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下雨

第三十章 下雨

難得暑假沒有作業,喬橫林除了訓練,其餘時間也撒了歡往外跑,在廢品站跟傻小子撿紙殼疊飛機、在遠出小巷幾裏地的公園揪樹葉抓小蟲、膩在宋小海家超市店裏看一下午貓和老鼠。

最近一次應邀宋小海的唱k,一群人在包間又唱又吼的,喬橫林話剛說利索,平時也沒什麽機會聽歌,落伍的他只好縮在角落瞪眼睛。

傍晚天剛昏黑,又下起小雨滴,幸好他腳步快,在雨勢趨大前坐上公交車,又從站臺跑回店裏。

剛好撞見季鶴在門口系門簾,大概是嫌悶,這幾天總是有雷陣雨,弄得季鶴脾氣沉沉的,喬橫林跟他說話聲音都變得超小。

可需要提前加熱一個小時的老式熱水器,喬橫林要洗澡時,總是不用等。

從浴室出來,喬橫林兩只小手呼嚕腦袋毛時,狠狠打了個噴嚏,吓得他趕緊捂住嘴巴,折回去洗手。

看見季鶴已經踩上小凳,把卷閘門往下拉,預備鎖門,喬橫林很不解地回頭望了望牆上釘的小表,差五分鐘七點,平時店鋪營業時間一直到晚上九點呢。

“季鶴,今天怎麽關門這麽早呀?”喬橫林還是耐不住好奇,忍不住湊上前問。

“哦,”季鶴語氣淡淡的,吸了口塵土味道很重的冷氣,“雨會很大,不會有人再來了。”

“那我們早點兒睡覺吧,”喬橫林倒是很高興,推着季鶴的後腰,變成小牛犢一般拱他,興奮地喊叫,“睡覺!睡覺!卧室!卧室!床床!”

“不要講疊字撒嬌,還有,你只能睡席子。”

季鶴沒有抵抗喬橫林的觸碰,順着他的力道走步。

入夏之後喬橫林就被重新趕到涼席上去睡了,不過他不再像以前那樣膽小如鼠,偶爾會趁季鶴睡着悄悄爬床,大不了早上被季鶴掐耳朵和臉蛋。

“啊——下雨很冷,季鶴說很冷就可以上床睡的……你親口說的……”

喬橫林小聲抱怨道,季鶴一回頭,他又慫得縮脖子,把眼神變得虛飄,緊抿的厚嘴唇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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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鶴洗完澡,頭發擦到不會滴水到地板上的程度便到卧室,喬橫林換了幹淨的睡褲,倚在床邊,手裏攥着吹風筒,站起來給他吹頭發。

窗玻璃被快雨打得發抖,圓滾的水滴在上面停留一瞬,化成長長的道子,站不住腳地滑走。

這樣大風大雨的天氣,季鶴是沒什麽心思碰琴的,提早塗了護手霜,擠多了就貼着喬橫林的手背讓他蹭走一些。

喬橫林糙,平時不會動這護手的小管兒,但他很喜歡季鶴白嫩水滑的手靠近他,香噴噴,滑膩膩,挨一下都會爽到大腿發抖。

更何況,季鶴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白的。

這不公平,喬橫林心想,他跟季鶴用的是同一款抹臉油,兩包郁美淨擠到青蛙王子的小罐裏,兩個臉蛋兒各一個豆粒兒大小。

但這又很公平,比起自己,喬橫林還是希望季鶴又白又香。

“是不是有糊的味道?”季鶴轉動脖頸,問喬橫林。

喬橫林趕緊把吹風機的熱風轉到一旁,低頭嗅嗅,慌張地解釋,“好像有,但是我沒有、我沒有把你的頭發吹糊,你相信我,季鶴。”

季鶴也沒有懷疑喬橫林的技術,廉價的吹風機熱風很燙頭皮,喬橫林細心到會用自己的手掌墊在底下。

“用太久了,”季鶴看到電吹風後面被鐵網攔住的電絲,有幾根被燒紅了,“關了吧,明天你去超市買個新的。”

喬橫林應下,收起吹風機的插線,季鶴轉身打開櫃子,拉開了抽屜,又緩緩合上。

“算了,”季鶴沒有表情地動了動嘴角,“反正家裏就我一個人用,先不換了。”

喬橫林在季鶴轉身回來前,一屁股坐實,硬板床不滿地發出嘎吱響聲,在季鶴反應過來叫他下去時,他又快速脫了鞋,腳丫也縮上去。

“喬橫林。”季鶴蹙眉。

“不睡不睡,”喬橫林耍賴躺了下去,鼻孔朝天,“地上太冷了,季鶴,心疼心疼我啦——”

“擠一起才熱。”季鶴冷臉偏頭。

“雨下好大,”喬橫林剛開始還在博同情,突然眼睛被天花板刺了下,就真的可憐巴巴地叫人,“季鶴,我的眼睛好痛,宋小海帶我去的房間光特別閃特別花,好看,但是看着看着眼睛好累。”

“誰叫你要去。”

季鶴也向後一躺,跟喬橫林并列一排,聽着撲簌簌的雨聲閉緊眼皮。

架不住喬橫林又叫又蹭的,季鶴才動了動脖子,側着臉睜眼,喬橫林見季鶴願意給自己關注,也屁颠颠地湊近轉臉,把黑滾滾的眼珠怼在季鶴面前。太近了。

季鶴本來只想敷衍地瞧一眼,但喬橫林的氣息冰冰涼,澀澀的薄荷牙膏味兒,令他睫毛忍不住顫動着躲避。

那雙瞳仁黑到透亮,能清晰地看見裏面倒映物體的輪廓,甚至是變形的色彩、氤氲的情愫。

喬橫林眨眼呼吸的間隙,季鶴立刻錯開眼神,視線下掃到日漸高挺的鼻梁,小小的駝峰拱向高處,鼻尖還很肉乎,圓圓俏俏的,沒有完全褪去稚氣。

“有沒有,”喬橫林繼續往前湊了湊,嘴巴幾乎貼到季鶴的下巴,噓聲問,“眼睛有沒有壞掉?”

季鶴撐身坐起,“沒有,還很好,能再去跟別人玩幾次。”

喬橫林看不到季鶴的表情,但極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語氣,淡得格外有滋味兒,連忙坐起,“不去的,我不要去了。”

季鶴身子突然僵直,瞳孔收縮,立刻從床上站起來,喬橫林疑惑地順着季鶴的目光看去,發現靠近門框的那塊濕漉漉的木板皮。

雨太大了,從卷閘門倒灌了水進屋,外屋都是裝書的實木櫃,最怕髒雨水。

喬橫林反應過來,緊跟季鶴跑出去,幫忙從抽屜裏一股腦把歸納整齊的抹布全扔出來。季鶴折回屋裏,從衣架上拽了兩件短袖,還有幾沓練過書法的草紙,撒在地上。

喬橫林撅着屁股,用手邊任意的布料物件去吸幹地板上的雨水。

季鶴把卷閘門的縫隙堵住,再跑回去用短袖抹布圍住書櫃的邊角,好在雨水浸得不多,再加上搶救及時,除了幾個鼓包的木板濕水嚴重,其餘也無礙。

嘩啦的雨聲隔着門清晰地傳入人耳,季鶴心髒悶堵得厲害,禁不住捂住胸口,“喬橫林,你把碎紙和抹布撿起來好嗎,先放在衛生間,明天再洗。”

“好,季鶴,我很快,”喬橫林膝蓋在地板上快速蹭動,“季鶴你快回去,睡覺吧,這裏髒。”

“嗯。”

季鶴的聲音太輕了,聽起來好像很虛弱的樣子,喬橫林回頭只看到他的背影,又埋頭忙活。

季鶴沒有力氣重新洗澡,撐着身子沖洗手肘,換了套睡衣躺回床上,他有些乏困,但窗外又閃電又打雷,喬橫林會害怕,他就多等了一會兒。

喬橫林回來得慢,他把擦過地的抹布用消毒水洗幹淨,在衛生間臨時扯起來的挂衣繩上夾了一排。

回到卧室,季鶴已經睡着了,喬橫林脫得只剩平角內褲,小心翼翼地嗅嗅自己的手臭不臭,然後才安心地鑽進被窩,輕輕挨着季鶴躺下。

喬橫林外面跑了一天,剛又緊張了一陣,也困得要命。

但他聽着雷聲睡得淺,愈發貼向季鶴的胸膛,裏面的心跳不如平時穩健,喬橫林在徹底閉上眼睛前這樣想。

喬橫林做了個不好的夢,夢到自己尿床,好大一灘,怎麽都擦不幹,急得他直冒汗,眼睛一睜,吓醒了。

季鶴還在他身邊,輕閉的眼皮顫動不已,似乎随時就會醒來,他平時從來不會說夢話,現在竟然唇口微張,呓語了幾句。

喬橫林撐起身子去聽,翻身時看見湧得快跟床角齊平的水波,啊的大叫一聲,使勁兒撲騰床上的人。

“季鶴,水、季鶴!”

季鶴蹙眉醒來時,略略掃了一眼便臉色慘白,收腿向靠牆的那側後退。

喬橫林跳下床,水多得沒過他的小腿肚,走起路來有十分的阻力,這近乎水災的場面不斷濃縮,壓進季鶴惶恐的瞳仁內,他張了張嘴,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

喬橫林也不會游泳,對水的聚集很陌生,半走半爬地到季鶴身邊,拉住他的胳膊要下床。

“不,別碰我!”季鶴用力甩開喬橫林的拉扯,跪在床上咳嗽作嘔。

“不行呀,季鶴,你是不是怕,”喬橫林沖季鶴點頭,向他伸出胳膊,“我知道我知道,季鶴最讨厭水,我抱你,不會、不會讓你碰到水的。”

季鶴捏緊的拳頭艱難地松開,猶豫了一番,搭上喬橫林的胳膊,将整個腦袋埋進他的頸窩。

季君和黃秋風趕回來時,就看到這樣的場面。

幾近赤裸的喬橫林奮力抱舉懷裏的季鶴,被壓彎的胳膊哆哆嗦嗦,差些力竭,腫脹的右手纏着幾圈季鶴的長發,一絲一縷都沒有落進水面。

他快走到門口,卷閘門突然打開,屋裏立刻像洩了洪,水流對膝窩的沖擊力令喬橫林跪了下去,在最後一刻将季鶴送到季君的手上。

“是水管炸了!”

廚房的黃秋風喊叫一聲,随便撿了個抹布擋着亂噴的水柱,找到閥門擰關,這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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