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第5章
第5章
他聽得只覺得身體被扔進了冰窖裏。
後來是怎麽從同學家裏出來的,他已經不記得了。
只知道回家之後,小爸爸看到他的模樣眼睛裏十分難得地浮現出一絲不忍,沒有繼續給他講課,揮了揮手讓他上樓睡覺了。
寧又聲微微抿了抿唇。
他以為他已經忘了,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同學的聲音好像還在耳邊回蕩。
少年蒼白的指尖動了動,攥緊了坐在身下的深色床單,兩種顏色對比極其明顯,竟然顯示出了幾分讓人心顫的暧昧。
但是他完全沒有察覺。
寧又聲想到了別的事。
現在的場景和當初他同學被獻祭很像,總不可能……總不可能他這位道士哥哥打的也是這種注意吧?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他要是真嫁給了陳陸,他就是對方的私人物品,當初他同學的父親都能做出這種決定,更別說他和道士哥哥并不算熟……
寧又聲喉嚨一緊,慌亂地站起來。
他下意識想出門去找男人表達清楚他并不想要接受這種安排,但是很快他又絕望地冷靜下來。
沒用的。
就像他父親和小爸爸,他小爸爸也有很多事都不想做,但從來沒辦法反駁父親的話。
因為觸怒了對方,就會迎來更加殘忍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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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法律賦予“丈夫”們的權利。
他原本以為,穿書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就能擺脫那種被人當做洩。欲工具的命運。
現在看來,他的想法天真又幼稚。
在這一瞬間,他又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像是有什麽東西把他整個人都束縛住的感覺。
完全掙脫不開。
寧又聲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垂着眼眸在房間中央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慢慢蹲下身,把臉頰埋在了膝蓋裏,一聲若有若無的哽咽悄無聲息地溢出來。
*
陳陸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對着平板看電視笑得“哈哈哈哈”的嚴見山,有些無語。
嚴見山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往他這邊湊過來:“诶看我做什麽?你也想看啊,來來來,想看就直接開口嘛,陳道長,我們這什麽交情……”
陳陸在兩個人碰到之前站起來,眸色淡淡地垂眸看他。
“……”
對視了兩秒鐘之後,嚴見山不可思議:“你嫌棄我不用嫌棄得這麽明顯吧?”
他給氣笑了:“嘿我就把話撂這兒了,陳陸你除非在武當山待一輩子,不然我倒要看看哪個小姑娘能受得了你這脾氣!!”
受不了最好了,也省得陸女士整天琢磨着用這種關系困住他。
說到這兒,陳陸又想起了還在隔壁的某個小孩兒,有些頭疼地皺起了眉。
時間差不多了,還得先把人帶在身邊。
他轉身出門,敲了敲隔壁的門,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他心下一跳,直接用房卡開了門。
事實證明,他都還在這兒,隔壁的那東西還沒那麽大的膽子直接對寧又聲下手。
一推開門,他就對上了小孩兒還帶着些許潮氣的眼睛。
外面的燈光在繁華的夜色裏映進來,房間裏多了一絲昏暗的光線,平白添了幾分不真實的暧昧。
少年抱着膝蓋坐在床尾的地板上,蜷縮起來的時候只有小小的一團,一張臉被光線分割成了兩面,一半陷在黑暗裏看不清楚神色,但是露出來的那一面眼眶通紅,看起來應該是哭過。
特別像是街邊的流浪小狗。
總不可能是一個人呆在房間裏被吓哭的吧?
麻煩。
陳陸擰眉,但聲線卻下意識地緩和了些:“過來,跟着我。”
來了來了。
寧又聲心尖都顫了顫。
他委屈又害怕,同時還在心裏埋怨自己之前為什麽不動作快一點,先把自己交給男人,把對方伺候好了可能也就不會有現在的事了。
但是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飽滿的唇微微抿緊,看起來可憐極了。
陳陸真以為他是害怕,也沒有多留心,又催促道:“走了。”
“……”
寧又聲還是沒有動,然後在男人的耐心要消磨掉之前,他委委屈屈地擡眸,小聲說:“腿麻了。”
陳陸:“……”
傻。
寧又聲也覺得丢人,從毛茸茸的亞麻色卷發裏露出來的白皙耳朵泛着讓人心軟的粉色。
但是一想到道士哥哥是來叫他過去做什麽的,心裏面委屈猛地又翻起來,他幹脆直接擺爛了。
丢人而已。
跟被未婚丈夫送給邪祟比起來完全不算是事。
他以為男人會因為他的不聽話而感到不高興,就跟小時候好多次他親眼看到的,父親對待小爸爸的那樣,怎麽讓他難受怎麽來。
然而出乎他預料,男人走過來,拎着他的後衣領直接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也不難受,就是……
好奇怪哦。
小卷毛的腦袋上冒出了一個問號。
寧又聲被迫“站穩”,男人很快松開了他,而且還倒退了一步特意跟他保持距離:“走。”
寧又聲眨了眨眼睛,還沒等他緩過神來,男人就先一步轉身出去,他在“再拖延一會兒讓男人更不高興”和“乖乖聽話接受既定命運”之間猶豫了一下,然後一雙亞麻色的眸子暗淡地接受了現實。
算了。
少年神色恹恹,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要是他的心情能具象化,他身後的小狗尾巴肯定沒精神地搭聳着。
他以為他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越往另一個房間靠近,他的心跳就越快,後背的涼意再次升起,恍惚之中,他好像又感覺到了那種令人作嘔的視線。
根本控制不住,他的腳步越來越難,全身的肌肉繃緊,甚至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的身體在細細地發着抖。
當初在同學家裏看到聽到的一切在腦海裏重新上演,讓寧又聲産生了一種幻覺,好像他從來沒有走出過當時他同學的家裏,只不過這次,要經歷那種事的人換成了他。
一瞬間,他自己都解釋不清楚為什麽,這種令人膽寒的恐懼把另一種情緒硬生生地壓了下去,他膽大包天地伸出手指,在陳陸推開隔壁房門之前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的喉嚨幹得不行,開口的時候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但是聲音卻還是聽着孱弱還發着抖:“哥哥、道士哥哥……”
他實在沒控制得住,一聲細細的哭腔溢出來:“我不想、不想跟別人睡嗚嗚嗚……”
陳陸:“???”
繞是他,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他不明白,這小孩兒到底在說些什麽。
他并不是像有些師兄弟一樣,是從小在武當山長大的,他跟很多同齡人一樣讀了大學,畢業之後才常年住在武當山,而且因為他家裏的原因,跟很多師兄弟比起來,他對山下的世界算是特別了解的。
但是現在,他覺得可能是這個世界什麽時候産生了變異沒帶上他。
——不然他為什麽完全弄不懂這名義上的未婚妻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
真的。
搞不懂。
他嘗試着理解一下。
當年在讀大學的時候,有些圈子裏的必要應酬還是得應付一下,他也不是沒有見到過私底下玩兒的花的,把自己帶的男伴女伴交換睡的,但是——
他不覺得這跟他們有什麽關系。
他再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下,确定陸女士跟他說的是,給他找的是未婚妻,而不是什麽保養對象。
見鬼了。
陳陸垂眸,視線裏面不可控制地帶了點探究意味。
面前的少年應該是真的很害怕和抗拒,滿臉都寫着“我不想”三個字。
但是可能是害怕他因為被拒絕而發怒,也可能是真心實意覺得自己的反抗起不了什麽作用,臉色慘白,就連拉着他衣角都只伸出了兩根手指。
察覺到他的目光,這小孩兒那雙亞麻色的、清澈得很像是玻璃珠的眼睛微不可聞地亮了亮,但是見他一直沒有說話,又很快變得晦暗。
他好像很失望,眼尾泛着紅一副快哭了的樣子,唇角動了動看起來想要硬生生地扯出一個微笑,但是實在笑不出來,最後只能放棄。
“……”
陳陸覺得,他可能懂了。
這小孩兒腦子有問題。
除了這個沒有別的解釋。
不知道出了什麽意外,這小孩兒身體各項功能都挺正常,就是認知有點問題。
他媽應該也不清楚。
長得挺好,但腦袋卻壞了……
陳陸的視線裏不可抑制地帶上了一絲同情。
他想了想,直接對人說“你腦子有病”好像也不太好,而且這會兒手上還有別的事,他深吸了一口氣,只能順着人的話說:“不讓你跟別人……睡。”
真的離譜。
男人面無表情,十分生疏地學着記憶裏有些香客哄自家小孩兒的模樣說:“你跟着我,不要亂跑。”
寧又聲眨了眨眼睛。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這位未來丈夫,道士哥哥這麽好說話,身後的尾巴已經翹起來了,但還是為了保險仰着頭又問了一遍:“什麽?”
陳陸因為剛剛得知了對方的病情,現在十分有耐心,重複了一遍:“跟着我。”
“好、好哦。”
寧又聲彎着眉眼笑起來,他的笑容很幹淨,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雨後的空山新雨。
他忍了忍,實在沒忍得住,上前一步整個栽進了男人懷裏:“哥哥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