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次見到孟璟書，是在幾年後的一個夜晚。
KTV大廳金碧輝煌，門外的街燈卻不甚明亮。
姜迎剛經歷了一場糟糕的同行聚會，前男友帶着小三上位的現任招搖。她惡心得想吐，但礙于面子，一腔怒火發作不了，在門口跟同行們告別時她笑得幾乎咬牙切齒。
好不容易交際結束，大家各自找車回家。
她往路邊看了會兒，在想能不能招到輛出租，這一看，便發現在停車場有限的幾個停車位邊上，立着個男人。他西裝革履，高大挺拔。
不是姜迎敏感，他的外形氣質實在太出衆，路過的人只要沒醉到不認爹媽，大概都會被他吸引目光。
在少女心旺盛的時期，姜迎曾無數遍用眼睛、在心裏描繪他的身形面容，三百六十度的。
因此只不過兩秒鐘的凝視，他整個人便從記憶深處鑽了出來。
姜迎烏雲密布的心情再添一道驚雷。
他似是有些不悅，一手扶着車門，眼睑微垂，看起來冷酷到極點。大概是因為看起來非常不好惹的緣故，即便男人品相上佳，也沒人敢上前搭讪。
姜迎瞥一眼車标，長着翅膀的圓潤大寫B，再看他那英俊的側臉，在黯淡的光線下，依舊猶如寶石藍的車漆一樣高貴閃耀。
呵。
人模狗樣的。
讓人生氣。
這個人，她前前後後，圍着他轉了五六年，從高中同班到大學同校。可他最後，和她大學班裏的死對頭在一起了。
姜迎心不在焉地在約車界面劃來劃去，拒絕了男同事想送她的好意。
她原地等了兩分鐘，餘光悄悄打量着停車位。豪車邊上的那個男人還沒走，似乎在等人，有些煩躁地看了看手機。
同伴們漸漸地散了，門口一側只剩下姜迎，和相距不遠的胡若晨。
估計是來的時候門口沒車位，陳天靖把車停遠了，讓嬌滴滴的女朋友等了好一會兒。
胡若晨可能是真的無聊透頂，也可能是想要炫耀，竟然走了過來，跟姜迎搭話。
“好久不見呢姜迎，你最近還好吧。我看你今晚都沒怎麽說話，是心情不好嗎？”
姜迎其實應該冷笑，可是她笑不出來，甚至也沒有心情跟她明槍暗箭。
她盯着胡若晨，冷靜地說，
“你想挨打嗎。”
胡若晨瞪大眼睛，冤枉極了：“姜迎你這人怎麽這樣！我什麽都沒說，只是來打個招呼，你怎麽這麽兇啊？”
姜迎臉色一點沒變，高高舉起方正硬挺的通勤包。
“我數到三，你不走我就砸過去。一，二……”
“二”還沒說完，陳天靖匆匆趕來，英雄救美。
“姜迎你這是幹什麽！我說了有氣往我身上撒，都是我的錯，不關小晨的事……”
胡若晨自是跑到陳天靖身後嘤嘤委屈，真是我見猶憐。
姜迎氣的太陽穴突突的疼，正深呼吸想要大罵一通。幾米開外，一直漠然等待的男人卻不知什麽時候往他們這邊走近了。
他眯了眯眼，不笑的時候十分冷厲。
“姜迎？”他低低地喊她，聲音帶些醉酒的沙啞。
場上其他兩人一愣。
姜迎朝他看過去，雙目幽寒。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劈腿的前男友，背叛的白月光。
姜迎的腦子狂風驟雨閃電霹雷，理智徹底炸了。
她展開詭異的甜笑，向那看起來非常不好惹的男人走去，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扯着他領子，踮腳吻了他削薄的嘴唇。
“璟書，你來啦。”
……
酒店電梯往上升的時候，姜迎還沒回過神來。
剛才她惡從心起，親了孟璟書，是出于一股強烈的破壞欲，只覺得胸腔燒着一把火，想報複，想懲罰，誰都別想好過。
可她沒想到，孟璟書比她還瘋，只皺了下眉，便毫不猶豫地吻了回來，不是幼稚地吧唧一口，是真正的入侵與勾引。
姜迎就這麽當着陳天靖和胡若晨的面，上演了法式深吻。
他們走的時候，她忙于應付唇齒糾纏，隐隐聽到低聲咒罵，心中湧起發洩般的快意。
忍不住一聲輕笑。
都說女人的情緒會變臉，姜迎深有體會。她做了點壞事，惡心了讨厭的人，心情頓時舒暢許多。
甚至等孟璟書放開了她，神色不豫地盯着她時，她還能氣定神閑地跟他打招呼，
“嗨，好久不見啊。”
“利用我？”男人低沉的聲音沙沙的。
“嗯，”姜迎神色自如，“謝謝，再見。”
被孟璟書拉住時，她發現自己竟然不覺得很意外。
“嗯？”她直視他冷峻的眼，表示疑惑。
“報酬。”他淡淡吐出這兩個字。
他視線從她雙眼移至被吻花的紅唇，意圖明顯。
三年了吧？從他們上一次見面算起。
他們已經不是不谙世事，或者可以裝作不谙世事的年紀，這個氛圍裏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無需解釋。
她還在看他，是在審視。
他卻沒耐心，晃了晃處于來電狀态的手機，淡淡催促：“司機來了，走吧。”
姜迎沒有太多想法，只是憑着一點沖動的驅使，上了車。
這樣算不算是道德敗壞？
姜迎盯着金色鏡面裏的自己，精心畫好的妝容略微暈開，但眉烏目漆，嫣紅的嘴模糊了唇線，反倒像是刻意暈染的風情。
雖然深色的連衣裙過于板正，但好在她比較瘦，整體還是輕盈的。
其實她長得也不賴嘛。
比起付萱，也不差……很多嘛。
她正欣賞着自己的模樣，冷不防撞上了一道玩味的目光。
孟璟書也在打量她。
他們沒有站在一起，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隔着幾個人，一個站在左上角，一個在最後面。
姜迎下意識移開視線，頓了一秒，覺得該心虛的人不是自己，就又擡眼看了回去。
男人和女人的視線無聲膠着，誰也不甘示弱。
她對孟璟書沒有怯意，認識的時間很長了，知道他看起來冷酷不馴，其實人卻不難相處。只要不是讨厭的人，都能說上兩句。
所以她那五六年都沒有能真正死心。
要是再碰上合心意一點的，他也可以來者不拒，比如付萱。
這樣想着，她的眼神也變了味，心情晴轉多雲。
孟璟書無法理解女人的變幻莫測，微微揚眉。
她卻不肯再看他，轉而盯着跳動的樓層數字。
心裏九曲十八彎，實際上也只是幾十秒的事。
出了電梯，孟璟書的手就摟上了姜迎的腰，熟練又自然，不知已然做過多少次。
姜迎微微一顫，心裏有點別扭，卻沒有推開他。
來都來了。
又不犯法。
房門咔噠關閉。
孟璟書手一勾，輕巧地就把姜迎帶到牆邊，人壓了過去。
姜迎一縮，條件反射地緊閉雙眼。
男人帶着酒味的濕熱氣息就噴在耳邊，他似笑非笑地：“怕了？”
姜迎反應過來，低吐一口氣，快速瞪了他一眼。
“少廢話。”
反正她單身青年一個，沒什麽好顧忌的。纖瘦的手沿着他胸口往外撥，深灰色的西裝外套半褪不褪。
孟璟書配合地動了下手臂，外套落地。
姜迎雙手停在他的肩臂，正好是三角肌的位置。
白色的襯衣裹不住堅實蓬勃的肌肉，也藏不住年輕男人噴薄的熱量。解了幾顆扣子，順勢撥開衣領，男人皮膚的熱度、肌理的觸感，毫無障礙地呈現在她手中。
在他的肩頭，貼着鎖骨末端的下方，有一行花體的英文紋身，她知道是他高二時候弄的，寫着：My World。
像是一道催情的咒語。
姜迎霎時血也沸了，心跳也快了。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
她攀着孟璟書的肩，湊上去，用力含住他的唇。
像他剛才在外面做的一樣，靈活地頂開牙關，裏面是濡濕、滾燙的，她勾着他，極盡挑逗。
她點了火，孟璟書哪會客氣，狠狠攫住了她的進攻，猛地一吮，姜迎舌根火辣發麻，雙腿發軟。
呼吸愈發加重，孟璟書的襯衫不知被誰扯的，幾乎敞開了。
他隔着絲質的裙子重重揉了她幾下，姜迎顫抖着更多地貼緊。孟璟書一笑，托着臀下，把人抱了起來，走向裏間大床。
酒精使然，或是突破底線的一夜情本身就足夠刺激，他十分急躁，沒有耐心過多鋪墊，很快進入正題。
“嗯……”他蹙眉悶哼。
艱澀得出乎意料。
“沒做過？”他砂礫般的嗓音磨着姜迎的聽覺。
姜迎痛得渾身縮緊，咬着牙：“……是你水平太差。”
孟璟書也不惱，調整着呼吸和姿勢：“你太緊張。”
“讓我緊張，就是你水平不好。”姜迎喘着氣嗆他。
“哦。”
……
身上出了汗，熱度更盛。
孟璟書将所有力量施加于姜迎，噴出的熱氣讓兩人都因之一震。
他記仇，汗滴已難耐地滑落，偏還要緩了動作，問她，
“這樣呢，還差麽？”
“……勉強。”姜迎這兩個字是從齒縫擠出去的。
“……你自己看，床單都成什麽樣了。”他的聲音也沒好到哪去。
惡意的一撞，姜迎眼淚都要冒出來，她顧不上和他呈口舌之能，緊咬着牙關，不願把失控的感受洩露給他。
……
結束後，孟璟書壓着姜迎喘了一陣，很快抽離，翻開身去，把安全|套處理了。
兩人各占一邊床，各自平息。
過了幾分鐘，姜迎回了些氣力，坐起身下了床。
“要走？很晚了。”孟璟書偏了臉，懶懶地問她。
“去衛生間。”姜迎沒看他。
實在是累得慌，姜迎卸妝的時候幾乎睜不開眼，簡單沖洗了身體，才感覺舒服了點。
洗好開門，一陣煙味飄了過來。
客廳沒開燈，孟璟書就靠坐在沙發扶手，指間亮着紅光。
他穿了浴袍，松垮垮的，胸膛在昏暗裏呈現出明顯的陰影。是鍛煉得當的結果。
他這個人，每一處都正好掐準了姜迎的審美。
脖子也是剛剛好的長度，微微低頭時會扯起一道頸筋，明暗錯落。頸筋連至下颌角，一個利落的大鈍角，向下延伸的線條幾乎是直線，到近下巴處才逐漸成弧，精窄一勾。下巴唇峰鼻尖，三點一線。
一副性感美男圖，令人垂涎三尺。
如果他的手機沒有煞風景地嗚嗚嗚震個不停的話。
屏幕的光映着他的眉眼，盡是譏諷與戾氣。
姜迎本無意窺探隐私，可來電的人太不低調，高清自拍，白面紅唇，在黑暗中格外紮眼，她想看不見都難。
手機震了一會兒沒人接聽，停了。孟璟書咬着煙，關了機。
姜迎原本走回卧室的腳步一拐，歪歪扭扭地朝旁邊晃。
沙發扶手就在門邊。
意料之中的，被孟璟書勾到懷裏。
入室搶劫被發現，幹脆把人也殺了。姜迎此刻就是類似的心情，有點瘋狂了。
一次是壞，兩次也是壞，當然要壞夠本。
孟璟書低頭瞧她，輕笑：“做到腿軟了？”
他的聲音很低，但不是醇厚溫情的那種，而是輕佻，說句話都在勾引人的那種。現在這樣被煙酒欲望浸泡過的沙啞更甚，聽起來特別色情。
姜迎憋着一口氣，埋臉在他胸膛。
“困的。”
濕軟的氣息在他心口搔癢。
孟璟書兩指夾着煙摁滅，尋着她身上沐浴後的清香，咬她耳朵，笑着，
“那就真做到你走不動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