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摘月
摘月
學習機比辛睿想象中的沉,辛睿盯着包裝盒上廣告詞,問:“為什麽?”
沈知年歪着頭說:“嗯?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送我禮物?”
“你之前不是說想要這個嗎?”
“我想要,你就會幫我得到嗎?”
沈知年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天是個月圓之夜,“如果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确實沒那個本事幫你摘下來。但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
他用力點了點頭,說:“當然,我會幫你得到。”
“那你呢?”
“我?”
辛睿擡起頭,注視着他一雙比星星更明亮的眼睛,說:“你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那你自己呢?你想要的又是什麽?你又得到了什麽呢?”
沈知年脫口而出:“你呀。”
辛睿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他擡起手,輕輕拍了拍辛睿的腦袋,“能看到你高興的樣子,就是我想要得到的東西。”
月光柔和地抛灑在他們的肩上,辛睿飛快地眨着眼睛,抱緊了懷裏的學習機,最終還是不争氣地紅起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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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辛睿和往常一樣,一早起來開始準備初三的複習資料。
為了給如如補課,她将自己初中時做的學習筆記全都翻了出來,又認真研究了近兩年的中考真題和模拟卷,因為占用了太多時間,只好停了幫同學有償寫筆記的外快了。
但今天卻有些不一樣,姨媽親自把如如走到辛睿家,進了門後不僅沒急着走,還坐下來,當着辛睿的面将如如數落了一番。
“這是如如這次期中考試的卷子,你看看,比上次月考的成績還又下降了。我這好吃好喝地供她上學,家裏的家務一點都不用她幹,結果呢,就跑出這個成績來。”
如如站在一旁,噘着嘴,神情低落地盯着地上看。
辛睿知道,姨媽這是在指桑罵槐,專門罵給她聽的。
她現在算如如的半個老師,如如沒能考好,她自然脫不了幹系。
姨媽長嘆一口氣:“睿睿啊,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幫如如補習啊?我也不求她能有你這麽好的成績,但至少得有個過得去的高中上吧?你摸着良心說,這些年姨媽是怎麽對你的,但凡你有個頭疼感冒,我哪一次不是抛下店裏的生意來照顧你?你就不能認真幫幫你妹妹嗎?”
辛睿翻了翻如如的卷子,解釋道:“上次月考,如如的數學和英語成績比較低,這一個月來,一直是針對這兩門課在補習,這次期中考,數學和英語的分數也确實上去了。只是沒想到她作文寫跑了題,所以總分才比之前更低了。”
姨媽完全不關心她在說什麽,自顧自地哀怨着:“都怪我沒本事,要是有錢,也去送如如上名師班,也不用麻煩你了。”
辛睿說:“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保證下次考試,如如一定能進步。”
姨媽唠叨了一陣後,沉着臉離開了。
如如揪着自己的衣角,一臉愧疚地說:“表姐,對不起……”
“在我面前不用說這種話。”辛睿整理好試卷,還給了她,頓了頓,又問道,“剛剛姨媽說的名師班是什麽?”
“就是一個什麽省級特級教師,據說特別厲害,我好多同學都報了他的班,這次期中考都提高了很多分。”如如解釋,“我媽本來想去報班的,到了才知道,這個補習班是按成績收費的,以我的成績,學費貴得簡直離譜。”
辛睿思索了一會兒,“錢的事情……我來想想辦法。”
“姐,你也還在上學,你能有什麽辦法啊?”
她看着對面的櫃子,喃喃道:“總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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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場一戰,沈知年成功打出了名號,周一回到學校,一路上回頭率猛增,堪比他開學第一天入校的盛況。
一進教室門,劉陽沖他打招呼:“MVP早上好啊。”他遞來一盒包裝精美的餅幹,問,“早飯吃了嗎?這餅幹真不錯。”
沈知年問道:“你什麽時候喜歡吃這種東西了?不是一向大餅油條管飽的嗎?”
“反正是你的東西,不吃白不吃。”劉陽嘿嘿一笑,“看看你抽屜。”
和普通高三生的課桌不一樣,沈知年連課本都帶不全,抽屜裏一向空空蕩蕩的。可今天低頭一瞧,竟被塞得滿滿當當。
他扒拉了半天,掏出一大摞賀卡、明信片和小零食,堆滿了整個課桌。
劉陽酸溜溜地說:“真羨慕啊,你平時女生緣就好得過分,這次又贏了籃球賽,現在貼吧上聊的全是你。連我一中的朋友都來跟我打聽你。”
沈知年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一樣,盯着他手上已經吃了一大半的餅幹盒,沉着臉問:“餅幹是別人送的?”
“是啊……你別搶啊,我還沒吃飽呢!”
“吃個屁。我要給人家還回去的。”沈知年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他一下,警告道,“以後不經我允許,不準再動我的東西。特別是別人送過來的。”
劉陽撇了撇嘴,不以為然:“拆都拆了,還送回去幹嘛?人家女生不要面子的啊。”
沈知年說:“就是為了尊重她的面子,才更得認真地拒絕。”
劉陽眨巴眨巴眼睛,顯然沒聽明白。
他拍了拍手上的餅幹屑,扭過頭,看見班上的學習委員抱着個比臉還大的物件進了教室,閑不住地跑過去湊起熱鬧。
“陸航,你手上這什麽東西?”
陸航将東西小心翼翼地擱在了自己的課桌上,擡了擡眼鏡,回答道:“最近很火的那個學習機啊,是最新款的呢。聽說自帶的翻譯器特別好用,我正好買來練英語。”
坐在前頭的女生聞言也轉過身來,好奇地說:“快拆開來看看,我一直想要一個呢,我爸媽死活不肯給我買。”
劉陽伸手就要拆,陸航心疼道:“诶诶,你別動,這剛買的,我要自己拆,你別上手。”
劉陽讪讪地收回了手,陰陽怪氣道:“你什麽時候這麽有錢了,學習機說買就買?上次讓你請我喝可樂你都不願意。”
“這個不貴,我二手群買的,只有原價的一半多。剛剛拿到手。”陸航小心翼翼地打開外包裝,将學習機取了出來,“你看,包裝都是完整的。”
前座的人圍觀學習機時,沈知年正忙着收拾自己的桌面。給他送來東西的人估摸着得有七八個,劉陽一定事先在他的抽屜裏翻了又翻,所有禮物和卡片都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樣是哪個人送的。
有些人甚至也沒有署名,沈知年皺着眉整理了半天,發愁要怎麽給人家退回去。
陸航就坐在他前面兩旁,說的話不經意地傳進了耳朵裏。
“這怎麽還有個卡片?”沈知年聽見陸航發出一聲疑問,接着一字一句地朗讀道,“希望你心想事成,沖沖沖。”
沈知年剛剛拿起一張卡片,聞言,手上一僵,卡片又落回了桌上。
他匆匆離開自己的位置,三座并兩步沖到陸航座位前,一眼瞧見他手裏的米色賀卡,折疊式的,封面上印着紅色扶桑花的圖案。
陸航正和劉陽讨論:“這卡片什麽意思?賣家寫給我的嗎?”
剛說完,手裏驀地一空,被沈知年給奪了過去。
陸航茫然地擡起頭,對上沈知年氣得冒煙的眼睛,他質問道:“這個學習機,你是跟誰買的?”
陸航茫然道:“我不認識那人啊,二手群裏加的好友,那人沒有備注。”
沈知年追問:“男的女的?長什麽樣子?”
陸航仔細回憶了一下,“是個女的,瘦瘦高高的,紮個馬尾辮,長得還挺好看的。”
沈知年攥緊拳頭,手裏的卡片瞬間皺成了一團廢紙。
劉陽問:“喂,你怎麽了?你也想買學習機?”
沈知年啐了一口:“我買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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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好好的晴天無端下起了大雨,像人的心情一般難以捉摸。
辛睿最後一個走出教室,關好燈鎖好門,卻見走廊上還站着個人。
本該早已離開的沈見歲仍站在走廊上,正低頭擺弄手機,面色暴躁。
辛睿問:“沈見歲,你怎麽還沒回家?”
“我沒帶傘,在召喚沈知年呢。”沈見歲說着,将包含了十幾個感嘆號的消息發了出去,“這家夥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發什麽消息都不回。”
辛睿說:“我有傘,我送你。”
手機終于震動了一下,卻不是沈知年的信息,沈見歲看了眼,說:“我爸說他開車來了,你把我送到校門口就行啦。”
雨下得有多大,只憑肉眼是分辨不出的。只有走進雨裏,感受到雨水如拳頭般砸在傘上的力度,只有小心翼翼但仍然弄濕了鞋襪,才能真正感受到雨的密度。
沈見歲像只樹袋熊一樣攀着辛睿的肩膀,一路艱難地走到校門口,一輛黑色轎車閃起了燈。
辛睿将她護送到車旁,沈見歲像條魚一樣竄進了車裏,搖下車窗,揮了揮手:“睿睿,你回家路上小心啊。”
辛睿點點頭,正準備離開,餘光中瞥見副駕駛的位置上還坐着個人,即使隔着被雨打濕的車窗也仍能辨認出,是沈知年。
沈知年将一盒紙巾遞沈見歲擦衣服,轉身的時候,他的視線從辛睿身上經過,卻只是匆匆一瞥,甚至沒有停留一秒鐘。
就好像,她只是個不重要的陌生人。
握着傘的手輕輕晃了晃,秋雨濺在辛睿的臉上。
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