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無愧
無愧
冬天的夜晚陰暗濕冷，沈婧親自開車将辛睿送回了家。
車停在了小區樓下，辛睿剛下車，沈知年就提着兩大袋東西跟了上來，非要親眼将她送進家門。
離開沈家的時候，沈婧給辛睿打包了不少東西帶回來，她本想拒絕，沈知年卻全替她應了下來，還變本加厲又搜羅了不少東西，恨不得把整個家給搬空。
辛睿推開家門，接過兩大包禮物放在玄關櫃子上，轉身說：“沈知年，我到家了。”
“啊……嗯。”沈知年撓了撓頭，“那個，晚安，早點休息。”
嘴上這麽說着，他的腳步卻是一步都沒挪。
“你還不走嗎？”辛睿問。
他想了想，叮囑道：“那、那個。打包帶給你的蛋糕，記得放進冰箱裏，最好明天就吃了，不然就不新鮮了。”
“知道。”
“包裏有個小瓶子，裏面裝的是葉黃素，吃了對眼睛好，你記得每天吃一粒。”
“記住了。”
“還有……”
辛睿終于忍不住打斷他，“沈知年，有話直說。”
“我、我其實就是想說……”
沈知年舔了舔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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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很獨立、也很厲害，不管遇上什麽事兒都不需要別人操心。但就算知道是這樣，我還是會擔心你，不是因為我不相信你，只是因為……因為我覺得你比別人更加重要！”
他的臉色越說越紅，語速也越來越快，趕集似的說完最後一句話，反倒把自己給羞了個半死，扭頭就跑下了樓。
辛睿看着風一樣刮過的殘影，困惑地發出一聲：“……啊？”
他最後說了一句什麽？
沒聽清。
·
沈知年跑下樓的時候，一個穿着厚棉襖的男人正好從樓下往上走，和沈知年迎面擦肩而過。
這個人看着有點面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沈知年停下腳步，看見男人擡起頭，朝着樓上辛睿家門的方向，突兀地啐了一口，“不要臉。”
滴滴滴，樓下的汽車鳴笛三下，是女王大人在催了。
他來不及再多想，加快腳步下了樓。
直到汽車駛出小區很遠後，沈知年突然想起什麽，猛地一拍車窗。
是他！
那個曾經被辛睿一拐杖打下樓的男人！
·
第二天，辛睿回到學校，榮勝男以往總是第一個來到班上學習，今天，她的座位卻是空的。
一切如沈婧所預料的那般，沈知年霸淩同學的傳聞已然人盡皆知。
沈見歲和辛睿來到小賣部，同學們一見到她就繞開走，竊竊私語着“沈知年妹妹”等話。
沈見歲平靜地買完可樂，平靜打開可樂，平靜地喝了一口，平靜地說：“就這樣吧，算了，我不關心，我不在乎，解釋了又能怎樣呢？這個世界不就這樣嗎？毀滅吧，累了。”
從昨天的晚自習開始，她就是這個狀态了。
她努力向別人解釋過。但只要頂着“沈知年妹妹”這個名號，她說什麽都不會有人相信的。
平靜了沒兩分鐘，沈見歲還是忍不住罵道：“現在的人怎麽都這樣啊？沒這些事之前，對着沈知年一口一個哥，比我這輩子叫過的哥哥都多。現在才出了點謠言，裏面就把我們打成了過街老鼠！”
辛睿将一包捏好的幹脆面遞給她，“吃嗎？”
“不吃！沒心情！”
“海苔味的，最後一包。”
“這個味道可好吃了，你也嘗嘗！”
辛睿搖了搖頭，“全給你。”
“話說回來。”沈見歲一邊嚼着幹脆面，一邊問，“你們昨天晚上沒有商量出什麽對策來嗎？不管這些事是誰搞出來的，目标都是我們家的人，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沈知年臭名遠揚啊。他不做人了，我還要這張臉呢。”
辛睿說：“你們沈婧女士發話了，再等等，對方的底牌還沒有出完，現在還不是時候。”
“等等又等等，郁悶死了。”沈見歲擡起頭，将幹脆面一股腦倒進嘴裏。
伴随着焦灼的腳步聲，方若晴從遠處小跑而來。
“辛睿，出事了……張主任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沈見歲被吓得嗆了一口，猛咳兩聲，看向辛睿，“張主任找你幹什麽？總感覺沒好事。”
辛睿面色如水，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說：“時候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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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在張主任辦公室門口來回徘徊，辛睿一出現，她就立刻迎了上來，低聲叮囑。
“等會兒你千萬別犯驢脾氣，不管張主任問什麽，你老老實實回答就行，明白了嗎？”
辛睿點點頭，徑直走進了辦公室。
張主任坐在辦公桌前，摘了眼鏡，緊閉雙目，煩悶地捏緊眉心。
聽見敲門聲，他立刻戴好眼鏡，恢複了以往的狀态，面色鐵青地問道：“辛睿同學，咱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你一句話——高三的沈知年同學，你認不認識？”
辛睿回答：“認識。”
“你們的關系怎麽樣？”
“他是我的朋友。”
“你怎麽會和高三的學生成為朋友？”
“這學期開學不久，沈知年騎車的時候撞傷了我，後來主動送我去醫院，一直關照我直到腿腳完全恢複。雖然我是因為他才受的傷，但是後來我發現，他其實很有禮貌、對人很友好，所以這件事之後，我們就成了朋友。”
張主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們，就只是朋友？”
辛睿坦然地迎着他的視線，“是的。”
張主任冷哼一聲，從抽屜裏取出一沓照片，重重扔在了桌上，“那你告訴我，這些照片都是怎麽來的！”
辛睿走近兩步，拿起了桌上的照片。
照片拍攝的時間是辛睿生日當天，她離開體育館後被沈知年追上，站在橋上時，沈知年将那條月桂項鏈送給了她。
拍照的人明顯離他們很遠，但用的設備卻很厲害，清晰地記錄了沈知年為辛睿戴上項鏈的動作。再配合上昏暗的燈光和刻意安排的角度，照片中二人間的距離被拉近，顯得異常舉止親密。
昨天晚上，辛睿被沈婧警告過。
“你是這整件事裏最不相幹、最無辜的人，但也因為這樣，如果有人要拉你下水，你受到的傷害，一定會比我們更重。
“我給你一條建議，一旦發生可能不利于你的事情，你一定要把所有的責任推到沈知年的頭上。他是我兒子，就算出了事，他也活該受着。”
那個時候，她聽着這些話時，還只是個局外人的身份。雖然明白沈婧說的道理，但還無法将她假設的未來代入到自己身上。
直到現在，看着這些照片，看着照片上自己的臉，辛睿才明白，即使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她也并非無堅不摧。
張主任發問：“你自己看看！這照片上都拍了些什麽？你到底收了沈知年什麽東西？”
“生日禮物。”辛睿将照片扔回了桌上，“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收下了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有什麽不對嗎？”
“你還敢問我有什麽不對？”張主任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他送你的那條項鏈多少錢？你知不知道你身為一個高中生，收下別人這麽貴重的東西，外面的人會說什麽？”
辛睿卻問：“我在我的生日收下朋友送的禮物，有什麽錯？外面的人說什麽，和我又有什麽關系？他們有什麽資格評判我？”
“辛睿！”張主任拍桌而起，“我現在是在幫你！”
偷聽了全程的周舟見情況不對，立馬沖了進來，擋在二人中間勸架。
“辛睿你怎麽回事，我都讓你不要犯驢脾氣了你怎麽還不聽？張主任您也別急，這孩子你是看着長大的她是什麽人您還能不清楚嗎？咱們先想想怎麽把這個事壓下去更重要。”
辛睿問：“‘壓下去’是什麽意思？”
周舟嘆氣道：“這些照片本來是要直接寄給校長的，但是今天校長去外省開會，他的信和快遞都先放在了張主任辦公室。是張主任無意間發現這封信沒有寫寄信人，擔心是有人惡作劇，才拆開來看了下，誰曉得竟然是你和……”
她咳了兩聲，沒有說完。
張主任扶着腰長嘆一聲，痛心疾首道：“因為這個沈知年，最近學校裏是烏煙瘴氣，如果不是因為他有個厲害的媽，校長恨不得立刻就把他開除了。你現在和這種人扯上關系，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嗎？”
他注視着辛睿的眼睛，“我最後就問你一句，不該做的事情，你到底有沒有做？”
指甲幾乎嵌進了肉裏，辛睿緊咬牙關，堅定地說：“主任，老師，我問心無愧。”
“行了，我知道了。”張主任疲憊地坐回了椅子上，摘下眼鏡，不停揉搓太陽穴，“周老師，把她帶回去吧。這件事，不能再讓第四個人知道。”
周舟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不疊道謝：“謝謝張主任，這孩子以後一定會非常感謝您的。”
說完，将辛睿拖出了辦公室。
出了門，周舟仍喋喋不休地教育她，“你說說你這臭脾氣，張主任是為了你好才想問清楚事情的。要是連他都不護着你，你和那高三的都得被開除。他有個了不得的媽，可你呢？你有什……哎喲，王老師，你什麽時候來的？”
周舟走到樓梯口，突然和一位男老師迎面撞上。
這名王老師擡了擡眼鏡，不動聲色地瞥了辛睿一眼，“我來給張主任送材料。他在辦公室吧？”
周舟說：“在呢在呢，您去吧。我就先走了哈。”
王老師點點頭，從辛睿身旁走過。
辛睿全程低着頭看地面，沒有擡頭看對方一眼。
兩個人走遠後，王老師看着她們離去的方向，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啊。前天喝酒的時候，你說的那些話還算數嗎？有消息提供給你，真能換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