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別的時刻又到了
分別的時刻又到了
影子停在紀星覺身旁,悠悠的聲音回蕩在山腳下,“你剛剛又動了殺心,對嗎,你別否認,你騙不過我的。”
“難道不該嗎?”
紀星覺回答得輕松又随意,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原地坐下,氣定神閑,看起來滿不在乎剛才的一切。“他派我來這裏不就是為了幫他解決到妨礙他的人?我有選擇動手還是不動手的權利。”
“是,你說的沒有錯。可是你別忘了,領主也交代過,對于他選中的那幾人,可以傷,不可殺。”
紀星覺懶散地擡起頭仰望頭頂的星空,“早死晚死,反正都得死,我就算是把他們殺了,又如何?大不了再找新的人選就是。”
黑影搖搖頭,有些感嘆,“你別這麽想。你現在的樣子——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很久是多久?”紀星覺滿不在乎地用兩只手支撐在地,目光追随着夜空中黯淡的那顆星,“殺人而已,我一直都在幹。”
“我說的不是這個。”影子停在他的旁邊,同他靠得更近些,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坐下來好好說過話。“你知道的,我說的‘樣子’是指你在乎什麽東西的樣子。”
“我在乎什麽東西?”
重複了這句話以後,紀星覺這才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影子,他的身旁空無一人,只有這個影子,“你什麽意思?你說——我有在乎的東西……是什麽?我怎麽不知道?”
影子似乎變得有些傷感,“也許……我說的是也許……如果當初領主沒有把你關進那種地方,星耀,現在的你也會有正常人的情感,也會知道你現在所在乎一個人的心情是如何的吧?可惜……我們都再也看不到那個清晰地知曉你心意的你。”
“你是在難過嗎?”
紀星覺微微眯着眼睛,他的眸底浮現一層疑惑之意,他既聽不懂影子在說什麽,也不能明白他所說的那些情感到底是什麽意義和滋味。
影子晃動腦袋,“好了,星耀,你別往心裏去,也許這些你不懂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紀星覺沒有再追問影子為什麽,影子一直以來都是他最信任的人,既然他說不懂沒關系,那他就不再去想着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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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此刻他的腦子裏又浮現起送玉秋螢回家時她未能解答他的那個問題,關于他情不自禁想靠近玉秋螢是不是生病了——他想,這得他自己去弄清楚。
影子不是他,自然也回答不了。
“對了。”紀星覺想到剛剛影子趕來時所說的話,“你剛才說的情況有變是什麽意思?”
影子湊近點,低聲道:“你還記得當初領主交代我們采取的手段嗎,所以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黑蝴蝶會所的存在,剛剛沒讓你殺掉蘇夏而是放她走,正是為了沿着她逃跑的路線找到黑蝴蝶會所的真正藏身之所。”
“還是你想的周到。”紀星覺氣定神閑地往後一靠,繼續仰望星空,“繞來繞去,何必呢,真搞不懂領主怎麽想的,還不如讓我直接殺掉這些人來得痛快。”
影子似乎正在晃手,有些着急,又有些無奈,“星耀——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嗎,不要嗜殺成性。”
“又來了。”
紀星覺直接躺在草地上,兩只手枕在腦後,“你這麽和我說沒有用,領主當初培養我們幾個,不就是為了讓我們當他殺人的幫手嗎,毒環,你我都是如此,勸我沒用的。”
影子隔絕了空間,他不想讓接下來的話被組織的人監聽了去,“即便如此,可星耀你也不能嗜殺成性,我們看起來好像差不多,可實際上你比我們還特別,若你最後淪為了領主的傀儡,我就會永遠失去你這個朋友,這樣的結果不是我想看到的!就算要殺人,那讓我們來就好了!”
“毒環啊毒環,你想得也和那女人一樣,太過簡單。”
紀星覺将頭偏到一邊,閉上眼睛,不打算再繼續聽影子的話。
他看上去很随意,總是漫不經心的懶散樣,可實際上,他的心裏正泛着一點點傷痛。
淪為傀儡嗎?
如果這一天真的來了,他想,那麽至少讓他再多看幾眼這個世界吧。
說到底,也不是這個世界真的有什麽美景美事值得留戀,只是……他想再多陪那個女孩一段時間。
來到這裏以後,他聽說這裏的孩子都會按部就班地上學,從高中到大學,最後又是找工作和成家。他聽說每個高中生的夢裏都建造了一座很宏偉的殿堂,這個殿堂裏裝的全是遙遠的夢想。
他也想等一等……等等看幾個月後的玉秋螢會去到什麽地方,看看她會走上什麽樣的人生發展道路,看看她接下來會遇到除了他以外的什麽人……
閉上眼睛,紀星覺發現,腦海裏浮現的全是玉秋螢笑着喊他名字的模樣。
他試着忘記,不去想,可是努力以後,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這——就是他常常聽人所提起的留戀麽?
……
第二天日出之前,毒環潛入紀星覺的房間,通知他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三天就能找到黑蝴蝶會所的真正位置,所以毒環然他做好準備,三天以後出發。
躺在床上的紀星覺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他沉默了很久,腦子裏全是方才毒環說到的最後幾句話——三天後出發。
他該怎麽跟玉秋螢開口呢?跟她說自己要出遠門了,她要多保重麽?
還是一句話也不提,讓事情自然而然地發生?
可是想了這麽多,紀星覺又突然意識到另一個更核心的問題——不管提起這件事還是不提起,玉秋螢在乎嗎?
左想右想,紀星覺怎麽都想不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選擇。
于是,他直接将手從額頭上拿開,下床到衛生間洗臉。
清晨的路上,不少學生兩兩成排并肩而行往學校走。
紀星覺漫不經心地穿過人群往前走,突然,身後傳來一道女聲,有人正在喊他的名字。
“紀星覺!”
他期待是玉秋螢,可是這聲音聽着一點都不像玉秋螢的,他抱着一絲希望回頭,希望果然落空。
不打算理睬這個喊自己的人,紀星覺冷漠回頭,加快腳步往前走,毫無要等待的意思。
無奈之下,這個喊紀星覺名字的女聲只好加快速度跑起來追他。
紅燈亮了。
沒有辦法。
紀星覺不能再繼續往前走,眼見馬路對面就是學校,紀星覺恨不得直接飛過去,可是周圍的人太多,他必須得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行動。
“紀星覺,我總算追到你了,你走得好快,難道剛剛沒有聽到我在喊你的名字嗎?”
他不理會她,面無表情地盯着對面的紅綠燈,仿佛身邊的人是空氣一樣。
而這女孩顯然沒有放棄的打算,她硬生生湊到紀星覺眼前,讓自己出現在他的視線裏,“紀星覺,你就不能理一理我嗎?我可是帶着一腔誠意來找你呢!”
他實在受不了這個人的聲音了。
以前,他會偶爾覺得玉秋螢有些聒噪,産生厭煩之情,但目前看來,他至少還能忍受玉秋螢的聲音,而此刻這個女學生他是一點都忍受不了。
綠燈亮起,紀星覺提腳就走,全然沒有要搭理她的打算。
女學生緊跟着往前走,她不依不饒,一路跟到紀星覺的教室。
他頭也不回地從教室後門走進去,書包被放在抽屜裏,目光随意地落在空曠的講臺上。
玉秋螢注意到他的到來,回過頭觀看他的情況,她剛想打招呼問候早上好,教室後門口再次傳來女學生呼喊紀星覺的聲音。
“她是誰?”
玉秋螢疑惑問道,反正她是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紀星覺繼續直視前方,不為所動,“不認識,玉秋螢,你幫我趕走她,這個人太煩了。”
“不認識她一直喊你的名字?”
“我怎麽知道她哪兒聽說的我名字,反正我不管,玉秋螢,這個人比你還讨厭,你趕快把她支走。”
紀星覺眼底浮現厭惡和冷漠。
玉秋螢看了眼堅持站在門口等待紀星覺的女學生,對紀星覺說:“你讓我去我就去,我是你的誰?”
她的這句話倒是讓他的心思漸漸回歸正常的思考範疇裏,他盯着她,思索了好一陣子才開口,“你是我的前桌,以前你總說同學之間要團結友愛,不是嗎?現在到了你展示團結友愛品質的時刻,諾,去吧。”
玉秋螢還想再說什麽,紀星覺不可一世地端着手臂注視她,緩緩道:“玉秋螢,你可想好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裏,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慫得要命的視頻發出去。”
“紀星覺你!”
激動得直接站起來的玉秋螢氣鼓鼓地盯着他,她實在沒想到,紀星覺居然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玩偷拍,更關鍵的是她現在拿紀星覺也沒什麽辦法。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你看不慣我,卻又奈何不了我”不成?
“我什麽我?”紀星覺神色自若地在座位上坐下,滿臉無辜地看着玉秋螢,“怎麽了?是還有什麽想補充和交代的嗎?還是說你想反悔了?反悔啊——”紀星覺猶豫了下,拉長聲音道:“那我得去看看,黑夜裏某個人害怕得路都不會走的視頻應該發到哪些地方好……”
罷了。
玉秋螢揚起一抹勉強又不失禮貌的笑容,“支開她是吧,行,行啊,沒問題。”
只見玉秋螢高傲地揚起腦袋,自信滿滿地走了出去。
在她看來,就沒有什麽事情是她擺平不了的,更何況外面站着的還只是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學生。
紀星覺偏頭凝視她揚長而去的背影,隐藏許久的笑意出現頃刻又稍縱即逝。
他倒是要看看——玉秋螢能玩出個什麽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