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信紙

信紙

沈見歲突然收斂了笑容,一瞬間神色陰翳。

半晌,她才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說來話長。”

即使是兄妹,他們之間的事也并非旁人能橫加幹涉。

辛睿知曉她內心抗拒,便不再追問。

當晚,辛睿正在陽臺上曬衣服,收到沈知年的短信。

[沈知年:聽說小妹跑到你們班去了?]

[辛睿:是]

[沈知年:服了她了……]

[沈知年:如果她再鬧出什麽事,不要多管,我來解決。]

[辛睿:你解決得了嗎?她似乎并不愛搭理你]

[沈知年:……]

[沈知年:這麽直接說大實話很傷人的TOT]

衣服都晾好後,辛睿離開陽臺,手機又震動兩下。

[沈知年:不要管她,讓她自生自滅吧。]

[辛睿:不拜托我照顧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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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年:你對她還照顧得不夠多嗎?再這麽下去,她只會越來越依賴你,越來越不能獨立。]

辛睿挺驚訝。

沈知年對待這個妹妹近乎溺愛,所以才會每每妥協,甘願露出自己并不帥氣的那一面來使小妹滿意。

但即使溺愛至此,他卻沒有像別人一樣托付辛睿只言片語,将她對弱者的照拂視作理所應當。

半晌,辛睿只回了他三個字。

[辛睿:心真狠]

·

入秋之後的氣溫斷崖式下跌,白天曬着太陽尚覺平常,夜裏卻凍得人發誓明日一定添衣裳。辛睿将夏天的衣服全部清洗好收起來,算是一種向夏季告別的儀式。

轉眼間過去了兩周,辛睿順利通過公示期,正式成為薪火計劃的一員。

公示期過後的第二天,學校組織了項目的第一次會議。會議上,指導老師先是介紹了整個項目的分期規劃和注意事項,最後又給每個人發了一張信封和一頁信紙。

指導老師說:“最後,請大家花一刻鐘時間,在這張紙上寫下你們的夢想。要認真寫哦。”

有同學嘟囔道:“這又是什麽新奇的形式主義?”

指導老師說:“別總想得那麽消極嘛,我們這叫‘時光郵局’。”

“聽了剛才的介紹,大家也應該了解,薪火計劃的項目周期非常長,一直到各位大學畢業後才算結束。即便是對于高三的學生來說,也有整整五年的時間。”

“今天你們寫下的這封信,我們會替你們細心保存,等到你們大學畢業的時候再還給你們,當做是見證你們一路成長而留下的禮物。”

“所以,現在請各位靜下心好好想一想,對長大的自己有什麽想說的、想問的嗎?”

同學們竊竊私語了一陣,又很快安靜下來,只能聽見寫字時發出的沙沙聲。

辛睿握着筆想了很久,随便在紙上寫了一句話。寫完後她四處張望了一番,發現其他人異常認真地在埋頭寫字,有的人甚至洋洋灑灑地寫滿了整張信紙。

她探頭看向身旁的榮勝男,問:“你寫了什麽?”

目光掃過信紙,瞥見一行工整娟秀的字:成為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

辛睿滿頭黑線,“……你認真的嗎?”

榮勝男立馬遮住了自己的信紙,不滿地瞪她,“那你寫了什麽?”

辛睿舉起了信紙——

未來的辛睿,你好,希望這個時候的你已經賺了很多錢

榮勝男翻了個白眼,側過身背對她,“我就知道。”

辛睿無奈地搖了搖頭。

明明說的是心裏話,果然又被鄙視了。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就到了,榮勝男第一個寫完,将信紙交給了老師。

周圍的人也紛紛起身,交完信紙後離開,只留辛睿一個人坐在那裏。

指導老師催促道:“同學,你寫完了嗎?”

辛睿知道沒有再多時間留給自己了,她抓起筆又随便加了一句話,将信紙折好塞進了信封裏。

·

回到教室的時候,大課間的鈴聲剛好響起,學生們紛紛走出教室。

辛睿回座位交了份作業,路過沈見歲的位置時看見她趴在課桌上,有氣無力地說:“睿睿,我覺得好難受啊,幫我請個假吧……”

方若晴拽了拽她的衣袖,“別偷懶了,一到做操和體育課就裝不舒服。你這樣天天坐着才更容易把身體坐壞吧?”

沈見歲一到做早操就犯懶,辛睿見怪不怪地說:“她不想去就算了。”

“那我們走……喂!你怎麽了!”

方若晴突然大喊一聲,辛睿回過頭,原本好端端坐着的沈見歲倒在了地上,她立刻沖上前将人扶起,搖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喊她的名字。

“沈見歲?沈見歲?”

沈見歲已經暈了過去,面色慘白,對她的呼喊毫無反應。

辛睿想起她上次發病時吃的藥,從抽屜裏拽出書包,把所有東西倒在地上,找到那瓶熟悉的小藥瓶,倒出兩粒,本想借水硬喂進嘴裏,但因人還昏迷着,根本無法吞咽。

方若晴亂了方寸:“怎、怎麽辦?去校醫院嗎?”

辛睿想了兩秒鐘,急匆匆地囑托道:“我現在送她打車去醫院,你先去高三(9)找沈知年,說他妹妹暈過去了,讓他直接去醫院,然後再去找周老師說明一下情況。”

說完她便背起沈見歲,沖出了教室。

一個小時後。

辛睿站在病床前,看着仍在昏迷中的沈見歲,長長地嘆了口氣。

“雖然醫生說她已經沒事了,但為什麽還不醒啊?沈知年,你就不擔心你妹……”

辛睿扭過頭,撞見一雙眼底赤紅、濕潤氤氲的眼睛,問話噎在了喉嚨裏。

沈知年的臉白得吓人,被死死咬住的下唇一點血色也無,十根手指死死絞在一起,止不住地輕微顫抖。

辛睿背着沈見歲走到學校門口時,沈知年就騎着車追了過來,見她們後幹脆急得連車也不要了,跳下車扔在路旁,陪她們打車來到醫院。

回想起來,從學校到醫院的這一路上,沈知年幾乎沒說過一句話。

辛睿拍了拍他肩膀,問:“你……還好嗎?”

“我好害怕……”沈知年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每次進醫院的時候我都很害怕,怕總有一天,她會醒不過來。”

她這才意識到,沈知年是因為恐懼而在發抖。

她不自覺地擡起手摸上了他的頭發,柔軟微卷的發絲摩挲着掌心,像大型犬的毛發一樣柔軟。她輕柔地撫摸他的頭,安撫道:“別害怕,不會有事的,你相信你的妹妹,她才不是那麽容易就被打倒的人。”

“萬一……”

“不會有萬一。”辛睿握住了他顫抖的手,重複道,“不會有萬一。”

沈知年擡起頭,注視她堅定的目光,這才慢慢地定下心,顫抖的身體也平靜了下來。

良久後,從二人身後響起一個猶疑的聲音:“你們這是……”

一個身材高挑的中年男人出現在身後,他穿着長款風衣和皮鞋,戴着一副銀邊眼鏡,氣質溫和儒雅。他約莫已有四十歲,但是狀态和氣質都十分年輕,特別是他一頭的小卷毛,像極了年輕男孩中流行的錫紙燙。

诶?卷毛?

辛睿看看這男人,又看看沈知年,越看越發覺,這兩人長得很像。

被握住的手突然抽走,沈知年打直了背站定,與辛睿拉開了一步的距離,望着男人,慢悠悠吐出一聲:“爸,你來了啊……”

原來是父子啊。

辛睿心想,小卷毛竟然是遺傳基因。

辛睿收回了手,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叔叔好。”

沈爸爸眯起眼睛笑了笑,“同學你好啊,我是這兩個小鬼的爸爸。你是年年的同學嗎?”

辛睿說:“我是沈見歲的同學,今年高二。我叫辛睿。”

沈爸爸微微睜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哦!原來你就是辛睿!我經常聽這倆小鬼提起你呢!”

他的目光又落在沈知年身上,“怪不得剛剛看你倆站這麽近,我還在奇怪年年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個關系好的女同學,原來是你啊,這我就理解了嘛。畢竟我們家年年早就……”

沈知年猛地給他爹來了一腳,沈爸爸皺起眉頭,對上兒子火燒眉毛的表情,想了兩秒,遲鈍地捂住嘴:“啊呀,我真是年紀大了,一不小心就容易說太多。”

辛睿給了沈知年一個疑惑的目光。

你爸爸剛剛想說什麽?

沈知年聳了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沈爸爸走到病床的另一頭,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額頭,“我們家小妹,這次又遭了不少罪吧……”

剛說了一句,眼鏡後的一雙眼睛就泛紅了,眼角濕漉漉的。

辛睿忽然就明白沈知年的小哭包性格是從誰那裏學來的了。

電話響了,沈爸爸看了一眼後接起:“喂,是周老師啊。是的是的,我是沈見歲的父親。孩子已經沒事了,你們放心……不用特意過來了……”

怕吵到其他人,他接着電話走出了病房。

他剛一走,沈見歲就睜開了眼,疲憊地感嘆一聲:“哎,這老頭總是這麽吵。”

人終于醒了,辛睿激動地拍了拍沈知年,剛剛還要哭的一張臉突然就冷了下來,嚴肅地質問:

“沈、見、歲。你是不是又偷偷熬夜了?你的藥瓶我也檢查過了,這段時間根本就沒按時吃藥吧?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什麽身體,還這麽瞎折騰!”

沈見歲一秒怒氣竄心,拉起被子蓋在腦袋上,“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辛睿一頭霧水地看着這對兄妹,明明剛才哥哥還為妹妹擔心得發抖,怎麽一秒就變了副面孔?

沈知年沉着臉,還想再說什麽,卻只是啞然地張了張嘴,最後咬着牙關,扭頭離開了病房。

沈爸爸挂了電話正要回來,在門口和兒子擦肩而過。

“年年,你去哪兒啊?等會兒爺爺過來送飯,你去接一下他。”

沈爸爸沖着他的背影喊了一聲,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

辛睿也跟着追了出來,路過沈爸爸時點頭打了個招呼。

沈爸爸看着這一前一後的背影,茫然道:“什麽情況?到底誰追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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