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周見】

第7章 【下周見】

嚴陰郎拿着藥回去的時候大家正在操場休息,臨近中午,日頭漸漸毒辣,大家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每天坐在教室裏讀書寫字,突然被這麽高強度訓練自然無法忍受,很多學生已經有中暑的預兆。

教官沉着臉吼道:“你怎麽回事?!讓你去醫務室去了這麽久?!有沒有一點時間觀念!俯卧撐50!”

嚴陰郎沒吭聲,旁邊的沐陽可不是受氣的主,嘴巴長來就要說話的,反正他用不着軍訓,不受教官管理。

沐陽上前一步,不服氣地說:“什麽這麽久了?你又沒站軍姿沒有耗費體力,當然可以站着說話不腰疼。本來就這麽累了還背着人,你去試試?而且人家額頭上有傷沒看見啊?老師見傷口滲血,拉着他換藥。人家也沒耽誤啊,還給同學拿來解暑藥,這麽多學生要真中暑了,你擔得起責任嗎?”

沐陽義正嚴辭,所有高一新生全都看向他,有驚訝、有詫異、有崇拜、有贊賞。

敢和教官對嗆,勇氣可嘉。

教官臉色十分難看,他的威嚴受到了挑釁,“你是哪個班的?竟然敢這麽給我說話!去給我操場跑十圈!”

沐陽說:“我是高一(7)班的。”

教官眯了眯眼,“7班有個身體差的不能軍訓,就是你?!”

“是我。”沐陽微微揚起臉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氣,“教官,您要懲罰我嗎?鄧老師應該給您說過我為什麽不能軍訓吧?我身體這麽柔弱,萬一暈倒了或者怎麽,你擔得起責任嗎?”

教官被怼的啞口無言,一腔怒火又沒地方發洩。

這個學生把他在學生面前樹立的威嚴和威信摁在地上摩擦,實在不能忍。

“生病了又如何!不能軍訓你就給我站在走廊的陰涼處罰站!”教官嚴厲又生氣地說。

“罰站就罰站。”沐陽對着他做了個鬼臉,“教官,你總要讓我們把解暑藥給大家分了吧?”

教官黑着臉,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咬牙切齒地說:“五分鐘後,操場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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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陽不以為然,把手裏的藥盒打開一人一支的分給同學。

“沐陽,你太牛逼了吧,竟然敢怼教官。”

“對啊……真的絕了,勇氣可嘉。”

沐陽失笑,“嗐,我也就仗着不用軍訓,他管不了我。我要是也和你們一起的話才不敢呢,我瘋了嗎?”

“不過你不是在教室裏休息嗎,怎麽會和班長一起回來?”

還未習慣班長這個職位和稱呼的嚴陰郎聽到別人這樣叫自己莫名覺得怪異。

明明他沒有接受這個身份,也不想做這個班長,可為什麽大家理所應當的覺得他可以?

“我去上廁所,回來路上碰到他背着女同學,一副體力透支快暈倒的樣子。哎,小心,拿好別摔了,吸管給你。”沐陽囑咐着同學吃藥,接着說:“他又找不到去醫務室的路,我這人好心呗,當然就帶着他去了。”

“這樣啊……謝謝你給我們帶藥啊。”

沐陽歪頭一笑,朝嚴陰郎看過去,“不是我,是班長提議帶的,他不說我都沒想起來,這天确實太熱了。”

嚴陰郎正在給同學們發藥和小吸管,聞言動作一頓,擡眼看到沐陽充滿笑意的眼睛。

沐陽的聲音很幹淨,是少年獨有的稚氣和清脆。

別人可能沒聽出來,班長二字被他加了重音,藏着二人才明白的揶揄和頑皮。

不知怎的,嚴陰郎覺得沐陽喊他班長和別人喊他的感覺不一樣。

可能源于這個身份是一種懲罰、是少年興起的戲弄、是想看他出糗的玩味。

總之,嚴陰郎會覺得有些不舒服。

沐陽的話讓同學們詫異,他們這個班長看起來悶悶的,竟然心思這麽細膩。

嚴陰郎趕緊解釋:“不,不是……”

“我”字還未出口,教官暴怒的聲音吼過來:“吃個藥要吃一年嗎!趕緊集合!所有人原地俯卧撐20!”

衆人趕緊把藥水一飲而盡,着急忙慌的跑去操場,有幾個性格開朗的同學路過嚴陰郎時對他說謝謝。

嚴陰郎:“……”

沐陽不知從哪兒拿一個塑料袋,把亂七八糟的小藥瓶收拾起來,調侃道:“被人說謝謝的感覺怎麽樣?還不錯吧?所以不要這麽悶嘛,嘴巴長來就是說話吃飯的,哪有人像你這麽悶的?就不怕被憋死啊?你說一個謝謝、我說一個謝謝,朋友不就是這麽建立起來的?我嚴重懷疑你這麽悶就是沒有朋友……哎,你別走啊,我一個人收拾這裏啊?”

“不是你收拾還誰收拾?!”教官聽到他的話直接吼他,“收拾完了去走廊下面站着!我看得到!”

沐陽朝教官做了個鬼臉,戴着口罩也不知道他看到沒有。

嚴陰郎的俯卧撐是50個,太陽在天上無情的散發着毒辣的光,呼吸是熱的、汗水也是熱的,地面被他不斷落下的汗水打濕,很快蒸發。

剛剛休息了一會兒又喝了解暑藥,體力恢複了不少,50個俯卧撐做的比其他20個的都快。

“報告,50個俯卧撐完畢。”嚴陰郎鹦鹉學舌般機械的打報告。

嚴陰郎歸隊站直,汗水洶湧的往下淌,頭發被汗水打濕,短硬的圓寸在光下泛着水光。衣服已經濕的宛如從水裏出來似的,滌綸布料緊緊的貼在身體上,少年發育均勻緊實的身體在急促的呼吸下起伏着。

其實嚴陰郎的身體很精壯,肩寬腿長,胳膊上是常年做家務、幹重活練出來的肌肉線條。明明有一米七八的高個子,可他偏偏含胸駝背,眼神空洞無神,給人一種陰郁的自卑感。

這會兒體力消耗太大,雙腿無力,不得不挺起脊椎咬牙堅持,背脊挺直,精壯的身材顯露,同學們這才注意到他們這個沉默寡言、看起來陰沉自卑的班長竟然這麽高,而且還挺壯……寸頭最考驗顏值,長得似乎也還不錯。

旁邊不少女生餘光往嚴陰郎這邊瞥,女生們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對這位班長充滿好奇。

嚴陰郎此刻無暇顧及別人打量的眼光,他喘着氣,滿腦子都是沐陽剛剛說的話。朋友?

這對他來說遙遠又陌生的詞彙。

沐陽說得對,他一直沒有朋友,別人覺得他怪異不想靠近他,他也不想主動去招惹別人。

蝸牛習慣待在自己的小殼裏,他并不覺得孤獨,反而感到安心。

每天的生活是他能夠掌握的,兩點一線的上下學、做飯洗衣服、成為別人發洩的沙包挨打挨罵。

他不需要朋友,那是未知的領域,是別人打着旗號來欺負他的借口。

魔鬼般的軍訓結束,終于熬到放學,所有人體力透支,教室裏的風扇起不了任何作用,教室裏充斥着汗味和體味,實在是不好聞。

鄧琳站在講臺上居高臨下地說:“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七點,誰敢遲到先站一小時軍姿再去軍訓!好了,解散。”

大家已經沒有精力哀嚎,拖着疲倦沉重的身體忙不疊的奔出教室。

只有沐陽精神熠熠,精力充沛得很,把書包随意的跨在肩上,“班長,我先走啦!咱們明天,哦不對……軍訓一周我應該都不會來,咱們下周見。”

嚴陰郎嗯了一聲。

沐陽不滿,“嗯是什麽意思啊?你不該給我說點什麽嗎?這是禮節問題好不啦?”

尾音上翹,少年的聲音裏帶着俏皮。

嚴陰郎茫然,從沒人和他約過什麽時候見,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是木頭吧?”沐陽無奈,“這種時候你也應該回我一句‘下周見’,這樣表示你也想見到我呀。”

“……”

想見到沐陽嗎?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嚴陰郎看着沐陽笑吟吟的眼睛,嘴巴比腦子快了一步,“……下周見。”

沐陽這下心滿意足了,揮了揮手離開教室。

嚴陰郎是班長,鄧琳讓他等同學走完後把教室課桌整理一下再離開,還把鑰匙給了他,告訴他每天要第一個到班上來開門。

嚴陰郎一一記下。

他第一次當班長,不知道別人是如何做的,只能老師吩咐什麽做什麽了。

傍晚的夕陽燒的格外火熱,天邊的雲朵被層層渲染成金橘,好似打翻了顏料盤,紅、粉、橘、黃揉在一起變成果味的棉花糖。

嚴陰郎舔了舔幹澀的唇,莫名有點想吃甜的。

最好可以是橘子味的。

回過神他覺得自己好奇怪,以前從來不會關注天空如何,更不會無緣無故想吃什麽東西……

嚴陰郎不去想亂七八糟的東西,把門窗鎖好後離開了學校。

他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小診所,老頭壓根兒沒想到他會主動來。

嚴陰郎走後他才發現壓給他的手機是最低級的老年機,像他這樣的老年人都不用了,年輕人怎麽會用?

老頭還以為自己被嚴陰郎耍了,所以看到他進來時非常吃驚,“喲,你沒跑啊?”

嚴陰郎:“沒有,我上學。”

這小夥子看上去還真挺老實的。

老頭心想着,問:“那我的藥呢?”

“沒找到。”嚴陰郎說,“我明天再去找了給你。”

老頭看了一眼空了的藥罐,“你是學生吧?你既然有這個誠心,我也不為難你。天黑後你去幫我找吧,只要不見太陽,藥效早晚都一樣。你也看到了我罐子已經空了,如果你不來,我打算明早上去采藥的。”

“好。”嚴陰郎轉身準備離開。

“這個給你。”老頭把手機遞給他。

嚴陰郎沉默接過。

老頭看着他的背影,啧啧直搖頭。

真是個奇怪的小屁孩。

夏天的天色很長,嚴陰郎回家給自己随便煮了點吃的,然後洗澡換了身衣服,再把衛生打理了、把劉勇南和張素的衣服洗了晾好。

天空由亮轉暗,星星悄悄探出腦袋。

等天全部黑下來後,嚴陰郎拿着手電筒出了門。

晚上比早上更難找,電筒的光線有限,他對草藥并不熟悉,加上樹林裏蚊蟲太多了,一直嗡嗡的在耳邊叫。

幸虧他穿的長衣長褲,不然早就咬的渾身是包。

半小時過去,嚴陰郎也只找到一株草藥,悶熱潮濕的環境讓他又出了滿身的汗。

“嚴陰郎?”

身後傳來的聲音在這片寂靜的樹林裏的格外清亮。

烏雲從月前無聲的劃過,月光得以顯現,微弱的淺白努力的向這小小的天地散發光芒,倒不如路邊的路燈來得實在。

蹲在地上的嚴陰郎站起來,舉着手電轉過身,強光打在他身後的少年臉上。

“你幹什麽?”那人被刺激的轉過頭,“把電筒關了呗,這光也太強了。”

嚴陰郎依言照做。

他實在沒想到,僅僅幾個小時後,和他相約下周見的人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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