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偷

小偷

辛睿擡手揉了揉沈知年的頭發,說:“你想保護自己的家人,這怎麽會是卑鄙?”

他的頭發非常柔軟,因自然卷而更加蓬松,再加上人很愛幹淨,頭發勤洗,還泛着淡淡的薄荷香氣。辛睿原本只想摸一下作為安撫,卻發現手感意外的好,最終沒有忍住,在他的頭上連揉了幾下,像在摸一只小狗。

“因為有錢所以善良,不要相信這樣的話。無論中間的關聯詞是什麽——因為有錢,所以才能夠善良;因為有錢,所以更應該善良——都是騙人的。”

她終于控制住自己停下了手,接着用紗布給他包紮受傷的手指。

紗布在手指上纏了一圈又一圈,她一邊繞着圈一邊說:“像今天這樣說出來、罵出來,也好。你沒有做錯事,卻一直忍耐着,将命運的玩笑、他人的不幸全都背在自己身上,不敢反駁,不敢做惡人。”

“不要這樣活着,沈知年。”

傷口被清理、消毒、敷藥、包紮,只要處理得當、時間夠久,總會痊愈。

就像十七八歲的他們,只要擁有足夠的時間,再深的傷口也會有痊愈的一天。

沈知年仰頭看着她,泛紅的眼睛藏在垂下的劉海後,眼中氤氲的霧氣越來越濃,越來越濕潤。

在他快要流下淚之前,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洪亮有力的聲音:

“诶呀呀,再包就包成豬肘子了!快停下!”

沈知年的眼淚猛地憋了回去。

辛睿方才包紮時有些心不在焉,低頭一看,才發現沈知年的小拇指被包得像個糖葫蘆似的,又厚又圓,趕緊把多餘的紗布拆掉。

藥店的大爺穿着白大褂,雙手背在身後走了過來,操着一口京片子說:“這裏是藥店,你倆談情說愛要不換個地方?對面有個茶館,我和我愛人年輕的時候就是在那裏相親的。”

正逢藥店搞活動,站着一群排隊等待量血壓的大爺大媽們,聞言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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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年趕忙澄清:“我、我們不是……”

“哎喲喂,害臊了還。”大爺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挑了挑眉,問,“外地人吧?來旅游的吧?怎麽弄的?手還見血了。”

大爺熱情地送來一盒糕點:“多大點孩子,瞧着可憐兮兮的。剛買的豌豆黃,送你倆嘗嘗,吃點甜的就不疼了。”

“謝、謝謝……”

二人離開藥店時,手裏莫名其妙地多了份吃的。

沈知年感嘆:“北京人,真熱情啊。”

·

沈知年沒吃午飯,又打了場架,耗盡了力氣,餓得前胸貼後背。另找了個當地館子吃好了飯,才覺得自己算是又活過來了。

肚子吃飽了,一身的喪氣也退散,他拉着辛睿繼續開始了旅行。

沒力氣去爬長城,二人便來了南鑼鼓巷,邊走邊逛,看看各種有意思的小店。

辛睿自然是什麽都不買,進了店看一看便放下了,沈知年卻是看見什麽都覺得有意思,幾乎每進一家店都要帶點東西出來。

“這個木雕好精致啊,我爸應該會喜歡,挑兩個帶回去。”

“老板,這是什麽?扇子?哦!原來是這樣打開啊!挺有意思的,我買了!”

“你看這個陶瓷的小狐貍,像不像沈見歲?你覺得這個小貓更像?不可能,她哪有這麽可愛。算了,兩個都要了。”

“這個是什麽?銅鏡?哇,跟電視劇裏的好像啊,照得還挺清……”

又走進一家飾品店,沈知年随手拿起一個便攜的仿古小鏡子,對着自己的臉随便照了照,正說着什麽,忽然噤了聲。

鏡子照出沈知年的面容,也照出他身後的人群。在來來往往的游客中,站着一個奇怪的人,男性,高而瘦,戴着鴨舌帽和口罩,幾乎包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辨別不出年齡和身份。

而這雙眼睛,正緊緊地盯着他們。

沈知年轉頭看向身後,那人立刻收回了目光,像尋常的游客一樣翻弄着店裏的貨品。

沈知年又轉回身,一手裏撥弄着其他東西,一手握着鏡子,再度照向那人的方向。

果然,那人再度看了過來。

被賊盯上了。

沈知年合上鏡子,走去收銀臺,“老板,我要這個。”

從店裏出來後,沈知年就變得很奇怪。

他逛街的速度明顯放慢了不少,買東西的頻率也斷崖式下降,也不再大驚小怪、唠唠叨叨,顯得非常心不在焉。

更關鍵的是,他手裏一直握着那個巴掌大的鏡子,每隔一分鐘就拿出來照一照,走在大街上也要照。

辛睿終于忍不住問:“照了一路了,臉上有幾顆黑頭都該數清楚了,你還沒看夠?”

沈知年雙手捧住自己的臉,大言不慚:“這可能就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吧,我這張帥臉,真是怎麽看都看不夠。”

辛睿翻了個白眼。

路過一家飲品店,沈知年加快了腳步,拉住她的手腕拐了個彎,“我走累了,我們去那裏坐會兒吧。”

辛睿不疑有他,緊跟了過去。

飲品店共有兩層,也不知沈知年在急什麽,拽着辛睿匆匆上了二樓。辛睿剛剛坐好,他卻突然站了起來。

“我下去點飲料,你先坐着。”

“那你急着上來幹什麽?”

辛睿話音未落,人已經跑沒影了。

沈知年猜得不錯,那個人果然是跟着他們來的。

那家夥很警惕,始終和他們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離得雖不近,但按照正常行走的速度,也不容易走丢。

但沈知年毫無征兆地加快了腳步,人行道來往人流如織不易追趕,那人被迫耽誤了片刻,急匆匆走進店裏時,沈知年正在櫃臺前點單:

“要一份芒果綿綿冰。”

沈知年懶洋洋地倚在櫃臺邊,側過身,眼神從那家夥的臉上飄過,好似無意。

那家夥也瞥了沈知年一眼,緊接着在一樓掃視一圈,似乎沒有找到他要的人,沒有任何猶豫地往二樓走去。

沈知年心裏一沉。

這家夥的目标原來不是自己。

他是跟着辛睿來的!

那家夥剛剛邁上一級臺階,肩膀忽然搭上一條手臂。

沈知年親昵地攬着他,笑眯眯的,像是遇見了老朋友一般,說:“哥們兒,跟一路了,要不坐下歇會兒吧。累不累啊?”

那家夥身子一震,抓住搭在肩上的手想要用力甩開。

沈知年更用力地勾住他的脖子,限制住他的動作,而在外人眼中看來,只是兩個好兄弟在勾肩搭背。

沈知年壓低了聲音說:“別亂動哈。這兒人這麽多,路口還那麽多警察,我喊一聲,誰跑得更快還不一定呢。”

那家夥瞪沈知年一眼,眼睛迅速地掃過四周,判斷出形勢上他好不占優勢後,這才漸漸放開手,停止了攻擊性的動作。

沈知年問:“說吧,跟着我們,想幹什麽啊?”

“我沒跟着你。”

那家夥終于說了第一句話,從聲音判斷,他的年紀絕不會比沈知年更大。

那就是個小屁孩咯?來偷錢的?

沈知年眼神微涼,警告道:“跟着她就更不行了。”

櫃臺後的服務員招呼道:“您好,您的芒果綿綿冰做好了。”

小屁孩突然說:“她不能吃芒果。”

“啊?”沈知年走神了一秒,小屁孩猛地蹲下身逃出他的桎梏,泥鳅一般敏捷地竄出了門店。

“喂!”沈知年喊了一聲,可對方已經消失在南鑼鼓巷密集的人潮中,再尋不見。

沈知年搖了搖頭,去櫃臺端了盤子回到樓上。

“芒果綿綿冰來咯。”他若無其事地坐回辛睿身旁。

辛睿看了一眼綿綿冰,搖了搖頭,“你吃吧,我芒果過敏。”

沈知年愣了,“過敏?”

辛睿點頭,“我上小學的時候才第一次吃芒果,一口氣吃了兩個,吃完才發現渾身起了疹子,還好送醫院及時,可給我家裏人吓壞了。後來我就再也沒吃過了,芒果味兒的東西都不敢碰。”

沈知年站起來說:“那我再去點一份別的,你想吃什麽?”

“不用了,我這一下午已經被你硬塞着吃了冰糖葫蘆、章魚小丸子、奶茶,真吃不下了。”

“行吧。”

沈知年只好坐下。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口綿綿冰,酸甜的刨冰入口即化,他想起那個小屁孩臨走前說的話,再次求證道:“你真的芒果過敏?”

“我騙你圖什麽?”辛睿覺得他的眼神不太對勁,“怎麽了嗎?”

“沒、沒事。”沈知年頓了會兒,又問,“都有誰知道你過敏的事兒啊?”

“也就是我的家人吧。”辛睿想了想,“方若晴應該也知道,她之前給過我一包芒果幹,我沒看清,差點就吃了。”

“這樣。”

沈知年心不在焉地又挖了一口,腦袋轉得飛快。

那個小賊為什麽會沖着辛睿來?她并非穿金戴銀,也沒有在店裏逃出大把鈔票,若是小偷,沒有道理會盯上她。

更何況他竟然還說中了辛睿不能吃芒果這件事,不像是信口一說。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小賊本身就認識辛睿,偷偷地跟着,是不想被她發現。

難道是她在北京的親人?

如果是的話,為什麽不正大光明地走過來,反而要躲起來呢?

沈知年越想越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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