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張桂花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向兒子再次求證,“振傑,你怎麽個說法?”
唐振傑已經做出決定,直接就說:“媽,玉華她懷孕了,我工作忙,她一個孕婦自己都顧不過來,再加一個孩子根本辦不到。念念就在你們身邊待一年,等明年玉華生了,我們就接孩子回去,正好可以上小學。”
“你媳婦懷孕了啊,那是不好帶的,留在這裏也好,左右一年很快就過去了……”
張桂花通情達理,十分理解兒媳婦懷孕的艱辛,表示孫女在鄉下,那一定給養得白白胖胖的。
唐振傑将兩個行李箱的東西都擺出來,都是孩子的日常用品和衣物,并每一樣做詳細解釋。
“媽,念念有自己的生活習慣,你按照我說的來,不要随意改變,否則她容易鬧脾氣的。”
“還有,她的房間東西,你也別随便去動,弄亂了她會不高興。”
“等九月份開學,念念就去鎮裏上幼兒園,這事兒我已經安排好了。”
“還有……”
唐振傑說到最後,從包裏抽出一個旅行袋,袋子打開,裏面有各種藥品。
“這是念念的藥,每一種怎麽吃,我都做了标注,媽你都看一下,別搞混了。”
張桂花看到一袋子藥,直接傻眼,“我孫女好好地,沒病吃什麽藥?”
唐振傑沉默住,半晌艱難開口,“媽,念念有自閉症。”
“什麽玩意兒?”張桂花再次傻眼。
一個小時後,唐家大女兒到來,給二老科普什麽是自閉症,而後唐慶國拿起掃帚,直接掃向兒子。
“振傑!”舒玉華吓得臉色發白,走過去護住。
唐慶國做不出對兒媳打罵的事情,心裏憋着一口氣,扶着門框直喘粗氣。
“孩子留下,你們走。”
唐振傑心頭一哽,欲要開口,舒玉華卻是說道:“振傑,我們買了下午三點的火車票,快要來不及了。”
唐慶國大手一揮,“趕緊走!”
“爸……”
“佳欣,送他們去火車站。”
唐佳欣送弟弟弟媳去火車站,唐慶國提着掃帚,看着院子,臉色鐵青。
張桂花拎着一袋子藥,直呼造孽,“這都什麽事兒,孩子有病,這也不管了。”
“別提那個畜生,和他那個城裏媳婦一樣,黑心肝的玩意兒。”唐慶國氣極。
張桂花還在找補,“那也不是這麽說,振傑他媳婦兒懷孕了……”
“懷孕就能扔了孩子不管?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後媽!整得一出又一出,不過就是借口懷孕逃避責任。”
張桂花:“唉,這麽丁點兒大的孩子,在鄉下一年,回去得和爹媽生分了。”
唐慶國:“沒良心的爹媽,有個屁用。”
“唉?這藥底下還有錢?一萬整呢!”
張桂花翻出一沓錢,誰知唐慶國嘲諷的更厲害,“你那兒子臉皮可真是厚,一萬塊要我們兩個老的照顧孩子一年,合着每個月一千塊都不到,他這是從哪兒算得鄉下保姆的價錢?”
“老唐你話說的……”
“不對,咱倆還得平分,合着每人每月五百塊都沒有。這畜生咋不上天呢!”
舒念站在樓梯口,聽完了全過程,心裏沒有一點波動。
這事兒她早就知道了,在媽媽剛懷孕時,她就偷聽過他們的談話了。
他們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什麽都知道。
她有病,爸爸媽媽更期待一個健康的寶寶,她是不被期待的孩子。
思緒亂飛,舒念越想越多,手中抓着的毛絨狗的力道也越來越大,就在快要失控時,腳邊的拉扯感将她拽回現實。
瞥了眼,是小黃狗。
小黃狗清澈的眼神中泛着迷糊,疑惑問道:“念念,你爸爸也是毛茸茸?爺爺喊他畜生呢,他是不是也會變成一只狗?”
大公雞飛落在窗棱上,聽到這話笑死,“小黃崽子,你如果一定要找個同類耍耍,還不如問問念念手中的毛茸茸。”
舒念一瞬戒備,本能抱緊懷裏的毛絨狗,一步一步往後退。
此時,她完全顧不上那些大人的事情,只想守衛自己的毛絨狗。
大公雞看着一人一犬你進我退,越看越是有滋味兒,大熱天的,人類幼崽和小狗崽子,真有意思。
直到——
舒念一把薅住狗頭,将小黃狗拎起來。
舒念拎着小黃狗,将對方怼上毛絨狗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我的。”
小黃狗被扼制住命運的狗脖子,四只爪子在半空中飛舞,嗷嗷直叫,“撒開,撒開!狗命不保,狗命不保!”
“我的。”舒念重複說道。
小黃狗掙紮點頭,“你的你的,都是你的!”
舒念聽到對方承認,這才松手,小黃狗“撲通”落下,在地上連滾兩圈,吃了一嘴巴灰。
但它依舊尾巴搖得歡快,繞着舒念轉,“念念,毛絨狗有啥好玩的,摸我摸我。”
舒念側身避開,甚至舉起抓着毛絨狗的那只手,不讓小黃狗碰到。
她的眼睛清澈,卻沒有任何情緒,直白說道:“髒。”
大公雞原本只是看熱鬧,但這會兒卻是驚呆了,瞅着舒念,不确定問:“念念呀,你聽得懂咩?”
舒念沒回答,抱着毛絨狗轉身,繼續回屋睡覺。
而此時的唐慶國,氣勁過去後,坐在凳子上,吧嗒吧嗒抽煙。
張桂花已經收好錢和藥,卻依舊滿面愁容,“我們兩個老的,怎麽照顧一個有病的孩子啊?”
“怎麽照顧都比他們強,你甭打主意把孩子送回去,就憑他們買當天回去的車票,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唉……”
“別想那麽多,去看看孩子,等醒了,好好和她說。”
唐慶國所預想的小孩子離開父母會大哭大鬧的場景并沒有出現,一覺睡醒的舒念,乖巧的坐在廚房門口的小凳子上,安安靜靜的喝牛奶。
即便唐慶國說,爸爸媽媽要一年以後才會來接,舒念依舊沒有表情。
不哭,不鬧,懂事,乖巧,這在唐慶國看來,完全就是好孩子的表現。
“這麽乖的孩子,怎麽舍得扔鄉下呢,沒良心的。”
唐慶國再一次暗罵不靠譜的兒子兒媳,回頭瞅着白嫩嫩的小孫女,笑得滿臉褶子。
說道:“念念啊,爺爺帶你去抓魚,水渠溝裏有小魚,我們抓來喂雞,母雞下雞蛋,給我們念念吃。”
一旁母雞聽得笑眯眯,“咯咯”點頭,“小魚好吃,活的,鮮的,愛吃。”
舒念看了眼雞窩,沒動。
唐慶國見孫女不反對,權當就是同意了,二話不說抱起,拎着竹籃出門。
舒念不習慣與他人如此親密接觸,皮膚摩擦的顆粒感讓她很不舒服,是以才走出院子,她就掙紮起來。
唐慶國拗不過,把人放下,改為牽手,“鄉下也有車,得牽着爺爺。”
小黃狗跟在後頭,一個勁兒的撺掇,“去吧去吧,抓魚可好玩啦,我們一起出去耍吧!”
舒念被狗頭推着,沒法倒退,她抵觸與人接觸,卻完全抵擋不了毛茸茸的靠近。
小黃狗柔軟的毛發觸碰到自己的小腿肚,有些癢癢的,卻很舒服,就跟手裏的毛絨狗摸起來一樣。
不,小黃狗的毛發更軟,還有溫度。
舒念停頓兩秒,一步一步跟上爺爺的步伐。
小黃狗高興地前後來回跑,比誰都激動,“抓魚去喽,玩一整天。”
唐慶國牽着孫女到水渠溝旁,把竹籃放下,叮囑說道:“你在這裏站着別動,爺爺去拿鋤頭,咱把水渠攔一攔,一會兒好抓魚。”
舒念站在旁邊幹淨的田埂上,抱着毛絨狗,看着爺爺的身影走向另一邊。
對方進了一個草棚,從裏面拿出一把鋤頭,而後走回來前後搗鼓,又把竹籃擱在最後面。
水渠溝的裏水緩慢上漲,爺孫倆盯了一會兒,唐慶國最先待不住。
“念念,爺爺帶你放牛去。”
舒念沒說話,心裏卻在想着,放牛是什麽意思?是把家裏的那頭老黃牛放走嗎?
等唐慶國牽着老黃牛到山腳下,而後甩長繩子,任由它在那裏吃草時,她終于明白所謂放牛的意思。
舒念坐在旁邊的石頭墩上,唐慶國挨着坐,不長不短的青草葉在他手中上下飛舞,不一會兒就變成一只栩栩如生的螞蚱。
唐慶國編了好幾只螞蚱,拿小木棍串成一串兒,遞過去,“喜歡不,爺爺還能編許多玩意兒。”
舒念捏着一串草編螞蚱,看得呆呆地,她連活的螞蚱都很少見,更別說草編的了。
爺爺是會變魔術嗎?他的手好厲害!
舒念拎着一串兒螞蚱,就這麽看了一下午。
傍晚,太陽快下山時,唐慶國将孫女擱在牛背上,帶着牛和孩子回去。
他本以為城裏的小孩兒會害怕,心想着孫女要是不樂意,就趕緊抱下來。
誰承想,小家夥趴在牛背上,安靜得很。
“膽兒挺大。”
唐慶國笑了聲,牽着牛繩往前走,回家前還不忘去水渠溝一趟,拎了竹籃。
籃子在水裏擱了一下午,抓上來七八條小魚,也算是給母雞塞牙縫了。
一老一少,一牛一犬,迎着落日餘晖,走在鄉間的小道上。
偶有碰上熟悉的,唐慶國都會停下打個招呼,閑聊兩句。
“哎喲!老唐,哪裏來的小娃娃,長得可好看!”
“我孫女,漂亮着呢。”
“老唐啊,聽說你家兒子回來啦?”
“工作忙,夫妻倆當天趕回去了。”
“那孩子?”
“在這兒過暑假。”
“那感情好,和爺奶親呢!”
“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