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組織(二)

屋子裏的氣氛很詭異。或者說, 只是目隐單方面的不善,坐在床上演着兄友弟恭戲碼的兩人和站在一旁的藍發打刀、完全是一副活在自己世界的模樣。

不過,他也可以說是活在自我推斷之中吧,對于阿離的便宜弟弟,根本放不下心來什麽的……話說又不是小孩子了,誰會相信這種随便出現的狗血失憶劇情啊?

“阿離,你跟我出來一下。”丢下這句話, 他就直接轉過身,邁着大步走向門外,長風衣的後擺邊緣滾出一道波浪、就仿佛是被冷意拂起的一般。

——哎呀, 生氣了呢。

意識到這點,卻完全沒有危機感,黑發青年眉眼彎彎,笑着将手中的托盤放在一邊, 對身邊的孩子叮囑道:“小祗要乖乖在這裏不能動哦,哥哥只出去一小會兒, 馬上就會回來陪你的。”

還在努力咽着甜點的孩子點點頭,血色的大眼濕漉漉的、像極了一只乖巧可愛的小狗。

青年歪過頭,又對另一邊待機許久的大和守安定吩咐道:“幫他換上衣服,記住, 別做多餘的事情。”

後面的警告似乎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可藍發打刀沒有擡頭,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鬼離這才操控着輪椅出去,還順手把門關好。

“說吧, 你到底想幹什麽?”男人的聲音裏包含着克制,一雙孤狼似的眼緊盯着對方,卻沒像以往那樣做出壓制性的舉動——就算他特意調過這附近的監控,卻沒辦法保證不會有其他人經過。

在還沒取得成功之前,就傳出雜七雜八的負面八卦,可不是一個首領該做的事情。可他就是忍不住,每當遇到阿離的事情,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就立刻土崩瓦解了。

但愛或者是喜歡,都談不上,只能降格為占有欲在作祟。他想掌握住更多的籌碼,就得先把這個人牢牢掌控于股掌之間——每次都是這樣在心裏提示自己的。

他深吸一口氣,等待着對方的答案。

可黑發青年卻只是輕笑着,用與往常一樣的玩味表情、挑起眉來反問道:“我已經做到了自己答應過的事情,現在這樣有什麽不對嗎?”

無論是表情、眼神還是語言,無一例外都在表達着——他并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哪怕是随手殺了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寶貴資源的科研人員。

至于把本就屬于他的東西拿回來,就更不用被質疑了,他做得順心順手,就差拿出來給全世界炫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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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孩子,可又屬于我了哦,任何人都不可以染指。

目隐一時無語,隔了幾秒才很無奈似的蹙起眉,從懷中掏出包煙、從裏面拿出一根點燃。自他口鼻間湧出極細的煙線,在略顯凜冽的煙草味中,他才繼續沉聲道:“那個孩子的狀況是正常的嗎?我可不認為被那樣對待之後,他還能保持着無暇的心性。”

“那個呀,是我動了一點手腳,把他過去的記憶抹消了。”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番話,鬼離也從煙盒中抽出一支來,卻并不點燃,只是放在指間把玩着,“可在他身上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說實話,連我都不太清楚呢。不過就是這樣才有趣吧,會對接下來的每一秒都充滿期待哦~”

“瘋子。”不知第幾次這樣評價對方,目隐捏了捏鼻梁,頭痛的補充道:“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搭進去的。”

“那我還真是拭目以待。”他叼起那根煙,伸手拽住男人的領帶、讓對方的臉與自己平齊,然後湊過去借着目隐煙頭上的那點火星給點燃了。

在一片悠悠吐出的煙霧中,男人只覺得哭笑不得——這人真不是一般的作死,連他都敢玩。

……

屋內。

在看着門被關緊後,藍發打刀才朝着床邊走去。手中托了很久的衣服已經染上了熱度,但與他發熱的手心相比,又顯得有些涼意。

那個男人最在意的人,就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而且很快就會變得沒有距離。他的本體始終懸挂在腰間,一秒就能出刀,在這孩子出聲呼救前,他就能将其制服。

當然,如果對方反抗得太厲害,他也不介意讓人吃點苦頭,以便接下來的計劃可以順利進行下去。

——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去找清光,然後逃到不會讓這些人找到的地方。早在幾天前,他弄到了內部的資料,知道哪裏是這個組織的盲區,只差一步就能逃跑了。

可誰曾想,他被提前調離了位于京都的基地,只身來到這邊。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他不是沒想過提前動手,可光明正大的與數振改造後的刀劍付喪神對抗,本就沒有勝算,更別提還有那個男人在場。他不怕死,但唯恐拖累清光,就只能繼續隐忍,等待出逃的時機。

而現在,這個機會就在眼前。

他的表情和呼吸都沒有絲毫紊亂,依舊像是毫無感情的人偶,托着衣服站在床邊,還低聲請示道:“請讓我為您更衣。”

孩子擡起頭,血色的眸子直視着他,而後輕輕點頭。

——總感覺,不符合剛剛那種怯弱的人設?

這個念頭只是在腦中滑過一瞬,他來不及細想,就俯下身去解對方已經破損的上衣。在這一秒,他的左手快速抽出腰間的本體,直直地向對方劃了過去——如果足夠聽話,他也不想傷害無辜的人,所以只是以能恰巧抵住脖頸、又不至于劃傷的力道出手的。

異變就發生在瞬間。

他甚至沒看清對方的動作,只感覺手腕激痛、就仿佛是被硬生生敲斷了,握住的本體便不由自主地掉了下去。與此同時,視線也在連翻好幾圈,是因為身體被推倒在床上,他試圖掙紮躲閃、卻一次次被強制鎮壓,最後對方幹脆跨坐在他的腰間,才止住了這番動作。

明明只是個孩子而已……!

就算不甘心,他也成為了案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料理。由于是背對着櫻井真弓,外加沒受傷的右手也被倒扣在後背上,他的力氣減弱了大半,只能無能無力的将臉壓進柔軟的床鋪中。

——完全失敗了啊,就算是極化後的自己,也不是這幫惡魔的對手……

“你殺了我吧。”

悶悶地聲音從被褥間傳出,就算看不見表情,也知道他臉上一定滿是屈辱和痛苦。

如果可能的話,他寧可自裁,但對方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畢竟放開他的風險還是太大了,而且,他也一定會進行反殺,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幼年的審神者壓低身子,左手還握着從他那邊搶來的本體,緩緩貼近了無法防備的後頸。

“對我動手,會得到什麽好處嗎?”軟軟地聲音中帶着點天真,如果不是看到他剛剛猛獸般矯捷的一面,任誰都只會産生他很善良無害的錯覺。

可大和守安定聽到後,只是冷笑一聲,擡起臉來直視前方、目光中滿是無法掩蓋的仇恨,“好處?我不需要什麽好處,只想逃離這裏。對于那個男人來說,我們的生命比起地上的螞蟻還不如,但你就不一樣了,你可是他們最重要的鑰匙啊。”

“是能開啓這場與時之政府對抗,并且能取得勝利的關鍵性人物,而且你的身份還是……他的弟弟!我不信他會不顧你的安危,而阻攔我!”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整個人都不安分地扭動着,就像是想将櫻井真弓徹底掀翻,再繼續實施剛剛的計劃一樣。

離成功就差一步之遙了,只要他能抓住這個孩子!

光是想象,全身的血液就幾乎要沸騰起來,他的精神陷入極度亢奮中,蒼白的雙頰都湧上了一抹不正常的血色。

——殺、厮殺、永無止境的殺戮吧!他就是為此才誕生的!

“哈哈哈——你真的不動手嗎,是在猶豫什麽,還是等着我來殺了你!”他拼命扭過頭,一雙藍眸亮得驚人、仿佛在跳動着火焰一般,與剛剛古井無波的模樣反差極大。

只是還沒等他的狂氣到達頂峰,一振雪亮的長刀便貼着他的臉頰,直直地插入床板,刀尖在刮擦地面時、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哧咔”一聲。

“偏了……嗎,真是無用啊,連這個都……”他咧咧嘴,露出嘲諷的笑容來。

“我只是想讓你安靜點,還是剛剛的樣子比較好談話。”幼年的審神者絲毫沒被激怒,血色的眸子平靜異常、甚至還帶有幾分笑意,在對方詫異的神色中繼續說道:“有兩點我要提醒你,第一,那個男人不會因為顧及我而放松對你的追捕,因為就算受了再重的傷,我也能自動複原;第二,你怎麽就知道,我是敵人而并非你的同伴呢?”

他語氣輕巧,可說出的每句話都不亞于炸.彈,瞬間就将藍發打刀的頭腦給攪得一片空白。

——敵人……同伴?

“騙人的吧,你怎麽會站在我這邊……”他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着,“而且你剛剛那個樣子,都是裝的吧,不然反差怎麽會這麽大……”

握住刀柄的手緊了緊,櫻井真弓神色如初,平靜道:“沒有,只是他給我的禁制,被你打破了。”

“現在我最後問你一次,要不要與我同行?”

藍發打刀試圖從他的眼中看出端倪,可除了如血海般的紅,他看到得只有神情迷茫的自己。

“好,反正我不吃虧。”故作放松地開了口,他感覺身上壓制着的力量猛地一松,立刻就彈坐起來,警戒的觀察着對方的舉動。

幼年的審神者抽出長刀,随手還給他,然後對着床上的窟窿發起愁來。

——這個該怎麽圓,總不能說是不小心弄出來的吧……

本來狂跳的心髒,在這一刻忽然平緩下來,大和守看着對方可憐兮兮的模樣,竟不自覺的笑出聲來。但當門外傳來“哐”一聲輕響時,他立刻警覺起來,爬到還在愁眉苦臉的孩子身邊,小聲說:“快脫衣服,你坐在上面就能暫時擋住了。”

櫻井真弓一愣,随後開始粗暴的扒起衣服來,瞬間就将那套小裙子給撕了個亂七八糟,除了那條同款內褲外,他現在身上再沒別的衣物了。

藍發打刀不由感到糟心——是脫不是撕啊!這樣更沒辦法解釋了,簡直就像是他對這小子做了什麽一樣……

天地良心,他可是一振正直無比的刀啊!

可責備的話到了嘴邊,看到對方一臉無辜,甚至還不自覺的帶起來求表揚的神情,他又只能嘆口氣,挫敗道:“我先幫你把新的衣物穿好吧,這回不用你來動手了。”

櫻井真弓迷茫地眨眨眼,老老實實的坐着不動,任由打刀少年幫自己換好了衣服。這套居家服,比起本丸裏的兔子睡衣要正常許多,只是尺碼有些大,挽了兩扣才讓手從袖子裏露了出來。

手腕上的一串手鏈格外顯眼起來。

大和守的眸子一緊,抓住他的手,有些失控地問道:“這個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雖然櫻花形狀的飾品很常見,但這一串他是絕對不會認錯的!以前清光就總是随身攜帶,還孩子氣的炫耀過“這東西漂亮吧,可是不給你哦”,故意來惹他來着!

出現在這裏,是不是意、意味着……清光已經碎刀了?!

手腕被抓得生疼,他蹙起眉,有些無奈的說:“是清光給我的啊,說跟這套衣服很配。”

聽到這話,打刀少年的神情非但沒有放松,反而更加激動了,“你們是去過京都裏的基地了嗎?清光他、他還活着對吧,還好好的活着是吧!”

“活着。”他只能給出簡短的答複,因為實在不知道被扔在宅子裏的付喪神們後續情況如何,但至少命肯定是保住了。

——也許可以試着跟他們聯系,來個裏應外合?畢竟他這次來的目的,不光是要殺了那個男人,更是要毀了這邊的一切。

擅自傷害無辜性命之人,終是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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