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鬼
小鬼
沈知年眉頭緊皺，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哪有人賠禮道歉是送錯題集的？你是真的想道歉，還是想看我下不來臺啊？”
辛睿反問：“為什麽會下不來臺？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成績很差。你在我面前，還缺這點面子嗎？”
“你……”沈知年氣得想吐血。
他瞪着辛睿，辛睿也仰頭瞪着他，目光像兩把劍一樣打得有來有回。最後，又是沈知年敗下陣來。
他揉了揉鼻子，避開她的目光，問：“你剛剛說你有急事要用錢，錢……夠用嗎？”
“夠用了。”辛睿的目光也柔和了幾分，“其實學校的補助金也發了，我也攢了一部分，只是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用那筆錢。”
“事情解決了就好。”沈知年說着，卻還是有些憋屈，擡手在她的額頭上狠狠彈了一下，“你以後做這種事情之前，提前跟我說一下不就行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寧可賣東西，也不願意跟我借錢。”
辛睿揉了揉額頭，問：“那你……不生氣了？”
“你想得美！一本錯題集就想彌補我的心靈創傷嗎？”
“這就創傷了？你的內心好脆弱啊。”
沈知年氣得又想彈她一下，辛睿卻敏捷地偏過身子躲開了。
他腮幫子氣得鼓鼓的，像只金魚似的說：“我不管。想要我消氣，除非……你再陪我做一件事。”
沈知年雙手抱胸，擡起了下巴看着她，像在岸邊等待已久的漁人準備好要收杆。
辛睿警惕地說：“違法亂紀殺人放火的事情我不做。”
沈知年簡直無語，“……難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種恐怖分子形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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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上，辛睿被沈知年拉着來到游樂場大門外時，才明白他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陪你玩一整天？”辛睿問，“就這事兒？”
沈知年說：“不準發表多餘意見。你答應過我的，必須要做到。”
辛睿躊躇了一下，“這游樂場的門票……不便宜吧？”
“我能讓你這只鐵公雞拔毛嗎？”沈知年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門票，用了甩了甩，指着大門道，“走吧。”
辛睿無奈地搖了搖頭，跟上了他的腳步。
這家游樂場在東江市開了十多年，辛睿還上小學的時候曾經來過，前幾年游樂場拆除重建，去年再次開業，搬來了新的設施，建起了摩天輪和過山車，每逢節假日都游人如織。
但這時候的辛睿卻已經被童年放逐，再沒有踏過此類游樂場所一步。偶爾從游樂場附近路過時，聽見從裏面傳來的笑聲、過山車上的尖叫，也會忍不住覺得恍惚，好像還能記起和媽媽牽手時的溫度。
辛睿以為，沈知年一定是游樂場的常客，他有錢有時間，沒道理沒來過這種地方，但沈知年此刻表現出的驚奇和興奮，卻似乎在說明并非如此。
“你看那個，是不是叫大擺錘？看起來好刺激啊，他們在天上我都能聽見尖叫聲。”
沈知年邊說邊拽了拽辛睿的袖子，黑眼睛瞪得圓滾滾。
辛睿問：“你以前沒來過嗎？”
“沒有啊。”
“怎麽會？”
“這裏不是去年才重新開業嗎？那個時候我高三備考，被老爸按在家裏哪兒都不讓去，後來考砸了，幹脆打包把我塞進了萬川中學，一周只有一天假期，根本沒時間出來玩。”
“那之前呢？這家游樂場重建之前也開了很多年。”
“我想想，小時候……來過一次，但只是進來看了看，沒有玩任何東西。因為我是陪沈見歲來的。但她那個時候還沒做心髒手術，身體太差，什麽都不能玩。如果連我也抛下她的話，她會更難受的。”
沈知年聳了聳肩，風輕雲淡地說，“結果一來二去，就拖到了現在。”
辛睿還是不理解，“那你怎麽現在想起來要來玩？你班上的朋友那麽多，為什麽非要拉着我來？”
她可是堆了很多筆記沒有寫，空出了一整天時間，專門哄少爺開心呢。
沈少爺假裝沒有聽見，指着遠處的過山車軌道，說：“我們去玩過山車吧！那邊人少不用排隊。”
十分鐘後。
沈知年癱坐在長椅上，四肢像面條一樣軟綿無力，面色慘白，五官像被揉皺了的紙團。
“喝點水潤潤口吧。”辛睿從附近的商店買了一瓶礦泉水，遞給他，“還是很不舒服？”
“難受，還想吐。”
沈知年仰起頭，咕嚕嚕灌下半瓶水。
他剛上過山車時有多激動，從過山車下來時就有多狼狽，剛剛跑到洗手間哇哇一頓吐，翻江倒海的胃仍揪着難受。
辛睿第一次看見他這幅狼狽模樣，只覺得好笑，“排隊的時候那麽激動，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沒想到第一個項目就吐了。”
沈知年委屈，“你有沒有良心，我都這樣了，不能安慰我一下嗎？”
“安慰能讓你不難受嗎？”辛睿搖了搖頭，“實在難受就回家吧。”
“那不行。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不能把時間浪費了。”他不死心地說，“扶我起來，我還能玩！”
沈知年硬撐着身體站了起來，許軟無力的雙腿幾乎在打顫，辛睿看不過眼，只好走過去扶住他的胳膊。
他看了一眼左邊的大擺錘和右邊的海盜船，轉了個身，看向身後的建築，“這些刺激項目就算了。我們去鬼屋玩吧。”
他信誓旦旦地說：“我膽子大，這次一定沒問題！”
又過了五分鐘。
“啊啊啊啊啊！！！”
“別過來別過來！離我遠點！！”
“辛睿！！救命啊！！”
鬼屋內一片黑暗，辛睿什麽都還沒看清，就感受到沈知年像個八爪魚一樣從背後抱住了自己，尖叫聲離她太近，吵得她耳膜發疼。
前面的游客都紛紛回頭盯着他們看，個子只有沈知年一半高的小朋友指着他笑道：“這個哥哥膽子好小啊。”
辛睿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沈知年，你冷靜一下，鬼屋裏的東西都是假的，剛剛那是個塗了紅油漆的人偶娃娃而已，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抱着她的胳膊終于松開了一些，但沈知年還是沒有完全松開她。
辛睿只好抓着他的手，摸了摸身邊的人偶，“你自己摸摸，是塑料做的，你要是害怕，揍它兩拳也行。”
沈知年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拍了拍那人偶，這才平靜了下來。
鬼屋的路程才走了一半，其他的游客都已經走遠，辛睿牽着沈知年的手，慢慢地往前走。
走出了古堡驚魂的主題空間，下一個主題主打中式婚嫁風，整個空間都被紅光籠罩，立體環繞的音響播放着陰森的唢吶聲，就連腳下的地板也時不時地震動兩下。
沈知年緊握着辛睿的左手，半眯着眼睛，幾乎不敢細看。
忽然間，似乎有什麽東西搭上了他的肩膀。
沈知年下意識地回過頭，在氤氲的霧氣中看見一名面色慘白、雙眼烏黑的紅衣新郎官。
他尖叫一聲，一巴掌拍了出去。
新郎官大喊：“诶喲！我是人！人！別打了別打了！小哥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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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屋門口，扮演新郎官的NPC卸了妝坐在凳子上，右半邊臉上殘留着一道鮮紅的巴掌印。
辛睿和沈知年站在他的面前，滿臉愧疚。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辛睿深鞠一躬，道歉道，“我朋友是第一次來鬼屋，實在是太害怕了。前面幾個地方的鬼都是人偶裝的，沒想到會有真人，一下子條件反射才動了手，絕對不是故意的。”
她看着NPC臉上的紅印都覺得疼，“要不要去醫院做個檢查？醫藥費我們付。”
“沒事，用不着去醫院，就是挨了一巴掌，怪疼的。”NPC捂着臉，長嘆一口氣，“還好姑娘你及時攔住了他，這小哥力氣可真夠大的，我差點以為自己小命要不保了。”
沈知年躲在辛睿身後，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辛睿在他的後背上用力拍了兩巴掌，陪着笑臉說：“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今天真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抱歉。”
NPC說：“回去好好管管你男朋友，白長了這麽大個子，膽子也太小了！下次不準再來了！”
辛睿逃也似地将沈知年拽出了鬼屋，一直走到看不見鬼屋的地方，才停下了腳步。
撇過頭，沈知年仍舊垂着腦袋，雙手抱着她的胳膊，跟個樹袋熊似的。
辛睿問：“你準備繼續抱着我到什麽時候？”
沈知年眨巴眨巴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讪讪地松開了手，退後兩步。
“謝謝你啊，差點惹出大禍……”沈知年愧疚地抓了抓頭發，“他們的NPC化妝技術太厲害了，你看那臉，慘白慘白的，吓得我下意識就……”
辛睿點點頭：“嗯嗯嗯，都怪他們。”
沈知年被她諷得老臉一紅，低頭看着地上，“其實我平常不是這麽膽小的，如果不是因為特殊情……啊啊啊啊啊什麽東西！”
他說到一半擡起頭，猛地對上一張白無常般的吊死鬼臉，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
辛睿摘下面具，笑得肚子都疼了，“噗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一分鐘後，她就後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