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雲開
雲開
盛夏的白晝很長, 太陽高懸在空中,沒有一絲雲彩,陽光毫無阻隔地炙烤大地。
空氣仿佛變得粘稠, 沒有一絲風,熱浪強勢地侵襲。
室內涼爽幹燥, 祝願少見地沒有耍賴,鬧鐘一響即刻從床上爬起來,自己拿起昨日準備好的衣服換上。
只因他一睜眼見到的人是祝雲開,祝雲開不會像喻溫茂一樣慣着他。
祝願小小年紀, 深谙看人下菜碟的道理。
他穿了一件黑白條紋短袖配牛仔背帶褲, 背帶褲的扣子他不會扣, 琢磨了半天祝雲開也沒有要幫他的意思,只能自己亂扣一通。
父子倆之間的氛圍很微妙。
“爸爸, 我們去找媽媽吧!”
祝願沒說完就要往門外跑, 祝雲開拉住他的後衣領,“你媽在睡覺, 別去打擾她。”
求助無門,被迫和祝雲開相處的祝願很是氣餒,“爸爸,為什麽媽媽可以睡懶覺, 願願不可以?”
哪有那麽多理由,祝雲開把他抱起來放在床沿上,整理好衣服, 滿意地拍了拍,“媽媽身體不太好, 你要照顧她、讓着她,明白嗎?”
“嗯!願願會把媽媽當小寶寶一樣。”
“衣服誰給你選的?”
“是媽媽!”
只是選, 又不是買,祝雲開對比了下,他扳回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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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願坐不住,一高興起來手舞足蹈,祝雲開眉心微蹙,“坐好。”
前者就像接收到某種指令,脖子一擡,坐得板正,不敢再亂動了。
祝雲開坐在沙發上,五指交叉放在身前,“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該知道了,我有必要和你聊一聊。”
“這是男人之間的對話,別讓你媽知道。”
“爸爸,什麽是‘男人之間的對話’?”祝願頭一歪,不無天真地問。
懸空的兩條小短腿一晃一晃的,祝雲開發現他的襪子穿反了,嚴父形象沒維持超過一分鐘,上前重新給他穿好襪子。
“先聽我說。”
祝雲開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棒球帽反扣到他頭上,連珠炮似地發問:
“琴學得怎麽樣?新學的曲子會了嗎?給你買的書都看完了?字認了幾個?”
“陳老師教我的曲子都學會了,她說願願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小朋友!”
“繪本看完了,喻爺爺要給我買新的。”
“願願認的字可多了,爸爸可以考考我!”
“……”
祝願眼裏閃着興奮的光,祝雲開一頭黑線,既然難不倒他,只能從別的地方發難。
“你每天有這麽多任務,就別去打擾你媽了,做任何事都要專心。”
“願願很專心的呀,認真練琴、好好學習,還要吃飽飽,然後再陪媽媽玩!”
祝雲開在外頭的談判技巧,在小毛孩面前排不上用場,一時語塞,就這麽靜靜地瞧着他。
祝願感覺冷飕飕的,這才察覺不對勁,有些發怵,瑟縮着肩膀。
“我的意思是讓你少粘着她,作為一個男子漢要堅強獨立,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可以一個人睡了。”
“可是男子漢也有媽媽呀,也想跟媽媽在一起,爸爸,你不想嗎?”
祝雲開的手一頓,他哪裏知道,父母沒給過他選擇的權利,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別轉移話題,我剛跟你說的你記住就行。”
“不要。”
“你說什麽?”
“願願不要。”
“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祝雲開咬牙切齒,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把祝願抱到腿上坐着,“你看看你又重了,你媽抱你多費勁,她身體沒恢複好,還要騰出精力來照顧你,你也不想她那麽辛苦吧?”
祝願沒有立馬反駁,小腦瓜子轉了轉,“媽媽說願願多吃點沒關系,要快快長大才能保護媽媽,我不讓媽媽抱就好了。”
“媽媽不用陪願願玩,願願陪媽媽玩!”
“這有區別嗎?”
祝雲開捏着他的帽檐又是一壓,他算是明白了,他說什麽祝願都能怼回來,“行,那随你,我們說好,你只能親臉,不能親嘴。”
“為什麽?”
“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祝雲開在心中默念這是自己親生的,不能扔,“因為你是男生,媽媽是女生,要保持好距離,在對對方做出親密舉動之前要征求對方的同意。”
“誰可以親?爸爸嗎?”
“我當然可以。”
“為什麽?”
“因為你媽是我老婆。”祝雲開的惡趣味上來了,把他的臉往中間擠,帶着得意道。
幼稚的模樣,一點也不像端坐高位的人。
祝雲開腦海裏浮現的,是昨夜和姜至的那個吻,漾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按了按祝願手背的肉窩。
“以後你也會有老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親你老婆去,你不是還說要給她做飯?好好努力,期待你的成果。”
祝願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祝雲開沉吟了會補充道:“也不一定非得是老婆,你樂意就行。”
“你要帶他出門?”
祝雲開父子倆碰到正要下樓吃早餐的姜至。
“媽媽,我不……”
“對,我帶他去公司,你在家好好休息。”祝雲開手疾眼快地捂住了祝願的嘴,倏地放開,祝願接收到他威脅的眼神,不敢說話了。
“但是……”
“沒有但是,今天特地給你放一天假,你說你想和澄澄妹妹還有漾漾妹妹一起玩,剛好有機會,你不開心嗎?”
祝願癟着嘴,口是心非地說:“開心。”
和同齡人一起玩是好事,姜至不想他太孤單,祝雲開将話頭轉向了她,“你……要不要一起?”
“去公司嗎?”
“嗯。”
祝雲開的眼神暗含期待,姜至半垂着眼睑,拇指有意無意地摩挲杯口,“不了。”
“你們去吧,玩得盡興。”
公司有她的心血,以及曾經一同并肩作戰的夥伴,潘亦瑤的兩個寶貝女兒她還沒有見過。
但現在不是時候。
他已經因為她和林巡鬧掰了,她不想讓其他人也寒了心。
祝雲開的眸子黯了黯,情緒稍縱即逝,“那我們走了。”
省得祝願一天到晚粘在姜至身上,像個行走的人形挂件。
姜至的生活很單一,她正撥着吉他的弦,柏思發了一版修改後的歌詞過來。
兩人進行了一番電話交流,姜至想起來今天的藥還沒吃,于是放下吉他去找藥瓶。
她在祝家的身份更像是個客人,好在她對外界的反應比較遲鈍,适應得快,已經能很好地安排祝雲開不在時的生活。
也能屏蔽旁人的不滿和惡意。
喻溫茂老家的親戚給他寄了土特産,姜至經過,主動提出要幫他剝。
她在這坐了半個小時,專心致志地幹活,手都剝紅了,沒有半句埋怨。
喻溫茂看不下去,把盤裏剩下沒剝完的端開,“你別剝了,回去休息吧,這不是你該幹的事。”
“沒事,我哪有那麽嬌氣,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從小彈琴的緣故,加上要學各種樂器,姜至的手不像一般女孩一樣細嫩,長了一層繭子。
姜至剝花生越來越麻溜,不是沒有更快的辦法,喻溫茂是為了找點事做打發時間,但姜至顯然當了真。
她堅持,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姜至的氣質很淡,看着瘦瘦弱弱的,卻有一股力量,讓人不敢輕視。
這些日子裏,祝雲開的态度越來越明顯,他和祝願都把人放在心尖尖上,大家不好擺到臺面上讨論,私底下的議論從未停止。
或多或少會走露點風聲,姜至就像個沒事人似的。
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城府深重,喻溫茂活了一世,琢磨不透。
但祝雲開的惦念和執着,他看得分明。
別墅的門半敞,喻溫茂眯着眼睛看向遠處,花園裏的茉莉開得正盛,青山翠綠,他撫着膝蓋,嘆了口氣。
旋即仔細地打量坐在一旁的人,哪怕做的只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也能保持專注,在這一點上,和那個人簡直一模一樣。
至少在此刻,喻溫茂能和祝雲開感同身受。
他看得走了神,一不小心就把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像,真是太像了。”
“您說什麽?”
姜至手裏的花生開了一條縫,她繼續手上的動作,把深紅的花生粒放進盤子裏。
“你和太太長得很像,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說都說了,喻溫茂不再藏着掖着,他也想知道姜至的反應。
姜至想再抓一把花生,手伸出去停在了半空,慢慢收了回來。
往後坐了坐,脖子上的傷痕撞入喻溫茂的視線,他霎時就愣住了。
姜至疑惑地擡頭,順着他的目光撫上脖子,有祝雲開咬她留下的痕跡。
“他......他......”
喻溫茂看起來氣得不輕,姜至搜羅了一圈也沒找到合适的借口,她擺爛了,任憑發落,就聽他道:“那小子打你了?”
“他怎麽就這麽糊塗啊,沒輕沒重。”
喻溫茂捶胸頓足,仿佛祝雲開是逃學打架的問題少年,對他無可奈何。
傷痕沒破皮,姜至皮膚白,呈現出淡淡的淤青,不像是暧昧的痕跡。
對于喻叔的誤會,姜至無從解釋,又哭笑不得。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你不用替他找借口。”
抛開是是非非,喻溫茂對姜至的印象不錯,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認定是祝雲開欺負了她。
“雲開小時候爸媽不在身邊,性格孤僻執拗,班上的同學不願意陪他玩,雲開還差點被校園霸淩。”
“遇見麻煩不會主動跟大人說,要不是有天晚上沒回家我去學校找,他得在廁所待一夜,身上的傷口也是我後來發現的。”
姜至能想象到,如果說十七歲的祝雲開是個懂得伺機而動的狼崽子,在黑暗中蟄伏,等時機成熟給人致命一擊。
那麽更小的他尚且不懂這麽多道理,處理問題簡單粗暴,喜歡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
不懂得求助,把自己弄得一身傷。
喻溫茂看見他背後青紫一片,立即通知了祝雲開的父母,同校方協商後續處理,大家也是這會才想起祝雲開并不是任人欺辱的小喽啰,而是祝家的獨生子。
“他和他爸媽不親近,但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不會放任不管。”
涉事學生被開除,家長親自登門道歉,事後沒人再敢招惹祝雲開,有貼上來巴結的,他統統視而不見,依舊獨來獨往。
“那為什麽......”“你是想問他爸媽沒空陪他?太忙了啊,榮享是祝家幾代人的心血,公司經營狀況不好,關系到上萬員工的生計,每個員工背後都有家庭,指望着公司過活,經常忙到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舍小家為大家。”
這麽多花生米夠吃一陣了,喻溫茂用罐子密封好,剩下沒剝殼的先找個通風的地方放着,免得發黴。
“錯過就是錯過,雲開心裏有怨情有可原,做父母的想着終于能松口氣,把心思放在家庭上,但孩子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想盡辦法想要彌補缺失的愛,還未來得及實現,人就走了,連環車禍。”
“起先懷疑是有人做局,警方調查了,說就是意外。”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說,他不是天生就是這樣的,曾經也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孩子,積累的失望越多,心漸漸硬了,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請你多擔待。”
“後來呢?”
“後來——”姜至會主動問,喻溫茂有些意外,“人走得匆忙,這麽大的家業留給一個17歲的孩子,沒立遺囑,場面有多混亂我不說你也能猜到,那段日子很難熬。”
“就在這時候,蔣致出現了。”
“雲開看着冷,是因為這麽多年沒有人能走進他心裏,蔣致是例外,雲開嘴上不說,護得跟眼珠子似的,一點點地有了笑,有了幸福的小家。”
地上掉了一粒花生米,喻溫茂彎腰撿起來,拇指輕輕一碾,花生皮脫落,露出裏頭白胖的花生仁。
人的心牆沒有這麽好攻破。
蔣致夜以繼日的陪伴,無微不至的照顧,才有後來的祝雲開。
“就在都以為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蔣致也走了,迄今為止,屍體都沒找到。”
“大家嘴上不說,心裏明白得很,那麽高的地方掉下去,怎麽可能有活路?要是活着,為什麽一點消息也沒有?”
姜至是個合格的聽衆,從頭到尾認真地聽着,喻溫茂話鋒一轉,“這些不是秘密,消息傳得到處都是,我要跟你說的,是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
姜至的手從捏着衣擺的一角,改為手指頭交纏在一起,她隐約能猜到喻溫茂接下來會說什麽。
對這些內情,她和祝雲開默契地選擇了回避。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天氣不好,陰沉沉的,雲開出了家門,沒一會蔣致也走了,直到天黑都沒回來。”
“林巡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出了事,願願才不到一個月大,身邊離不開人,第三天我才見到他。”
祝願哭鬧個不停,喻溫茂在家裏等啊等,急得嘴角長泡,也沒等來好消息,只等到了被擡回來的祝雲開。
一身衣服破爛不堪,沾滿泥沙和塵土,褲腳和袖口破破爛爛的,大小傷口無數,血跡斑駁。
祝雲開跟随警方的搜救隊,一刻不停歇地找,誰說的話都聽不進去,差點被湍急的河水卷走。
希望越來越渺茫,眼看着馬上要過黃金救援時間,祝雲開吐了一口血,倒下了。
“我沒在現場,後來才知道蔣致是為了救人出的意外,要不是有人攔着,他就要跟着跳下去了。”
姜至的眼皮狠狠一跳,她墜崖時聽到的聲音原來不是幻覺。
“雲開昏迷了一天一夜,各方的搜救一直在進行,遲遲沒有消息,病了一遭他人是冷靜下來了,只是又變回了小時候的模樣,脾氣又硬又倔,還認死理。”
參與搜救的人員數量在減少,祝雲開是例外,整個山頭都被翻了過來,偏偏沒有蔣致的蹤影。
“崖下有條江,那兩天剛下過雨,水位暴漲,水流速度快,下游分支無數,人掉進去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都覺得沒有希望了,我尋思着蔣致的後事要操辦起來。”
清楚蔣致之于祝雲開的重要性,沒有人質疑他持續搜尋的決定,公司有趙秘書他們坐鎮,家裏喻溫茂幫襯着,設起了靈堂。
祝雲開回家見到的就是滿目的白,陰森森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把我們準備的都給砸了,說是蔣致還沒死,他一定會把人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正中央的遺照祝雲開沒碰,他為自己編織了一個蔣致還在的夢,這一刻如泡沫破滅,露出內裏血淋淋的真相。
“他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然不會在靈堂坐上一整晚,第二天發起了高燒,拉住我的手問我,她為什麽不要他了,她明明說過就算全世界不要他,她也不會。”
“還哭着說,為什麽要給他取這樣一個名字,雲開,守得雲開見月明。”
“可是他,弄丢了他的月亮。”
祝雲開站在靈堂中央,癡癡地望着她的照片,描摹她的容顏,忍不住伸手觸碰,指尖一片冰涼。
天氣已然回暖,這一夜卻冷得徹骨。
黑夜是情緒的保護傘,祝雲開被發現時蜷在地上,蒲團被踢到牆角,哪怕意識模糊,也緊緊抱着遺照不肯撒手。
他對蔣致的心理變化,從悲傷痛苦,過渡為麻木,慢慢轉變為恨。
仿佛這樣,就可以掩飾他的難過。
“救援隊徹底解散,雲開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也不允許其他人進去,林醫生、潘總監他們試了各種辦法,都沒有用。”
“是願願,讓他活了下來。”
祝願是早産兒,出生時在保溫箱裏待過,體質不好,容易感冒生病,三天兩頭往醫院跑。
想到願願剛出生就沒了媽媽,喻溫茂對這個孩子十分心疼。
有天祝願半夜哭鬧不止,家裏亂成一鍋粥,祝雲開恍惚間聽到了他的哭聲,打開了緊閉的房門。
那時距離蔣致失蹤,過去了整整二十天。
祝雲開這才想起來他和蔣致還有一個孩子,他不是一無所有。
喻溫茂把祝願交到他手上,祝雲開得動作變得生疏,肢體僵直,生怕弄疼了他。
許是父子間的感應,祝願慢慢止住了哭,在他的懷裏安靜下來。
用一雙大眼睛瞧他,懵懂純真,看着熟悉的眉眼,祝雲開在這一刻,泣不成聲。
去醫院的路上,祝雲開緊緊抱着他,嘴裏不停地念叨“對不起”。
這一夜過後,生活重回正軌,祝雲開再也不見先前的失态,重新擔起公司和作為父親的責任,盡心盡力地撫養祝願長大。
蔣致是他心底無法愈合的傷口,這場漫長的陣痛,若無意外的話,會伴随他一生。
随着歲月的沖刷慢慢淡去。
姜至的出現無非讓一切化為烏有,她把三年前的意外又帶到了衆人面前,時刻提醒着蔣致不在的事實。
喻溫茂不想再回憶,也不願祝雲開重蹈覆轍。
“你們年輕人有句話我聽說過,怎麽說來着,人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蔣致對雲開,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她予他絕境中的一雙手,小心指導,全力扶持,不論順境還是逆境,都不曾放開。
他年少的悸動,滿腔的深情,種種牽動,皆因她而起。
這場絢麗的煙火,來得突然,結束更是倉促,七年銘心又刻骨,怎麽也抹不掉。
“他把你當作了她。”
祝雲開表現出的偏執和蔣致剛出事那會很像,喻溫茂提心吊膽,生怕他再度脫軌。
還好,他沒做不理智的事情,唯一的出格是把姜至接進了家裏。
有了先例,這在喻溫茂可接受的範圍內。
“才會把你留下來,做願願的鋼琴老師,一起去游樂園,讓願願叫你媽媽,彌補缺失的時光和遺憾。”
“姜小姐,不用我多說你也應該明白,這是不對的。”
“很多事情不管怎麽粉飾,總會有面對現實的一天,請你原諒我自作主張和你說這些,我只是不想他越陷越深。”
“更何況對你也不公平,你年輕,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