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狗仔
狗仔
天越來越冷了，即使裹着圍巾和手套，江南潮濕的寒氣依舊無孔不入地鑽進毛孔，夜路依舊走得艱難。
為了能更快地回家，辛睿放棄了要繞兩道彎的馬路，改從居民區之間的小路回家。
夜深了，路上的人越來越少。走到半路，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從身後追了上來。
“同學，你知道去花園小區怎麽走嗎？”
辛睿将半張臉埋在圍巾裏，給她指了條走大路的路線：“這條路往前第二個馬路再左轉。”
“謝謝你啊。”女人笑了笑，又問，“同學，你是萬川中學的學生嗎？”
“是。”辛睿擡眼看了女人，她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模樣非常出挑，有點新聞女主播的氣質，但卻戴着一副能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
辛睿說：“你不是本地人。”
“啊？我，我是外地人。但我去年就來東江市工作了。”女人驚訝地說話都磕巴了一下，但很快又眯起眼睛笑起來，“小同學，你好聰明啊。”
“你說方言的口音很怪。”辛睿說完，轉頭繼續往前走。
“啊……原來是這樣。”這一次，女人說的是标準的普通話。
走了幾米後，辛睿發現自己沒有聽見女人離開的聲音。
她的腳步忽然一滞，轉過頭，女人果然沒離開。
女人擡了擡沒有鏡片的眼鏡，問：“小同學，你有事嗎？”
辛睿目光往下挪了挪，看着她大衣口袋上的黑色小孔，說：“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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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都被你發現了啊？”女人将手伸進口袋，拿出一部手機，手機的鏡頭一直正對着辛睿的臉
女人說：“你放心，你還是個高中生，我會給你打碼的。”
辛睿還是重複那兩個字，“删了。”
“你別這麽兇嘛，你看你這麽兇的樣子都被錄進去了，剪出來會很難看的。對你自己不好。”
辛睿劈手就要直接搶，女人卻早已預料，及時鉗制住她的手腕。這女人看起來文绉绉的，力氣卻大得驚人，辛睿使出全力也只能彼此僵持。
“動手搶就更難看了。”女人還是笑眯眯的樣子，“我對你沒有惡意，問你幾個問題就走。先說說你和沈知年是怎麽認識的吧？他這學期剛轉到萬川，和你也不是一個年級，你們怎麽這麽快就成了好朋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我查過你的資料，我知道你品學兼優，是個好孩子。我也是女生，我不願意相信你是會主動接近男生的那種人。一定是沈知年主動接近你的吧？”
辛睿冷眼而視，“你再纏着我，我就報警了。”
女人毫不在意，“你報警啊。我對你什麽都沒做，你就算報警又能怎麽樣？我們自媒體的工作是合法的。”
辛睿立刻明白這女人是個老手，這些招數對她根本算不了什麽。
跟她耗下去沒有意義，索性她一直将臉埋在圍巾裏，即使拍到半邊，也算不了什麽。
辛睿想明白後立刻放開了她，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女人不死心地追了上來。
“你說你何必替沈知年那種富二代隐瞞呢？姐姐是個過來人。我知道他對你可能是不錯，但現實不是偶像劇，你這種好學生可不能為了一個花花公子自毀前程啊。”
她語速很快，但每個字都說得铿锵有力、聲情并茂，像魔咒一樣将辛睿的心緒攪得越來越亂。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為什麽現在名聲臭成這樣？還不是平時壞事做多了。他霸淩高二女生的事情你知道吧，你那個女生可是你同班同學！”
“他沒做過這種事！”提到榮勝男的事，辛睿終于忍不住吼了一聲。
女人立刻緊貼了過來，“你怎麽知道他沒做過？你很了解他嗎？”
“我當然……”
不對——
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劃過辛睿的腦海。
她迅速看向不遠處的角落，一名跟随在側的黑衣男人匆匆躲到了電線杆後面。他的反應很快，辛睿并沒有看見他的身影，卻注意到了相機鏡頭在路燈下翻身的一瞬白光。
這個女人在故意激怒她。辛睿得出結論。
女人見她停住不說了，趕緊追問道：“小同學。你說沈知年不是那種人，你有證據嗎？你有證據你就說啊。”
“我當然有證據。”辛睿勾了勾手，“你過來，我告訴你，這事兒不能讓其他人聽見了。”
女人雙眼冒光，俯下身子湊到她耳旁。
“其實我啊……什麽都不知道！”
一陣風掃過耳朵，辛睿毫不猶豫，拔腿就跑。
她的動作太快，女人僅僅呆了幾秒，人已經跑出了視線，她立馬沖着電線杆後的男人大喊：“……愣着幹什麽？追啊！”
辛睿躲進了附近的平房區，鑽進曲折的小巷，在一戶人家的大水缸旁蹲了下去，身體藏在陰影之中。
那兩個人的腳步聲走遠了一會兒，她剛剛定下心，有一道身後的腳步聲響起，并且越來越近。
她以為是那人追了上來，起身就要跑。
“是我。”
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辛睿不可置信地回過頭，沈知年站在月光下，眼眸明亮，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她愣愣地握着他的手站了起來，“你怎麽在這裏？”
沈知年說：“我媽不讓我出門，我是偷偷溜出來的。本來想等你放了學再來找你。可是你一出校門，就看見有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你。我就躲在暗處，想弄清楚他們是什麽人。”
“她說自己是做什麽自媒體的記者？”辛睿不太了解這個職業，只總結一句，“反正不是什麽好人。”
“噓。”沈知年突然伸出食指抵在唇邊，“有腳步聲。我們從那邊走。”
他握緊辛睿的手，朝巷子的另一頭悄然前進。
一路東躲西藏，辛睿只顧着身後跟着他們的人，完全沒留意自己在朝什麽方向走。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沈家的後門外了。
她并沒有見過沈家的後門，但一看見這道熟悉的高牆就明白過來，“你怎麽把我帶到……”
“他們好像跟過來了，趕緊進去！”
沈知年完全不打算讓她說完，直接将人推進去，然後迅速緊鎖防盜門。
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沈知年才厚着臉皮說：“嗯，現在應該安全了。”
辛睿瞪他，“你是故意的吧？”
她懷疑那兩個人根本就沒跟過來。
沈知年攤手，“我只是想找個安全的地方，憑着本能走了過來。”
辛睿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沈知年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梗着脖子不說話。
她瞪着他，他乖巧地任她眼神攻擊，不躲不閃，老老實實。
兩個人四目相視，彼此看得久了，忽然撲哧一聲，雙雙笑了起來。
“太荒唐了。”
回想起剛才的逃跑，辛睿因無語至極，反倒覺得這件事有些好笑。
沈知年樂呵呵地說：“你不覺得，我們剛才從鏡頭面前逃跑的樣子，很像大明星嗎？電影裏那些明星被狗仔追的時候，不都這樣嗎？好酷啊！”
辛睿白他一眼，“你明明是臭名遠揚，還拿自己跟明星比。”
“那不好說啊。其實我上小學就被星探遞過名片呢。只不過我媽覺得他們是騙子，就沒理。”沈知年理了理自己在奔跑中跑亂的發型，“就我這姿色，混個十八線總沒問題吧？”
辛睿哭笑不得，“真不要臉。”
“诶？你們回來了？”
沈婧拉開落地窗，看着這兩個笑得直不起腰的人，一頭霧水。
“我讓鐘叔晚上去校門口看一看，果然有兩個記者樣子的人跟着辛睿，鐘叔說他本來想去追辛睿，結果一眨眼人就沒影了。”她問，“那你們是怎麽跑回來的？我得趕緊打電話，讓鐘叔別再找人了。”
“阿姨好，不好意思打擾了。”辛睿立馬收起了笑容，禮貌地打了聲招呼，“我就是過來避避風頭的，等會兒外面沒人了，我就回家。”
沈婧正在和鐘叔通電話，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聽着電話說了些什麽，臉色迅速變得陰沉。
挂掉電話後，她搖頭道：“你今天怕是回不了家了。”
“什麽意思？”
沈婧在手機上滑了滑，點開一張照片，展示給他們看，“你家樓下現在的樣子。”
二人走上前去，竟看見花園小區熱鬧異常，一群扛着相機的人将老舊的樓道堵得水洩不通，許多居民穿着睡衣站在外圍湊熱鬧，好奇地看着這棟樓。
辛睿最後一絲潛藏的笑意也徹底冷了。
鐘叔又發來一條消息，沈婧收回手機，看着那條長文，皺緊了眉頭，“你是不是得罪過什麽人？”
“什麽意思？”
“有個記者采訪到你的鄰居，他聲稱曾多次看見你深夜帶着沈知年回家，有一次他看不過去，批評你們兩個行為不檢點，還被沈知年打了一頓，他說自己到現在還留着那份就醫記錄。東江市的記者們現在都炸了鍋，全跑到你家門口，等着采訪你呢。”
“胡扯！”沈知年一拳拍在玻璃窗上，“這都是他亂編的！”
“把玻璃拍碎了從你零花錢裏扣。”
沈婧瞥他一眼，接着說：“記者們把整個小區內外的人都問了，甚至包括門口賣燒餅的大爺。那個大爺看見你的照片一下子就認了出來，說确實經常看見你倆在一起。”
說完，沈婧怒火燒心，也忍不住一拳捶在了玻璃窗上，“他奶奶個熊！這也算證據？兩個人一起買過燒餅能證明什麽啊！”
沈知年小心勸道：“媽，冷靜……這玻璃窗很貴的。”
沈婧撸起了衣袖，下定了決心，說：“你們兩個該吃吃該睡睡，我現在就把公關部的人喊出來加班。”
二十分鐘後。
辛睿站在收拾完好的客房裏，被剛洗完澡跑過來的沈見歲一把抱住。
“太好了！我今天要和你一起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