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啵唧
啵唧
随着時間的流逝, 熱度逐漸下降,很快被新的社會文娛話題取代。
姜至的粉絲們從潛水變為活躍,自從姜至出現在大衆視野後, 集體就像過年似的,對演唱會的呼聲也水漲船高, 每天堅持不懈地在後臺留言。
據說蓬夏青不服提出了上訴,但二審改判的幾率不大。
姜至這段時間都乖乖待在家裏,等孟向彤給她挑選一些合适的工作,先進行一下嘗試, 畢竟她沒有公開表演的經驗。
這段時間內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在柏思的巡回演唱會圓滿落幕之後, 就傳出了他因勞累過度生病住院的消息。
說他剛下舞臺就暈了過去,被救護車緊急送往醫院, 有粉絲曾在醫院看到了小齊。
說什麽的都有, 姜至找孟向彤确認,對此她的回應是:“沒那麽誇張, 但也好不到哪裏去,在各個城市來回飛,演唱會結束之前他就因為發燒在打點滴,我勸他他不聽, 非要堅持把剩下的一場演唱會完成,拔了針他就又回到了現場。”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傾訴的人,孟向彤抓住了機會,
“你都不知道最後一場我有多擔心,生怕他倒在臺上, 他還反過來安慰我說沒事,讓我別緊張。”
“說出來都以為我是凡爾賽, 藝人太敬業了,也挺讓人頭疼——”
柏思完美地完成了整場演出,一下臺就脫了力,孟向彤看他狀态不對,将他送去了醫院。
姜至要到了樓層和病房號,和祝雲開一起前去探望。
剛走到門口,林巡喜滋滋地從病房裏出來,手上拿着什麽翻來覆去地看,沒看清楚就被他藏到了身後。
“你們……來探病?”
瞧見祝雲開的花和果籃,答案不言自明,林巡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擠眉弄眼的,“挺大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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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雲開面上不顯,直接将他藏起來的照片抽走,果不其然,是柏思的簽名照,有好幾張。
林巡露出心虛的表情,“害,我幫朋友要的,老粉絲了,找我幫忙,我實在沒辦法……”
“你有朋友?”
林巡噎得不輕,“你什麽意思,我有那麽不讨人喜歡?”
不過他除了祝雲開和潘亦瑤這幾個比較相熟的朋友外,剩下的就是病人和同事,要他說個名字,的确說不出來。
“好了,我承認我以公謀私,但我絕對沒打擾他休息。”
“你上次還說姜至是你偶像。”祝雲開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哎呀,這種東西誰會嫌多呢,嫂子也是愛音樂的人,又和柏思是朋友,應該會理解的我的吧?我保證,嫂子在我心裏永遠是第一順位。”
林巡将簽名照拿了回來,找準機會開溜,“我還有病人要看,你們進去吧。”
姜至進病房的時候,柏思正費力地夠着櫃子上的水杯,面前突然出現一雙纖瘦的手,将杯子裏的冷水倒掉,接了溫水後遞給他。
“謝謝,姜老師,祝總,你們怎麽來了?”
柏思用手捧着,并不着急喝。
“聽彤姐說你住院了,就來看看你,感覺怎麽樣?”
柏思本想說挺好的,只是他這副模樣實在沒有說服力,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呼吸短促而沉重,嗓音也變得沙啞微弱,故作輕松地道:“好多了。”
“不用擔心我,演唱會結束了,我也能喘口氣休息一陣子。”
他的姿勢有些別扭,祝雲開先一步從沙發上拿了個枕頭幫他墊着,方便他坐得更舒服,姜至則是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有什麽安排嗎?”
“謝謝,”柏思笑得溫和,“可能會去旅游吧,這些年因為工作的緣故,去過很多個國家,但都沒能停下來好好看一看,這次想去四處走走。”
“你們應該比我有經驗,有沒有什麽推薦?”
“我們?我們沒度過蜜月,也很少旅行,”姜至看了祝雲開一眼,“還是等你回來跟我們分享,看哪裏比較好玩,到時候我們再去把蜜月補上。”
“好。”柏思滿口答應。
護士敲門進來,提醒柏思下午預約了檢查,以及還未繳費。
柏思拿出卡給姜至遞過去,“姜老師,小齊不在,等會才能回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跑一趟?”
“沒問題,我替你去。”姜至難得能幫上他一次,哪有拒絕的道理。
只是她這一走,病房裏就只剩下了柏思和祝雲開。
柏思指了指椅子,“你坐會吧,她還要等會才回來,站着累。”
“好。”
祝雲開也沒跟他客氣,拉開椅子坐下,病房裏的氣氛有些凝固。
“其實我早就該看出來的。”
“什麽?”
“在飯店門口遇見你的時候,我就該明白,姜至她對你不一樣,不過你要問我哪裏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是一種直覺,”柏思垂下眼去,杯子裏的水冷透了,他也沒喝一口,“男人對心愛的女人的直覺。”
“說出來可能讓人很難相信,我對她是一見鐘情,我們都參加了同一場聚會,朋友和我說了她的情況,她已經被公司逼得走投無路了,但是我見到她的時候,還是被驚訝到了,她堅韌頑強,即便被逼到了絕境也能淡然自處,對自己的才華和能力有絕對的底氣,我是個俗人,被她吸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我和姜至說過我的經歷,讓她覺得我們是同一類人,但其實我和她不一樣,我沒有她那麽厲害,我會害怕,會因為可能面臨不好的後果而退縮不前,她更像一棵迎風而立的胡楊。”
“我和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畢竟除了你,我也沒有人可以說了,這些話也不會再有說出口的機會。”
“我知道。”祝雲開抿了抿唇,沒有作任何評價。
“助理曾勸我,等了這麽多年,我該主動地和姜至袒露心意,掌握主動權,哪怕被拒絕也沒什麽大不了,彤姐說我該為自己争取一次,萬一成功了呢?但我卻一直沒有采取行動,可能在他們眼裏我是個懦弱的膽小鬼吧。”
“其實是因為我心裏很清楚,姜至不愛我,她把我當朋友,當前輩,當兄長,卻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我沒談過戀愛,但我看得出來。”
“說出來也是徒增煩惱,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何必?萬一說出來以後,她覺得我幫她的目的不純粹,她把我當朋友,我卻對她有別樣的心思,我怕她不自在,我的感情會給她造成負擔,更怕她覺得我惡心,我——”
柏思眼裏一片灰敗,“當我想争取的時候,你們的關系公開了,幸好我還沒邁出那一步,要是給你們的感情造成麻煩,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姜至了。”
祝雲開只是聽着,他不大度,做不到違心地安慰情敵,他料想柏思也不需要他的回應。
“《願》是姜至寫給祝願的,她跟我說她別無所求,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長大,而《迢迢》是我和她的第一首、可能也是最後一首合作曲目,我選在情人節這天,有自己的私心。”
“她跟我說,《迢迢》的含義是不論隔了多久多遠,都會和愛的人重逢,這說的應該你和她的故事,”柏思笑得牽強苦澀,“可對我來說,《迢迢》意味着我和她之間永遠隔着現實的距離,而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愈行愈遠。”
“姜至很好,你也很好,祝你們幸福。”
“謝謝,”這一句祝雲開是真心實意的,不止為他的祝福,“也謝謝你幫過她。”
“她值得,”柏思不假思索地道,他從來沒想過挾恩圖報,“那些事情即便不是我,也會有別人,只是我比較幸運,剛好抓住了機會。”
“是我的榮幸。”
“你也會幸福的。”祝雲開的詞語很匮乏。
柏思如釋重負地往後一仰,點滴的滴落的速度太快,讓他有些難受,他調慢了些,聞言回道:“是嗎?謝謝。”
姜至回到病房的時候,小齊已經帶着買好的飯回來了,剛進門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一邊把飯放下,一邊用唇語問柏思這是什麽情況。
祝雲開人在這,柏思沒法答。
“你們……那個我不知道有客人,飯只買了一份,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再去買。”
小齊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袋子上打的結解了半天都沒解開,反倒變成了死結。
姜至拿起剪刀将繩結剪掉,把卡和收據放在桌上,
“不用了,你留下來陪柏老師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祝柏老師早日康複。”
姜至和祝雲開離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小齊将飯菜拿出來,柏思脫了力躺在床上,仿佛連說話都沒了力氣,費力地擡起胳膊揮了揮手,同他們道別。
看到這一幕,姜至突然有種看似光芒環繞的柏思,卻很孤寂的感覺。
他身邊常年只有小齊,還好還有小齊。
門一關隔絕了視線,姜至收拾好紛亂的思緒,笑着握住祝雲開的手,“我們走吧。”
“媽媽,我的小馬好可愛呀!”
祝願個子小,挑選的馬匹是一頭和他相匹配的栗色短腿馬,性格很溫順,祝願第一眼就挑中了他,每次訓練結束後還會給它喂胡蘿蔔,胡蘿蔔的大小也是祝願精心挑選過的,方便小馬咀嚼吞咽。
他很喜歡這位動物朋友,每周末都說要早些過來,就是為了和他的小馬相處。
姜至耐心地等他喂食完,又給祝願和小馬拍了幾張照片,“走吧,我們去找爸爸。”
祝雲開就在距離這最近的高爾夫球場,球場的草坪經過了精心修剪,呈現出絲絨般的質感,球道則仿佛鑲嵌在其中的精致紋理,球場的四周圍繞着茂密的樹林,增添了一份野趣。
祝願走得越來越穩健,姜至撒開了手,他有時候還會突然跑起來。
“媽媽,我想把我和小馬的照片放在我的房間裏。”
他漸漸長大了,一個人睡也提上日程,祝雲開态度堅決,祝願很快就接受了現實,家裏在布置兒童房,他偶爾也會說上兩句,
“好呀,等晚上回去媽媽就把照片洗出來,挑一個好看的相框,這樣你每天都能看到。”
祝雲開談合作去了,姜至找了個椅子坐下,點開了朋友圈。
自從柏思開始旅行之後,更新朋友圈的頻率直線提升,每隔幾天定位就會變化,大部分都是漂亮的風景照,偶爾夾雜着幾張和同伴或粉絲的合照。
照片裏柏思身後是青山綠水,或冰川草原,他身着舒适的便服,戴着墨鏡,朝鏡頭勾勒起微笑的弧度。
看樣子狀态很好。
姜至點了個贊,往下滑是盛今安的朋友圈,她po出了一張機票,定位在機場。
【又要回國了,好開心。】
時間是在十個小時以前,那會國內正是淩晨,姜至在睡覺。
盛今安所在的醫院和國內有合作,年中她為此回了趟國,和姜至見了一面,順帶幫她檢查,也不用姜至再往J國跑一趟。
結果是盛今安說她恢複得更好了,可以慢慢減少藥物的劑量。
時隔兩月,盛今安再度回國,她今年回的次數更勤了些,往年整年也不見得回來一次。
姜至正思索着這次她回國的用意,祝願突然拉了拉她,“媽媽。”
“幼兒園要舉辦派對,媽媽能不能陪我一起參加?”
“可以啊,不過……派對?什麽時候?”姜至工作忙,最近沒去接他,也沒聽說有這回事。
祝願的大眼睛一轉,“今天晚上。”
“今晚?”姜至詫異地問,“你爸爸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呀。”
姜至看祝願懵懂的模樣,想等祝雲開來了再問問他,是什麽形式的派對,用不用她做些什麽。
既然祝雲開知道,想必早有準備,她稍稍放下心。
有人正在打高爾夫,瞄準遠方的球洞,揮杆擊球,球穩穩地落在草坪上,滾了幾圈後停了下來,引來一陣歡呼和掌聲。
她閑來無事,看着也有點手癢癢,走上前拿起了球杆。
祝願的眼睛亮晶晶地跑到她身邊,姜至怕打到他,讓他站遠些,還不等她動作,祝願就拍起了手,“媽媽也會打球嗎?”
“會,只不過我很久沒打過高爾夫了,有些手生,要是表現得不好你不準笑話我。”
“媽媽就是最棒的!”
祝願剛說完,旁邊傳來一聲冷哼,兩個模樣和打扮都很年輕時尚的男人走過來,手臂上有紋身,脖子上挂着金屬項鏈,其中一個嘴裏不停地叨叨着,
“不會就不會,裝什麽,也就能騙騙什麽都不懂的小孩。”
“家庭主婦就滾回去好好帶孩子,女人逞什麽能,在外邊丢人現眼。”
另一位斜斜地看了他們一眼,語氣輕蔑且不屑,拿着球杆在手中掂量,“看她那細胳膊細腿,估計連球杆都揮不動,球還沒挨着,人都甩出去了。”
然後便是一陣惡劣的哄笑聲,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姜至想聽不見都難。
她倒是沒什麽感覺,被人議論幾句,影響不到她。
姜至身體稍稍前傾,分開雙腳,保持與肩同寬,隔壁的球已經打出去了,角度和距離都還不錯,同伴不遺餘力地奉承着,姜至緊盯着前方的目标,用力一揮。
很不巧,突然起了一陣風,球沒能按照預期的軌跡飛行,而是偏移了軌道。
“這啥啊,她是不是沒搞明白,往我的洞裏打。”
“她球技這麽爛她老公知道嗎?要我說還是待在家做做飯、帶帶孩子,多想想怎麽讨好老公吧。”
姜至轉過身去,臉上沒什麽表情。
對方沒料到她會突然回頭,毫不掩飾地看着他們,又或許是沒想到被他議論的家庭主婦長得這麽年輕,有點眼熟,還有點……好看。
男人收起輕浮的笑,心虛地摸摸鼻頭,意識到她就是一個小女人,底氣又足了起來,不耐地問,“看什麽看?”
“你們真的很聒噪。”
姜至的目光只持續了幾秒,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球上,祝願揮舞着小拳頭,自以為惡狠狠地瞪着男人們,“媽媽加油。”
經過前一次的嘗試,姜至慢慢找回了感覺,天氣晴朗無風,她深吸一口氣。
“嗖”的一聲,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幾經翻滾後球直接進入洞口,一發入球。
姜至眉頭輕挑,有些意外。
男人們揉了揉眼睛,似是不可置信,“卧槽,作弊吧你。”
“這也行,算她走了狗屎運了,哥你試試,你也可以。”
“拍馬屁也得有個限度,你行你上。”
男人惱怒地把球杆塞到對方懷裏,他算是看出來了,姜至壓根不是什麽新手,這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能做到的。
姜至并不在乎他們的議論,畢竟他們說得沒錯,她的球技尚可,但這一杆有很大的運氣成分。
“媽媽好厲害呀,媽媽是仙女嗎?仙女會魔法,所以什麽都會,”祝願偏了偏頭,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用手握了握球杆,“願願也想學,可以嗎?”
“等你再長大一點我和你爸爸就教你。”
“嗯!愛媽媽,最愛媽媽!”祝願在姜至臉上“啵唧”了一大口,對着男人們高擡下巴,重重地哼了聲。
惹得人想伸手去抓他的時候,他又靈活地跑開了,“爸爸。”
祝雲開和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視野中,兩人臉上都挂着笑意,看起來相談甚歡。
祝雲開直接把祝願抱了起來,不用他提醒,祝願立刻意會,“伯伯好呀。”
“哎!長得真好,一眨眼都這麽大了。”
祝願長得白白嫩嫩,嘴又甜,呂安平一見他就喜歡。
言談間姜至也走了過去,“呂總。”
他們很早之前就見過,祝家出事時,只有呂安平私下聯系了他們,願意提供助力,這幾年呂家發展得不太順利,祝雲開也樂意幫一把,兩家的私交還不錯。
“你爸媽要是能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肯定會很高興。”
呂安平又握住祝願的小手,“孩子還是小時候可愛,不像我家裏那個,越長大越不懂事,說起來他也在這。”
他環視一圈,招了招手,“明哲,過來。”
姜至眯了眯眼睛,好巧,正是說她連球杆都揮不動的那位。
呂明哲穿着肥大的衛衣和工裝褲,手和脖子上挂着許多裝飾物,一身嘻哈風穿搭,不情不願地走過來。
然而讓他震驚的還在後邊。
呂安平示意他叫人,“這是你祝叔叔和嬸嬸。”
叔叔他喊了,對姜至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不服氣地嚷嚷,“憑什麽,她看起來又沒比我大幾歲。”
突然連輩份都換了,原先看不上的女人搖身一變成了長輩,呂明哲難以接受。
況且他朋友還在這,說出去多沒面子。
“你叔叔的父親,和你親爺爺是拜把子的兄弟,我和他是同輩,你說憑什麽。”
在呂安平威脅的目光下,他只得硬着頭皮開口,“嬸……嬸。”
“好孩子。”
姜至笑得很淡,但她心情還不錯,特別是當她看到呂明哲一臉吃了屎的表情後,笑得更歡了。
“你不是吵着要考音樂學院?你姜至嬸嬸是這方面的人才,是你要學習的榜樣。”
馬明哲半信半疑地審視起她,瞳孔因震驚而放大,“姜、至……你是将至?”
“不敢當,大侄子高爾夫打得這麽好,學音樂肯定也手到擒來。”
祝雲開自然能捕捉到她的異常,在人走後問她發生了什麽。
從祝願的口中拼湊出事情的全過程,原本的不滿發展為怒氣,交情是一回事,呂明哲對姜至不尊重又是另一碼事。
祝雲開和呂安平說了,呂安平替兒子道了歉,說會好好教訓她。
姜至不介意給呂明哲添堵,但她眼下關心的不是這個,“願願的幼兒園有派對,就在今晚?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怎麽沒早點告訴我。”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本來想和你說,但是看你睡了,就沒來得及告訴你。”
姜至信以為真,“派對要做什麽?是不是需要家長表演節目,我們現在排練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