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嗯?”正在冰箱裏翻找東西的怪物突然轉頭嗅了嗅,甕聲甕氣道,“什麽味道?”

它走到窗簾前,動作緩慢地俯身過去,應該是臉的部分上凸出來一團黏糊糊的紅色不明物,“啪嗒”掉了下來,沾在窗簾上。

窗簾後,司見塵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和鼻子,崩潰的想,那不會是怪物的口水吧?

怎麽辦他把它饞哭了!

“吼——”沙發上的怪物看到窗簾被弄髒怒吼一聲,猛地一拍沙發。

窗簾前“流口水”的怪物瑟縮了一下,随即也“嘎”地大怒着撲向沙發,兩團東西很快就扭打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粘稠的紅色液體甩的到處都是。

司見塵慶幸自己躲在窗簾後,不然得被那玩意兒濺一身。

趁着這個機會,他在窗簾縫隙裏小幅度挪動了一下,想看看封行和支曉的情況,窗簾縫隙就那麽大,他找了好幾個姿勢,差點扭了腦袋都看不到斜對面樓梯,倒是看到了半開的房門。

因為房間裏很暗,和門外的黑出現了落差,所以顯得門外像是照了光進來,在門口的地板上打出一個斜斜的光影切面。

有一個人靜靜站在半開的門外,影子投在那方黑灰相間的光影裏,不知道站了多久。

房間內兩個怪物的扭打的聲音越來越慢,最後停了下來。

門外的人也走了進來,他好像看不見怪物一般,徑直走到冰箱前把門關上。

光線消失前司見塵看見了他的樣子,就是校門口把自己的校牌給了女孩的那個男生。

他踩着滿地粘稠的液體,鞋子底發出咕叽咕叽的怪聲,他也無動于衷,腳步不亂不停,關上冰箱門後就朝樓梯走去。

支曉和封行就躲在樓梯拐角處,聽到腳步聲過來,只能往樓梯上去,還好上面不是無處可躲,封行摸到一扇門,立刻扭開和支曉一起走了進去,腳步聲随後而來。

“這邊。”支曉在黑暗中輕輕拉了一下封行的袖口,聲音很小,“有個櫃子。”

他們躲進了櫃子裏,剛好帶上櫃門,腳步聲就走了進來。

男生拉開桌上一盞小燈,把書包丢在椅子上,自己仰面往床上一躺,不動了。

櫃子裏支曉輕輕動了一下,撫開掃着她脖子的東西,身後封行也跟着動了一下,手指輕推衣架,把櫃子裏的衣服全都推到自己背後。

這是個衣櫃,這裏應該是男生的家,他的卧室在閣樓上。

外面沒有聲音,他們暫時也不能出去。

櫃子裏空間狹小,支曉不喜歡背後有個人近距離貼着自己,像背後靈,她正要努力往前挪,感覺到封行的手伸過來,繞到她另一邊肩膀,手指微微用力,帶着她轉了身,兩人從背對的模樣變成了面對面。

雖然說是面對面,但也看不見彼此的樣子。

封行的呼吸在她頭頂上方,不疾不徐地吐息着,用氣音道:“你什麽時候看不見過,告訴我。”

支曉:“……”這麽執着。

她正要開口,封行又補了一句:“別騙我,說實話。”

支曉把嘴巴閉上了。

封行等不到她的回答,彎腰湊得更近了些,呼吸幾乎貼着支曉的耳側,從詢問改成了猜測:“進域弄瞎了,還是本事不夠被那些東西欺負了?”

外面床鋪傳來響動的聲音,應該是男生起來了。

腳步聲和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支曉想勒令他閉嘴,封行卻不管不顧非要問出個結果,甚至開始耍賴:“不說是吧,那我把聲音弄大點引他過來,被發現了大不了跟他打一場,只是現在就驚動了域主人,他萬一發狂了,這個域想要解就很難了。”

“告訴我。”

不知道是不是支曉的錯覺,封行最後這句話不像是威脅她,倒像是懇求。

其實沒什麽不能說的,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幾百年,她不是不肯說,只是覺得沒必要。

往事如煙,早該散在神山雪域飄飛的大雪裏。

“從我出生開始。”支曉平靜無波地開口,“一直都是看不見的。”

“撒謊。”封行的聲音冷冷的,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篤定了,又補充了一句,“你不像是從小就看不見的人。”

支曉在黑暗中兀自笑了笑:“嗯,其實一開始也是看得見的,但看不清,三四歲以後就越來越模糊,大概是八歲那年,就徹底看不見了。”

封行沒有再說話,也沒有追問她現在怎麽又看得見了之類的,支曉舒了口氣。

她稍微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下一秒就被拽着胳膊拉了回去,撞上一個溫熱的胸膛,後背被環住,封行的聲音有些啞,聲帶振動着胸膛:“難怪你……”

支曉聽不清他含糊的說了什麽,愣了一下,居然沒有推開他。

大概是一個人久了,她幾乎都忘記了被擁抱的感受,也可能是封行按在她背上的手有些顫抖,無端讓她覺得似乎被心疼了。這感受讓她有些陌生,又有點懷念。

她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是待會兒找機會把這只膽大妄為的神獸揍一頓,還是等解了域出去後再把他揍一頓。

兩個人心思各異,都沒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櫃門被猛地打開,微弱的光線探進來,男生面無表情站在外面:“找到了。”

封行:“……”改改臺詞行不行,說得像抓奸成功了一樣,真要算起來這屋子裏你才是第三者。

樓梯上傳來沉重的聲音,兩個怪物争先恐後的湧了進來,門框上沾滿紅色粘液,男生皺了一下眉,封行正要掀了衣櫃出去速戰速決,就聽到他對着怪物冷冷道:“你們把我屋子弄髒了。”

這倆東西是他養的?

封行“噫”了一聲,品味真差。

怪物擠擠挨挨站在一起,流淌着液體的身體有一部分連在一起,聽到他的話沒有再往前,緩緩蠕動了一下,兩個模糊的腦袋一起看向男生。

“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男生說。

封行有點看不懂了,不是他叫上來收拾他和支曉這兩個闖入者的嗎?

“吼——”

“嘎——”

兩個怪物同時咆哮起來,一起沖向男生就打,他舉手抵抗,卻被怪物揮手甩了一巴掌跌坐在地上,紅色的液體“啪”地糊了他半張臉,順着他額角流下來,皮膚接觸到黏液就開始冒煙,半邊臉被迅速腐蝕,血肉和紅色液體混雜在一起,他擡手捂住滋滋作響的右眼,另一邊眼睛裏緩慢地流出和怪物身上一樣的紅色黏液。

黑霧四起,房間開始抖動,撲簌簌落下一層黑灰。

這就要兇化了?

封行側身擋在支曉面前,十分無語。

居然還有域主人被自己域裏的東西給欺負到兇化的,這倆東西是什麽,厲害成這樣?仇人?

“林執。”支曉撥開封行,叫了一聲男生的名字。

“……”男生僅剩一只的眼睛緩緩轉過來。

“真是他名字?”封行不敢相信,“我以為你随口喊的,怎麽知道的,你偷看他課本了?”

“學校門口,他登記名字的時候我過去看了。”

封行靜了一秒,更加不可置信:“所以我被那些學生圍毆的時候你根本沒管我?”也沒看見他淡然的英姿!

支曉:“??”問的什麽奇怪問題。

她起手就是利落的風刃,卻沒什麽殺傷力,掃過林執,将他身上的紅色黏液清的一幹二淨。

男生茫然的摸了摸臉。

支曉朝他走過去,身周的風刃為她清出一條路,擋在她面前的怪物被削掉了半邊身體,大聲嚎叫着退後。

“要我幫你嗎?”支曉問他。

林執半邊臉已經被腐蝕成白骨,另外半邊臉的眼珠轉了轉,看到縮在牆角的兩團怪物,挪動身體默默擋在了支曉面前。

“好吧。”支曉點點頭,語氣随意地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你其實知道你已經死了,對吧。”

“喂!”封行跑過來再次一把把支曉拖到身後護住,居高臨下地盯着林執。

他曾經救了封家祖上,跟着他們解過不少域,學了不少守域者的東西,陰靈之所以徘徊世間,就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死了,渾渾噩噩守着自己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麽的執念,以為還有得償所願的那天。

對着一個陰靈說他已經死了,跟當面捅他一刀有什麽區別。

他本來以為支曉身為靈犀,守域者裏最擅長解域的人,必定春風化雨舉重若輕,誰想到如此這般又冷又硬簡單粗暴。

悲憫之心呢?禮貌呢?

林執空洞的眼神閃過一絲猶疑,壓下了肆意彌漫的黑霧:“知道。”

“那你想要什麽呢?”支曉根本不意外他的反應。

從這兩個怪物能傷害域主人的時候她就知道了,這個陰靈的執念不在生前,他早就清楚自己死了,卻還是想要徒勞的去改變一些什麽,由此成的域才會拉進活人附身,而不是企圖吞噬。

這是個一生良善的人,哪怕死了,哪怕傷害他的人在他意識裏如此形狀恐怖,他都沒有趕他們出去,要他們消失其實也只在他一念之間而已。

“我想要什麽?”林執眼神暗下去,仰着頭努力思索了半響,艱難地吐出一個名字,“……秋谷。”

“誰,男的女的?你想要他?”封行摩拳擦掌,“老子立刻去把他抓過來給你。”

林執搖了搖頭,眼裏流出的紅色黏液彌漫上眼珠,迅速擴大占滿眼眶,聲音陰森而憤怒:“不。”

“——我要她,從我眼前徹底消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