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不可以不遺忘

可不可以不遺忘

紀星覺送玉秋螢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沉默了很久。

玉秋螢在等着紀星覺開口。

而紀星覺則是不知道說什麽。或者說,他本就沒有想說的。

在來到這個城市——甚至是遇見玉秋螢以前,他無論做什麽事情都習慣于一個人,一個人去執行任務……一個人坐在黑夜裏的山頂上發呆……他總是習慣于把很多的事情和話都在心裏想,而不習慣開口說給別人聽。

此刻亦是如此。

玉秋螢實在有些等不了了,眼見再走一段路就會到家,她不想和他什麽話都說不上就各自回家。

簡單思索了一番,玉秋螢拉長聲音,猶豫開口,“紀星覺,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想說的?”

“嗯。”玉秋螢點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他,期待着從他這裏得到想要的回答。

實際上,紀星覺也看到了她眼裏的這份期待,但是紀星覺對于這份有關期待的情感能理解的其實并不多。

“你做的飯很好吃,你今天教我的都學會了。”

紀星覺淡淡道,雖然神情沒有波瀾,但眼神裏卻透露着一股認真的勁兒。

玉秋螢欲言又止,所以——搞了半天,紀星覺腦子裏裝的都是這些東西麽?

她頓了頓,繼續說:“那行吧,這樣也不錯。至少能從你嘴裏得到一句關于我的誇獎簡直比登天還難,我也算很滿意了。”

說這話時,她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Advertisement

昏暗的夜色籠罩這條看不見盡頭的小路,街道旁的攤販開始收拾東西回家,樓房的裏住戶燈光亮了又熄,玉秋螢的目光在這些事物上穿梭。

紀星覺偏頭望着她,那一雙好看又勾人的眼眸裏藏着他對玉秋螢的疑惑和不解,還有……更多的好奇。

他覺得自己好像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她,自從遇見玉秋螢以後,他也覺得自己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比如,他的情緒漸漸變得很穩定,對她有着對別人幾乎不會有的耐煩心,他開始會在很多個不經意的瞬間裏想起她,會好奇此刻在另一個地方的她在做什麽。

而當他見到她的時候,那顆起伏不定的心也漸漸變得安穩,他甚至在想——玉秋螢是不是與生俱來帶着一種魔力。

“你看我做什麽?”

注意到身旁紀星覺灼熱的目光,玉秋螢毫不遜色地看了回去。她的眼眸裏開始倒映出他的影子——高高的,瘦瘦的,眉目清逸,有着獨屬于少年的棱角和鋒利。

她想,若紀星覺從小就過着和正常人一樣的生活,現在的他一定會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個耀眼到——她根本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機會接近。

只見紀星覺緩緩地搖頭,然後将目光從玉秋螢身上收回,“好像人類會找類似于‘你臉上有東西’這樣的理由解釋,對嗎?但是我發現自己在剛才那一瞬間似乎喪失了對你說謊的能力。”

紀星覺的話就像夜空裏閃爍着的茫茫星光,雖不明顯晃眼,但卻一點點地包圍她的整個世界。

空氣也跟着變得靜谧。

她的嘴角緩緩上揚,“這說明我的魅力比較大。”

紀星覺看着她,眼眸裏滲透着堅定和真誠,“玉秋螢,我這樣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如果是生病的表現,那我應該找誰醫?”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玉秋螢又氣又好笑地望着他。

可實際上,紀星覺的确不太懂這種奇妙的感覺是怎麽一回事。至少,在他活着的這十八年裏,他從未有過這種感受。

玉秋螢不回答他,畢竟這個問題她也說不清楚。

帶着這個疑惑,紀星覺将玉秋螢送到單元樓的門口,他看了眼樓上玉秋螢家裏亮着的燈,“好了,你回去吧,明天見。”

“好。”

玉秋螢擺擺手同他做短暫告別,她剛邁上樓梯一步,突然反應過來:“等等!我剛剛聽見了什麽,紀星覺居然跟我說明天見?他什麽時候會說這種有禮貌又讓人喜歡的話了!”

等她轉頭回望黑漆漆的單元門口時,紀星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無奈之下,她只好轉回頭,低聲嘀咕,“怎麽跑這麽快……”

罷了,玉秋螢想着紀星覺那句“明天見”,心情就格外好。她微微揚起嘴角,邁着歡快的步子上樓。

明天見……

明天見……

“真好,明天我們就可以見到。”原來這聲“明天見”,是可以如此令人開心的一句話。

玉秋螢走到三樓的時候,樓道的燈突然熄滅。

她以為是沒有聲音發出,所以聲控開關停止作業,然而她用力地跺腳時,樓道的燈光依然沒有反應。

莫不是壞了?

玉秋螢打算摸黑上樓,可是剛等她将目光從地上擡起時,一個女人的臉瞬間出現在她眼前,她被吓了一大跳,跌跌撞撞退到角落裏。

下一刻,樓道的燈突然恢複正常重新亮起,玉秋螢左右環顧,可卻始終不見有人。

她呼吸逐漸變得凝滞,想繼續走上樓卻又不敢。

若是李浮花的臉,那玉秋螢此刻倒不至于這麽害怕,可是剛剛在一片漆黑裏隐隐看見的那張女人的臉——分明就是一個醜八怪!

玉秋螢知道,一定是另外的人在裝神弄鬼。

以為她會害怕?想多了。

她打開手機,撥通張清的電話,一臉委屈,原形畢露,“喂,媽媽,你快下樓來接我,我害怕……”

沒過多久,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在樓道上方響起,張清拿着手電筒走來,聲音親和,“秋螢……你怎麽了,還不敢上樓了嗎?”

一見到張清,玉秋螢立即撲了過去,賴在張清的懷裏,就像一個受驚的孩子找到了港灣。

她委屈得開口解釋,“媽媽,你不知道,我剛剛看見怪物了!”

張清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一邊安撫她,一邊帶她上樓,“傻孩子,這世界上怎麽會有怪物呢,你呀,就是自己吓自己。好啦,我們不怕不怕的啊,來,我們回家,媽媽給你留了你最喜歡的蛋撻,還是熱乎的呢。”

玉秋螢轉頭就把方才所看見的一切忘掉,她靠在張清肩膀上,笑容甜甜的,“好,媽媽,你真好,你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張清舉着手電筒用鑰匙将房門打開,笑着道:“你呀你,就知道耍嘴甜的小計謀!”

……

遠處一片荒山腳下。

紀星覺不依不饒地追着這個女人來到了這裏。

女人對至今都還沒有将身後的紀星覺甩掉而感到明顯的煩躁和無奈。

她索性在這山腳下停了下來,同緊追不舍的紀星覺周旋對峙,“我知道你——你是嗜魔體,我可沒有針對你,你依依不饒地追我到這裏又是何必?我們兩方井水不犯河水難道不好嗎?”

紀星覺從半空中緩緩落地,冰冷又狠厲的眼眸緊緊盯着對面的人。

“你還不配和我談條件。”

随着他的腳底踩在地面,周圍百米之內的雜草開始不再随風搖曳,空氣仿佛凝滞了一般。

女人警惕地注意着這些微不足道的變化——她知道,她此刻已經陷入了對方的異能場之中,現在若直接沖出去,她至少也得落得個半死。

硬闖不行,那便只剩下“智取”。

只見女人故作鎮定地揚起嘴角緩緩一笑,她和李浮花有些相似,兩個人都是常年周旋于紙醉金迷的風月場所之人,周身散發着妩媚的氣質。

但兩個人之間唯獨不同的是——李浮花沒有屬于她自己的目的,可是站在紀星覺眼前的這個女人卻不同,她的目的很多,仿佛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兒。

“紀星覺,對吧?你叫這個名字。你別這麽激動啊……我剛剛只是想去試探試探走在你身邊的是什麽人,沒有什麽惡意,別一來就和我刀鋒相見,這多沒意思是不是?”

名為蘇夏的女人試着朝紀星覺走近。

她來自南疆,與生俱來就會媚術,于她而言,就算是嗜魔體又如何?站在前面的紀星覺還不是一個男人?

只要是男人,她的媚術就可以施展,她将逃出去的希望寄托在接下來的媚術當中。

她在距離紀星覺還有一步的地方停下,擡起手緩緩地朝紀星覺靠近,她想要這雙在媚術加持下所有男人都無法抗拒的手一點點引誘紀星覺迷失掉他的心智。

可她剛伸出手的那一剎那,眼眸裏充斥着厭惡的紀星覺瞬間輕輕一揮手,剎那間女人頃刻之間就被彈了出去,落在異能場邊界的屏障上,随後又沿着屏障壁緩緩墜落。

這一下,女人可摔得不輕。

“你!”女人扶着泛痛的後腰,怒不可遏地指着緩緩走來的紀星覺。

他太涼薄了,眼眸裏波瀾不驚,什麽起伏都沒有,若不是剛剛才遭受了他的攻擊,蘇夏甚至要懷疑此刻站在她前面的紀星覺只是一句傀儡。

四周靜谧不已,遠離城市,紀星覺在倒在地上的蘇夏前方停下,他的眼眸裏分明沒有情感,可是問出來的話卻明明是在意另一個人的表現。

“你想用你的媚術迷惑我?你想得可真簡單。是,我是嗜魔體不假,可是——從你的反應來看,你對嗜魔體的了解未免也太少了些。你覺得你這樣低級的媚術對我能有用?異想、天開。”紀星覺眼眸涼薄得簡直不像人。“敢去吓她,找——死。”

蘇夏忍着胸腔裏受到撞擊後産生的惡心感,艱難開口,“是,我當時想的是很簡單,不過現在我算是知道這個人類女孩對你而言究竟多麽不一般了。紀星覺,也許你還得感謝我,剛才我去靠近她并非一無所獲,相反——我似乎發現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呢——驚奇到……也許除了直接控制你的那個人,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你想說什麽?”

紀星覺并不相信蘇夏随随便便說出口的這些話,但他還是召喚出了冥戟,鋒利的刃死死抵着蘇夏的脖子,只要他稍稍一動,她的脖子就會被砍斷。

蘇夏望着面無波瀾而站的紀星覺,情不自禁一笑,“呵……紀星覺,我果然沒有猜中,即使你不相信我,但是你還是在意和那個人類女孩有關的一切。這些年我游走于世界的各個國家,知曉的東西雖然不多,但還是有一些,紀星覺,你這樣明目張膽地去靠近她,你就不怕她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以後會害怕你厭惡你?”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紀星覺語調平平說出這句話,他的目光落在那鋒利的戟上,仿佛随時動手對他來說只是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最後給你五秒鐘的時間,你若不說清楚,我讓你今夜就在我的冥戟下喪命。”

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蘇夏知道,普通異人若落到了嗜魔體的手中,往往只有死路一條,可是現在的情況卻有一些不一樣,她知道紀星覺在意的是什麽。

至少有了這個東西,她還可以同紀星覺周旋一段時間,另謀出路。

“我可以告訴你。”蘇夏忍着傷口艱難說下去,“紀星覺,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虛影印記的存在,傳聞只有國安委裏身負重大任務的人才會被刻下此類印記,可是你知道有趣的是什麽嗎,剛剛在漆黑的樓道裏,我看見這個人類女孩身上居然也有這個印記,這個印記為了抵抗我媚術的傷害所以突然出現,散發着微弱的光……”

紀星覺握住冥戟的手不知不覺松了許多,他的思緒回到玉秋螢身上。

的确,蘇夏說的沒有錯,虛影印記的确存在于這世間,可這已經是一百年前的傳聞,時至今日,虛影印記究竟是否還存在已經無人可知曉。

他又如何能憑她簡單幾句話就信了去?

冥戟再一次緊緊抵住蘇夏的脖子,紀星覺冷冷開口,“你的片面之詞沒有可信力,我今夜還是要上你上黃泉。”

見狀,蘇夏連忙開口求饒,拖住紀星覺想要殺掉自己的決心,“等等!紀星覺,你若是不相信我你大可以自己去驗證,若我說的沒錯,你一定還會回來找我。畢竟——只有我們南疆一族的至寶能解開虛影印記的奧秘。”

紀星覺不為所動,他突然間有些反感眼下的這個人——她知道的太多了,而且還是關于玉秋螢的,知道的太多不好,這個女人不該存在于這個世上。

這是讓她閉嘴的最好的方式。

眼見紀星覺就要動手,一路狂奔趕來此地的黑影連忙叫住他,“不要,冷靜點,不要動手,情況有變——”

紀星覺回頭一望,确認是黑影無誤。

趁着這個間隙,蘇夏立即調動全身上下的所有能量破開紀星覺的異能場,她雖是撕開了一道裂縫逃出去,可就算逃出去了,她也會受到屏障光波的攻擊,半生不死。

“跑了?真可惜。”

紀星覺收回冥戟,能量場消失,野草重新跟着徐徐吹來的微風搖曳,躲在雲層之後的圓月悄悄探出腦袋。

他倒也不是非要讓蘇夏死路一條,只是她知道了她不該知道的讓紀星覺格外不悅。

今夜她逃了也無妨,紀星覺打心眼裏就沒準備放過她,再給他幾天時間,他一定會揪出蘇夏讓她上黃泉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