織(三)

不知為何, 除了之前那聲像是被不小心碰出來的聲音,門外就再沒動靜了,隔了好久才傳來走路和輪椅啓動的聲音,可方向卻是朝着右側去的。

也就是說,這兩位大人物暫時沒有回房間的打算,而是去了通往會議室的路。

藍發打刀記得住這裏的每條路線,所以當意識到這些時, 心裏不由松了口氣。至少現在,他們還沒有暴露的危險。

“你說打算同行,是有計劃了嗎?”一邊收拾着床上的衣服碎片, 他一邊問着。比起暴露自己的計劃,他更想知道這孩子的打算,畢竟他們現在還處于根本不了解彼此的時期,連最基礎的信任感都沒有。

幼年的審神者歪歪頭, 相當自然的回答道:“我打算直接毀了這裏。”

大和守的動作一頓,藍眸倏地轉向他, 可當看見那張稚嫩的臉時,就覺得跟對方達成合作協議(哪怕只是權宜之計)非常的不理智。

——這孩子根本就沒計劃吧?!除了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高的武力值之外,好像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

“先不提這裏的付喪神有多少,光是普通的武裝人員就夠把這裏圍成三層了, 憑你……我們兩個人,連突圍都做不到,更別說是毀了這裏了。”脫下藍色的羽織兜起整理好的碎布,他嘆了口氣, 頭疼地說:“你到底知不知道目前的局面啊,能逃出去就比登天還難了……”

“我始終主張,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無視了對方的擔憂,櫻井真弓跳下床鋪,昂起頭問道:“你知不知道關押付喪神的地方在哪裏,帶我過去吧。”

藍發打刀一頭霧水——他們現在唯恐避之不及的區域,這孩子居然想直接過去,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還是說,他真覺得自己有實力跟一組織的人與付喪神對抗?這到底是何等的狂妄啊?!

大和守安定感覺整個刃都不好了,本來就碎成一地的三觀,這會兒更是變成渣、拼都拼不起來了。

幼年的審神者看見他半天都不作答,不由有些擔憂——這振付喪神的精神狀态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烙印時間太久的緣故?

兩個人默默對視了一陣,最後還是藍發打刀先敗下陣來,垮着肩說:“你去那邊是嫌自己的存在感還不夠強嗎,就算僥幸沒被監控拍下,也會引發他們的暴動……吧?”

——引發暴動……怎麽感覺,這其實是個好辦法?只要能打開牢籠,将所有的試驗品放出,就算那個男人能動用烙印的力量,但也會因為數量過多而大打折扣吧?到一片混亂之時,他們再借機逃出去,也許真的能行!

想到這裏,他激動的無以複加,突然覺得剛剛沒看透對方想法的自己有點蠢,這會兒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孩子身上閃着智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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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你只要負責實施自己的計劃就可以了!”

看着突然鬥志昂揚起來的藍發打刀,審神者完全看不透對方的心路歷程,只能茫然地點點頭。

——計劃是什麽,能吃嗎……?

作為行動派的櫻井真弓沒有別的想法,但還知道,在動手之前得先去看看被關押的付喪神們。如果能幫他們祛除烙印,起碼一會兒在基地被毀時,還有保護自己的力量。

能救一個算一個。他雖然不是聖人,但骨子裏的神性還在,遇到這種事情如果光顧着自己的仇恨,從而害了更多的無辜生命,那他在本質上跟那個男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兩個人悄無聲息的從房間裏溜了出去,在藍發打刀的帶領下,順利避過了走廊裏的監控和警衛,速度快得驚人。

但越靠近核心區域,警戒的力度就越大,有好幾次身着黑色制服的高等警衛都與他們擦身而過,只差一點就暴露了蹤影。

藍發打刀想了想,只能選擇天花板上的排風管道作為突破口,帶着幼年的審神者一起爬了進去。還好兩個人的體型都不大,動作又輕,就算在鐵質的管道中也沒有弄出絲毫聲響來。

在經過一段漆黑的管道後,他們看見前方出現了幾道光亮,像是一扇小鐵窗戶裏散發出來的,就湊過去看了看。

下面的情形,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室內,關押着大概二十振左右的付喪神,以成年組居多,只有三振是身形小小的短刀。單從樣貌上來看,已經分辨不出他們到底都是誰了,比起時間溯行軍的外形,還要更可怕猙獰一些。

黑色的穢氣在房間內游蕩着,不停從他們的身體中穿梭而過。每當那時,本就痛苦不堪的暗堕刀們就會發出更加凄厲地哭號聲,不停地用手或者身體去撞擊緊鎖着的牢籠。

“噼啪噼啪——”

電流如蛇般攀附着鐵籠,時不時吐出藍色的信子,向膽敢靠近它的東西發出攻擊。

在幾輪折磨之後,暗堕刀們就再沒力氣掙紮,只能無助地倒在地上,任由穢氣腐蝕着自己的身體。

可就算是這樣,進行試驗數據采集的科研人員們也沒有滿意,而是加大了穢氣的用量。同時,他們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根裝有3ML血液的試管,向着機器內部注射了進去。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在與穢氣交融的一瞬間,血液竟轉變為金色的光澤,像是冉冉升起的太陽一般、将室內照得一片明亮。

無論是暗堕刀還是科研人員,似乎都被這奇妙的一幕吸引了,半天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直到光芒如同之前的穢氣、從他們破敗的身體中穿過,快速地修補着各種傷痕時,才有人發出了輕輕地抽氣聲。

——血液中的治愈因子在發揮作用了!如果能順利地與付喪神們結合,就代表着以後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都有一定概率進行自我修複!

還有什麽是比不死更強大的能力嗎?沒有!沒有!這種研發成果絕對是跨世紀的偉大成就,将會被載入史冊!

不光是科研人員們感到激動,飽受穢氣折磨的付喪神們也同樣興奮不已。他們不知道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麽,但只要不再異變、不會痛不欲生,就比什麽都重要。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想要活下去,任誰都不想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啊!到那時,他們一定要手刃這些殘忍的人類,将自身所經受的痛苦,成百上千倍的還回去!

在一片歡欣鼓舞的氣氛中,就連在上方圍觀的大和守都感覺事情在向好的一面發展時,只有血液的提供者神情凝重。

“如果別人看到了這種場景,一定會瘋狂地想把你關起來,不停地提取血液吧?”還以為對方是因為自身安全在擔憂,藍發打刀猶豫了一下,還是生澀地安慰道:“放心吧,在走之前,我一定會負責銷毀這些數據,讓它們永遠成為一個秘密。”

幼年的審神者轉過頭,望着過分樂觀的打刀,只是輕輕吐出了一個“不”字。

——沒有人或者付喪神能繼承他的血脈,只是單次用于治療還好,如果強行融合,只會……

“撲哧撲哧——”

空氣中傳來了水泡炸裂的聲音,緊接着就是“砰——”的一聲巨響,讓整個兒實驗室瞬間陷入了沉寂。

站在靠在牢籠邊,也就是第一個接觸到血液的小短刀,這會兒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灘爛泥。沒有血肉或者內髒的存在,而是一團黑乎乎的不明物體,正費力地上下起伏着、猶如正在呼吸一般。向兩邊炸開的淤泥狀物體,濺到了不少暗堕刀的身上,又緩緩墜下、與它彙合到了一起。

它徹底變成一個沒有形态的怪物了。

“啊啊啊啊啊啊——!”比嬰兒啼哭還要尖銳地叫聲瘋狂響起,在這個狹小的房間內不停回蕩着。它的身體反複撞擊着鐵籠,就算被電得混身直抖,也沒有停下來。

如果它還有眼睛的話,那現在一定滿是淚水。可變異成這種樣子,它什麽都沒辦法做到,甚至想徹底死去都不行。

——沒什麽會比現在這一刻更加絕望。可當它僅有的思考能力也逐步消失,再感受不到痛與傷感時,便好似死物一般停止不動了。

“唉,看來壓切長谷部的成功只是特例……可明明步驟都是一樣的啊!”抱着頭苦惱的科研人員沒有絲毫同情,只顧着琢磨電腦裏的數據,試圖對比出差異來。

“要不就再拿一振壓切長谷部來做實驗吧?看看這次還能不能提取到有用的……”

他對身邊的同伴提議道,卻沒像以往那樣得到回應,便奇怪的轉過頭去。

在距他不足一臂遠的地方,正站着一振極化後的大和守安定,手中握着的本體還在不停滴血。注意到他驚恐的視線後,倏地勾唇一笑,嗤笑着道:“就這樣給我下地獄吧,你們這些人渣!”

他甚至連救命都來不及喊出,就感到胸口猛地一痛,再之後就是心髒被攪碎時噩夢般的劇痛。

——不,這不是夢,是現實……!

最後倒映在眼中的,是藍發打刀染血的身影,和他身後那個身形嬌小的孩子。對比陷入殺戮狀态的付喪神,對方的神情則太過冷靜,連一雙血紅色的眸子都猶如被冰封一般、無悲無喜地看着他的慘狀。

——這個孩子是……!

他費力地張開嘴,卻沒辦法發出聲音,只能維持着可悲的模樣徹底沒了生息。

斬殺手無縛雞之力的科研人員,藍發打刀只用了幾十秒的時間就解決了戰鬥,随手甩掉刀鋒上沾染的血跡,徐徐将它入了鞘。

現在這個屋子裏,除了他們兩個和一地的屍體,剩下的都是在苦苦掙紮地暗堕付喪神了。就算見着這一幕,暗堕刀們也并沒有太多喜悅的感覺,因為光是抵禦即将炸裂的痛苦,幾乎就消磨掉了所有的心神。

“請……殺了我們吧!”一振看不出樣貌的小短刀沖到鐵欄前,就算雙手被電流猛擊,也依舊努力地向外伸着手。

“對于你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吧!比起這樣毫無尊嚴的死去,我、我們更願意死在同類的手中!請動手吧!”

低沉沙啞的聲線,就算被苦痛磨砺得快要發不出聲來,卻依舊堅定萬分。

大和守握緊拳頭——他知道這種感覺,也能理解,所以他也願意讓自己的雙手沾滿同類的血,只為幫所有人解脫。

他緩緩抽出腰間的本體,向着牢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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