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冷

第二十六章 不冷

“住嘴。”

季鶴跨下凳子,細長的手指用力鉗住喬橫林的腮幫子,嚎啕的哭聲被迫成為細碎的嗚咽,喬橫林瞪着那雙聚神的大眼,觀察季鶴的表情。

其實季鶴沒有很生氣,只是嫌他吵。

“你真的喜歡?”季鶴做了個噤聲的眼神,随即松手,随意地問喬橫林。

喬橫林臉蛋上印出三個小小的橢圓指印,紅得并不明顯,逐漸被原本的膚色蓋過,他用膝蓋往後蹭了幾厘米,抱住季鶴腳下、他藏起來的珍貴寶物。

使勁兒點頭,“喜歡,我喜歡。”

季鶴忍不住發出淡淡的嗤笑,“你知道喜歡是什麽?”

這并非為難,但喬橫林也當然答不出來,他只會目光灼灼地盯着季鶴的臉,扮出那副委屈到極致的模樣。

季鶴忍不住把視線偏移,輕咳一聲,“那你喜不喜歡跑步?”

喬橫林啊了一聲,不明白季鶴為什麽這麽問,但他對待季鶴的每一句話向來都很認真,低下頭細細思考了一番。

“我不知掉、道……”

“喬橫林,”季鶴不滿意他的回答,“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你知道自己喜歡鞋子,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跑步?”

喬橫林緊張地把屁股從腳踝上擡起來,不再跪坐,變成直挺挺的跪姿,“我跑、我喜歡跑步,但是……但是我不喜歡風,我害怕。”

“相反相成,”季鶴抓走喬橫林懷裏的盒子,把鞋子從裏面掏出來,“我就當你喜歡,從明天假期開始,你早上到學校找上次教你的體育老師,跟他訓練。你要是真不喜歡,那就當是懲罰,假期過後,你沒有進步,我不會逼你走這條路。”

喬橫林沒太聽懂季鶴的話,張了張嘴,又被季鶴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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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的東西可以藏起來,但不一定都要藏起來,”季鶴的手指利索地拆開鞋帶,“來,把腳踩進來。”

喬橫林歪歪扭扭地站起來,聽從照做,兩只腳剛好能塞進鞋裏,他低頭看着季鶴彎彎的脖頸,離衣領有些間隙,視線可以順着探進去,摸索形狀分明的脊骨。

“聽懂了嗎?”季鶴抓着喬橫林的胳膊起身,腦門上有層薄薄的細汗。

喬橫林點頭像小雞啄米,不管季鶴說什麽,他都願意,只是跑步而已,季鶴讓他跑,他就跑,跟誰跑在哪跑什麽時候跑,都不緊要。

“那盒子還給你,”季鶴下巴指了指,“只要你別扔到到處都是,老老實實放櫃子裏,我不會動,也不偷看。”

“不會不會,”喬橫林破涕為笑,小聲補充道,“季鶴…可以,可以偷看……”

季鶴挑了眉,他才沒有興趣留意喬橫林喜歡這個還是那個,出去顧店。

下午客人不多,大抵都是來淘書的老主顧,還有趁着店裏雅致裝修拍照的小年輕,入了冬,人就不愛動彈,收益是越來越少了。

但花費卻只增不少,除了電費和要提前準備下一年的學雜費,還有給喬橫林交訓練的學費。

他打聽過,體育老師年輕時是市裏最好的高中裏的長跑教練,手底下教了很多升名校的學生,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辭職才到小學。

季鶴意外發現喬橫林擁有發達運動細胞後,就已經有讓他走這條路的打算。

但籌謀起來,還是很有困難。

市裏一中招收體育特長生,乒乓球、羽毛球,還有足球專項,但這些要學就得燒錢,季鶴知道自己連一副好拍子都買不起,他只能先讓喬橫林悶頭跑下去。

至少,比他一眼就望到頂的文化成績,更有前途和出路。

不管錢的不操心,喬橫林不知道季鶴的計劃,洗完澡後扭扭捏捏地走到卧室裏,從屁股後面拿出一張紙,遞給季鶴。

季鶴擦頭發的手停了停,并沒有接,直接下眼去看。

是一張草稿紙,上面列了三位數相加再除以三的算式,過程對,結果對,剛剛好六十,随即便明白了,嘴角翹着。

“你倒是會取巧。”

季鶴話裏能咂摸出笑意,喬橫林才大着膽子湊過去,小手指頭似有似無地勾季鶴濕噠噠的發尾,說話像撒嬌。

“季鶴……我及格了,還能、跟你一起睡。”

“你是平均分及格,”季鶴縱容了他的小動作,“又不是每一門都及格,英語考不到四十,還好意思提要求呢?”

喬橫林急了,癟嘴争辯道:“但是、但是季鶴沒說都及格……只說不及格不能睡卧室,我及格了……”

“還頂嘴?”季鶴淡淡瞥他一眼。

喬橫林不吭聲了,低下頭,一天掉八次眼淚的眼角瞧着又要濕潤了,季鶴便不逗他,“睡吧,自己去打地鋪。”

“好嘞!”

喬橫林開心,熟練地扯了涼席,在地上滾開。再拿了床季鶴準備的褥子,對準鋪好,最後是一床被子,枕頭沒有,季鶴用舊衣服給他疊了個長方塊,先依着枕。

做完這些,他才鑽進去,把自己裹成厚厚的球,傻兮兮地笑着看季鶴。

這幾天不吹頭發總是頭疼,季鶴也不得不屈服這寒冬,拿了吹風機開最低檔吹,他頭發又多又長,沒多時手腕酸得不行。

喬橫林從被窩裏爬出來,呼嚕一把自己亂糟糟的短毛,然後接過重得壓手的老式吹風機,學着季鶴的模樣,手指在他頭發上輕輕撥弄。

“嘶——”

吹到後背頭發時,季鶴輕呼一聲,反手抓住喬橫林落在他脖頸上的手掌,剛才在被窩裏鑽了那麽久,又握着熱風的吹風機,竟也涼得吓人。

更何況喬橫林身上的體溫向來高,現在摸起來像生病。

季鶴頓了頓,關了吹風機,思索幾秒,蹲下身子試探着去摸剛打上的地鋪,被子褥子都是厚的,可涼席太薄,地板又像時刻制冷的冰窖,難怪被窩總也暖不熱。

“你冷怎麽不說?”

季鶴聲音大些,喬橫林緊張不已,生怕季鶴因為什麽緣故把自己趕出去,他哪裏也不要睡,睡在卧室裏,冷些也不要緊。

“我、我不冷……”

他說這話毫無說服力,也很不應景地帶上隐隐的鼻音,是感冒的前兆。

季鶴沒直接拆穿喬橫林的謊言,朝床上瞧了瞧,忍着眉頭褪鞋上床,“不冷就繼續睡地板,別上來了。”

原本內疚慌張的小臉猛然仰高,這時候喬橫林的腦子反應倒挺靈光,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聲叫了句,“季鶴……”

季鶴把床上的被子橫過來,幸好夠寬夠長,能遮住腳,做完這些他直接躺在靠牆的裏側,聲音聽起來并不熱情,“随便你。”

他背對着方向,喬橫林像會蹬後腿的小狗,極速又踉跄地爬上幹淨的床,沖勁兒把床單壓出皺巴巴的大坑。

季鶴轉身瞪他,喬橫林歪着腦袋笑,笑着笑着就倒進被窩裏去。

兩個人蓋一床被子,喬橫林完全适應,睡着之前都一直咯咯咯笑個不停。剩下季鶴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他簡直無法忍受身邊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被子被頂起來的空隙愈發窄小,因為喬橫林總是不自覺地往裏擠,因為沒枕頭,他個子又小,動着動着,整個人都溜了下去,腦袋剛好對準季鶴胸口的位置,呼出難耐的熱氣。

季鶴實在忍不住,半夜翻起身,推搡喬橫林不動,一腳把人踹到床邊。

喬橫林咿呀了一陣,睡眠質量超足的他竟沒有睜眼,只是小手在敞開的肚皮上捂住,試圖找尋些溫暖。

季鶴躺了下去,才過半分鐘,又氣沖沖地坐起身,把剛才扯過來的被子再分回一大半給喬橫林,牢牢遮住那個小黑不點兒。

早上喬橫林醒的時候,季鶴早就如常起早,煮了粥和蛋,趁放涼時練字。

喬橫林爬起來,洗完漱精神煥發,立刻去找季鶴,主動端碗後趴在棋盤桌上,等待季鶴練完書法開飯。

季鶴勾了最後一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看喬橫林精神頭這麽足,又覺得不爽,不再給手笨的喬橫林剝雞蛋。

粥喝到胃裏暖乎乎的,喬橫林搖頭晃腦,開心地舔嘴角,雞蛋皮依舊剝得很碎,剝完蛋先給季鶴放小碗裏。

喬橫林張張手指,“幹淨的。”

季鶴沉了視線去看,伸手去拿另個雞蛋,從中間捏開,左右一扒,三五秒就剝出一個水滑的蛋,随手扔到喬橫林的粥碗裏。

雖然他并不喜歡喬橫林這樣怪異的吃法,“不要把碗吃得太髒。”

喬橫林額嗯嗯幾聲,吃蛋的速度比季鶴剝得速度還快,又喝了季鶴剩下的幾口粥,摸着肚皮休息時,季鶴提醒他。

“洗完碗休息一下就去訓練,跟門崗說你找老師,再到操場去。”

喬橫林幾乎忘了這事,但他也不埋怨,在季鶴監督下換了新運動鞋,帶了個保溫杯,就像平時一樣,往學校那條路去了。

季鶴則留在店裏,假期對他來說只是多了時間看書練字,餘下時間還能研究棋譜和午間摸摸琴,跟平時也沒什麽區別。

臨近中午,客人少,就到廚房着手做飯,剩下的食材還夠撐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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