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第6章

第6章

陳陸的身體驟然僵住。

少年像極了一只輕飄飄的羽毛,帶着恍若春天柳絮一般的氣息落進他懷裏,整個人又跟他印象中的男孩兒完全不一樣,身上就像是沒有長骨頭一樣,柔軟得讓他兩只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很莫名其妙的,他腦海裏又一次浮現出了上午的時候,少年只穿了一件襯衣,露出來的那雙白嫩嫩的腿。

好像随便伸手一握,就能在那白皙吹彈可破的皮膚上留下痕跡。

好在他們并不熟,這小孩兒很快從他懷裏退出來,仰着頭朝着他笑。

“……”

陳陸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嚯!”

從裏面打開門的嚴見山看清楚外面的場景被吓了一跳,“你們兩個杵這兒演默劇呢?”

陳陸冷冷地瞥向他,他十分懂事地做了一個把自己嘴巴縫上的動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拎着垃圾從他們旁邊出去了。

tui!

他就不相信這家夥找得到對象!

寧又聲心裏面的危機解除,從他滿十八歲的那天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好心情了。

他彎着眉眼,指了指房間裏面,“道士哥哥,我們進去嘛?”

陳陸收回去視線,垂眸看了他一眼,表情依舊是冷淡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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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就首先往裏面走去。

這房間內還有別的人,一個是之前安慰人的女警察葉璇,一個是死者的女朋友宋女士。

看到他們進來,宋女士好像想要勉強扯出一點笑意,但是不管怎麽樣,她的表情裏都帶着濃濃的苦澀,最後只能放棄。

寧又聲朝着她們點了點頭,十分聽話地跟在道士哥哥後面。

可能是因為現在時間已經接近子夜,陰氣漸濃,他總感覺這房間裏的溫度比之前又降了好多,他露出來的皮膚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是看這房間內另外幾個人的表情,他們好像又什麽都沒有察覺。

寧又聲只覺得自己的呼吸慢慢變緊,心髒也跟着懸起來。

又是那種感覺。

好像周圍的環境都在慢慢變淡,最後隐藏在陰影裏,一切存在都被抹去,整個空間靜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不,不只是他一個人。

還有另一個存在。

“對方”的呼吸輕緩,呼出來的氣體冰冷得仿佛帶着霧氣。

然後若有若無的哭聲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好像在慢慢朝着他靠近,越來越清晰。

它說,“我也不想死……”

“是他欠我的。”

寧又聲害怕得身體僵成了石頭,但是他的靈魂卻好像已經從身體剝離開來,正在細細地顫抖。

但即使是這樣,他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識地想要去聽清楚“它”到底在說些什麽。

“……寧又聲,寧又聲?”

寧又聲倏地回神,仿佛無機質的亞麻色眼睛緩緩轉了轉,臉色好像剛刷上去一層慘白的油漆。

他張了張嘴,想說自己沒事,但是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不用陳陸說他都知道,他被房間裏的東西盯上了。

他的膽子并不算大,雖然從小就在那些東西的注視下長大,但是除了目光,他從未感受到過別的什麽東西。

這是第一次,他對那些東西的存在有這麽清晰的認知。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發覺自己坐在沙發上,雙手撐着腿在大口大口地喘氣,驚駭如同潮水一般把他淹沒,下意識伸手抓住陳陸衣角的時候,他的眼尾已經變得通紅。

“道、道士哥哥……”

他啞着嗓子喊。

旁邊的葉璇和宋女士緊張地圍着他:“沒事吧沒事吧?來喝點水!”

剛才她們才是被吓慘了,就是房間裏的燈光突然閃了閃,寧又聲跟着雙目失神,兩只眼睛呈現出毫無生機的灰白色,然後整個人就突然“哐”地向後倒去。

寧又聲接過她們遞過來的水杯,小聲說謝謝,小小地抿了一口。

熱水帶來的溫度迅速穿到身體的各個部位,他這才有了一種回到人間的實感。

陳陸站在理他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微微擰眉。

是他低估了寧又聲八字和命格對這些東西的影響,他都還在這兒,那東西竟然都能忍不住對寧又聲出手。

“沒事吧?”

少年搖了搖頭,但是眼尾還紅着,看上去可憐得不行。

陳陸往窗外看了一眼,時間也差不多了,他沒想別的,直接把手腕上一直帶着的紅繩取下來遞給了寧又聲:“戴着。”

寧又聲愣了愣,順從地接過來戴上。

紅繩是用特別常見的方法編制的,上面串了一塊一厘米大小,什麽花紋都沒有的木牌。

從小說裏的大佬手裏拿出來的東西自然不一般,他一接過來,就感覺周身纏繞的冷氣好像在忌憚什麽,依依不舍地從他身上被剝離下來。

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認不出來是什麽木頭,有點想湊近聞一下,但是又覺得這動作有點像小狗,放棄了。

這可能是陳陸戴了很久的東西,他總覺得這上面都沾染着他的氣息。

他本來還覺得有點不太自在,但是又一想,他總是要習慣未來丈夫的。

而且,道士哥哥人還挺好的,他們之間分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他竟然就願意把自己常帶的東西給他。

嗯,道士哥哥是個好人!!

很快嚴見山從外面回來,把手上拎着的帆布包扔給了陳陸:“喏,你要的東西。”

寧又聲夠着脖子往裏面看了一眼,是一疊黃紙和朱砂。

陳陸點了點頭。

他畫符的模樣跟寧又聲以前看到過的完全不一樣,他印象中道士畫符好像都要準備很久,但他不一樣,那些朱砂沾了水,兩筆就畫完一張。

他給了在場的人一人一張之後,剛準備動手,又被宋女士打斷。

後者一臉懵逼,後知後覺好像有哪裏不對:“你們……這是做什麽?”

“不是說抓兇手嘛?!”畫什麽符?

她想說這是唯物主義的世界,但還沒開口,她就又想起了剛才寧又聲的反常。

不會吧……

一股冷意從她腳底爬上來,腦海裏再一次浮現出了男友的死狀。

陳陸動作一頓,看向了嚴見山:“你們沒跟她解釋?”

嚴見山也愣住,看向了葉璇:“你沒跟她解釋?”

葉璇一臉無辜:“嚴隊你不是跟她解釋了?”

“啊,”嚴見山短促地叫了一聲,然後用和她一模一樣的無辜表情看向了陳陸:“我好像忙忘了。”

陳陸:“……”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葉璇就沒忍得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嚴見山受了嬉皮笑臉的模樣,瞪她一眼:“還笑,這不是你該做的?!”

“……”

葉璇微微清了清嗓子,掩飾住笑意,轉頭看向宋女士的時候表情嚴肅起來:“宋姐你別害怕,是這樣的,我們是國家特殊事情處理組的人,嚴隊是我們隊長。”

“今天這件事吧,我們懷疑……也不是懷疑,基本上已經确定了,不是人為,也不是意外。”

“不過你別擔心,陳道長是武當扶清道長的親傳弟子,有他在抓住兇……呃,兇鬼完全沒有問題。”

宋女士表情空白,見她好像不是很能接受的歐陽,葉璇體貼道:“要是不能接受的話,宋姐你也可以在樓下等我們,下面有我們的人。”

宋女士想了想,表情堅定地搖了搖頭,啞聲開口:“沒事。”

“他已經死了,我不能為他做什麽,至少要看着兇手付出代價。”

陳陸朝着她點了點頭,中指和食指夾着一張符紙豎在胸前,嘴唇快速地動了動,不知道說了什麽,他手上的符紙無火自燃,跟着飛快地竄向了卧室。

陳陸迅速跟上,他們也跟着快步跑過去,剛好看到對方又拿出一張符紙,好像都沒有用什麽力氣,柔軟的黃紙就像是化成了一把利刃,直接刺入衛生間的鏡子。

很奇怪,符紙違背地心引力地立在鏡面上,鏡面緩慢地出現幾條裂縫往周邊蔓延。

陳陸伸出手,直接探進了鏡子,在伸出來時,手上已經拽住了別的東西。

是一個女人……準确來說,是女鬼。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裙,披散着頭發,粘糊的血液從她的發頂流下來,劃過臉頰,順着蒼白的下巴滴落在睡衣上面。

她也沒有露出半點想要反抗的心思,被抓出來之後就像是一只被打了麻醉的兔子,一動不動。

在陳陸朝她看過去的時候,她灰白色的眼珠子才毫無生氣地轉一下:“道長……”

她的聲音沙啞,說話的時候費力得好像能聽到“嗬嗬”的鼓風機一樣的聲音:“道長,殺了我吧。”

她唇角的弧度越裂越大,但臉上卻明顯沒有幾分笑意,甚至眼眶就是讓流淌出了血淚:“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在場的人同時怔住,就連陳陸都微微擰了擰眉。

女鬼還在繼續說,她現在的神志看起來并不很清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最多的時候是狀若癫狂又哭又笑:“……我等了他很久,他答應我的……會帶我一起在京城玩兒很久……他答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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