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踐踏
踐踏
祝雲開和姜至在旁聽席落座。
蓬夏青和應陽秋等人戴着鐐铐被押上法庭。
法官端坐在高高的法臺上, 面容沉靜端肅,緊張的氣氛無聲蔓延。
姜至的視線和蓬夏青在空中交彙,很快彼此都選擇了錯開, 蓬夏青并不像她在采訪中表演的那樣,看向姜至的眼神中有麻木、陌生、警惕, 唯獨沒有溫情。
她是真的老了,姜至想。
沒有了珠寶首飾、錦衣華服,換上了最樸素的囚衣,蓬夏青一頭波浪長發被剪去, 她臉色蠟黃, 面頰凹陷, 是一個五十歲女人的模樣,看來在獄中的日子過得并不算好。
庭審正常進行着, 在法庭調查結束後, 進入辯論階段,不出所料, 蓬夏青一改先前的沉默,在庭上開始大肆訴說自己的不易,将自己塑造成苦心尋女的慈母形象。
姜至聽得想笑,但在這樣一個嚴肅的場合, 還是忍住了。
被告席上有一道目光不容忽視,姜至看過去,是應陽秋, 他像是有很多話要說,隐隐透着激動, 興許是認出她來了。
姜至端坐着目視前方,就像被凍在了座位上, 無數的話語在耳朵裏進進出出,但她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只是木然地看着。
直到進入宣判環節,需全體起立,姜至聽到了蓬夏青的名字,緊接着是“判處無期徒刑”這六個字,才被重新喚回心神。
血液重新開始流動,姜至大口地吸取着氧氣。
窗外陽光正好,她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
突然傳來“撲通”一聲,衆人循着聲源看去,應陽秋朝着旁聽席下跪并磕頭,頭和手铐撞擊地板發出雜亂的聲響,他被判了十二年,相較于蓬夏青來說算是很輕了,表現得好還能争取減刑。
按理來說不該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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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錯了,是我鬼迷了心竅……我該死啊。”
“副總,對不起,我有愧……”
警察勸說無果,一人拉着一邊幫他站立起來,應陽秋說得含混不清,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都沒懂他在說什麽,可姜至卻聽懂了。
她曾幫過他。
那是在姜至來到祝雲開身邊的第三年,那是應陽秋還只是個普通經理,父親罹患重病去世,掏光了家裏所有積蓄也沒能救回來,母親承受不住打擊,很快也就跟着去了。
那段時間他請假很頻繁。
姜至是在一次會議上注意到他的,寒門出身,山窩裏飛出的鳳凰,名校學歷,自身能力出衆,又勤勉努力,是個非常出衆的年輕人。
都說他前途不可限量。
應陽秋和妻子是大學同學,她們是彼此的初戀,家庭情況相當,畢業後在這個城市安了家,于畢業的第三年領證,次年生下來一個可愛的女兒。
不幸的事再次降臨在了這個家庭身上,孩子被查出來有先天性膽道閉鎖,可能需要進行多次手術,嚴重的話還需要肝移植。
先前因為父親的病已經欠了債,能借的親戚都借了個遍,除了房租,應陽秋和妻子渾身上下只剩下四千塊。
他可以想辦法籌錢,但孩子的手術等不及。
就在他瀕臨絕望之際,是姜至幫了他,借給他十萬塊。
兩口子激動得要給她下跪。
十萬塊對當時的姜至來說不多,但也不算少,她完全可以選擇置之不理。
祝雲開知道以後,說她傻,陰陽怪氣地叫她聖母,最後沒舍得說重話,只是把自己私人的卡塞給了她,裏面放着他爸媽給他留的錢,讓她拿去花。
後來聽說孩子的術後情況恢複得很好,暫時不需要進行肝移植,籠罩在這個家庭的陰影終于散去,應陽秋工作得也愈發賣力,很快就升了職。
當祝雲開問及理由時,姜至說應陽秋是個很好的父親,讓她想到了姜朝。
可他是什麽時候突然爛掉的呢?
出軌、詐騙和賭博,姜至不相信有無緣無故的改變,也許只是她沒有看清而已。
他的妻子姜至也見過,是個溫柔白淨的女人,很愛他們這個家,但是環顧四周,她并沒有出現在庭審現場。
姜至并不後悔幫了他,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落到如今的下場,應陽秋也怪不了別人。
是他自食苦果。
一切塵埃落定,警察押着蓬夏青迎面走來,正要擦肩而過時,她忽然停住了腳步。
祝雲開攬住了姜至,呈保護性的姿态。
蓬夏青有警察看守,手铐叮咣作響,她什麽都做不了,顯得祝雲開的緊張有些多餘。
“你是個好命的。”
姜至胖了些,蒼白憔悴的臉恢複了些許光澤,藥還在吃,病情穩定沒有複發,也許過段時間就能停了。
在每個岔路口,絕望之際,總會峰回路轉,這樣一想的确不賴。
“是嗎?”疑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姜至顯得很平和,“我值得。”
她不會怨天尤人,不會埋怨命運不公,更不會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對事業全力以赴,對親友真心相待,這是姜至和蓬夏青最大的不同。
越長大,姜至渾身透出來的氣質,就越像一個人。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蓬夏青自顧自地說,她表面上看的是姜至,實際上看的又不是她,“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最近經常想到你爸,想他蠢笨古板死腦筋,不論我怎麽對他,他都一如既往,想如果他還活着,我會是什麽樣。”
“奇怪的是,這麽多年了,我都沒有夢見過他,一次也沒有。”
“你當然不會夢見他了!”姜至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變得平靜,一字一句地說着殘忍的話,“因為你踐踏他的感情,苛待他的寶貝女兒,爸爸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因為你不配。”
“他都去世二十三年了,你才想起來他對你的好,不覺得太晚了嗎?”
“我是不想來,我一刻也不想見到你,我來這只是為了要一個結果。”
“我要親眼看着你萬劫不複,才甘心。”
“你會在監獄裏度過後半生,永遠被困在這裏,而我不一樣,我要帶着老師媽媽和爸爸的愛向前走了。”
“不會再見了。”
姜至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一切痛苦、糾纏都被她遠遠甩在了身後。
一腳便從沉重窒息的空間,踏入了豐饒的秋色裏。
還沒清靜片刻,走出法院祝雲開和姜至便被等候多時的記者們團團圍住,一個個話筒不停地往前湊,閃光燈讓人下意識地眯了眯眼,很顯然他們已經知曉了判決結果。
“姜至,對于這個結果,你有沒有什麽想說的?是否會進一步提起上訴?”
“對于她的違法行為你是否知情?有沒有進行過勸阻?”
“請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是因為蓬夏青的采訪嗎?你對這位親生母親有怎樣的感情?”
……
在保镖的護送下,姜至和祝雲開終于擺脫了媒體,坐上了返程的車。
“你還好嗎?”
姜至平緩着呼吸,聞言揚起一個笑,梨渦随之顯現,久違地體現出了生命力。
“我很好啊,我很高興。”
“我和蓬夏青說那些不是期望她會因此而忏悔,她不會的,只是因為我想說,我就說了,她聽不聽是另一回事。”
“我很了解她,蓬夏青不會改,她只是一是不習慣這落差,流下了鱷魚的眼淚,想博得別人的同情。”
“區區幾句話,對她沒有殺傷力,死的話太便宜她了,她還有剩下幾十年的日子,可以慢慢地去悔過,直到生命的終點。”
姜至的心情很暢快。
這次她是真的要大步地往前走了。
“陪我去一趟海邊吧。”
來到最近的海邊,中午的沙灘沒有什麽人,姜至牽着祝雲開向前跑,腳下是柔軟的沙子,她脫掉了鞋襪,這樣跑得更快些。
今天天氣暖和,不容易感覺到冷,祝雲開也陪她一起毫無形象地瘋跑。
姜朝離世後,在保險櫃裏發現了他的遺書,他許是猜想到這一天的到來,早就為妻女規劃好了一切。
至于遺體的處理方式他也想好了,火化之後,将他的骨灰撒進海裏即可,其餘一切從簡。
“我曾經覺得很可惜,他沒有一塊墓地,沒有一塊碑,就像從未來過,我想祭拜他都無處可去。”
“可後來我又覺得這樣挺好的,他無處不在,每一道風裏都有他的痕跡,也不用擔心蓬夏青利用他來威脅我。”
“蓬夏青騙我說她手上有爸爸的遺物,其實沒有也沒關系,我就是他的作品,是他血脈的延續。”
海風突然刮了起來,帶着鹹腥的味道,如順滑的綢緞,溫柔地拂過她的臉頰,發絲和衣角輕輕地飛舞着。
“我以前經常會來海邊,不論是開心還是難過,別人選擇找朋友傾訴,而我不是往海邊就是往墓地跑。”
“有一次,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海水已經沒過了我的腰,我被岸上的人拽了回來,他們鼓勵我振作,讓我不要輕易放棄自己。”
“那只是個意外,我不會那麽做,因為爸爸不喜歡。”
自打那次以後姜至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來過。
離開了海邊,姜至跟祝雲開一起回了公司。
吃完飯她想在沙發上小憩一會,剛躺下,潘亦瑤來找祝雲開核對方案細節。
“你們聊吧,我去休息室睡。”
姜至疊好毯子,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給他們留下談話的空間,“祝雲開,到時間了你記得叫我。”
聽他應了聲“好”,姜至走進休息室關上門,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門外,潘亦瑤壯起膽子八卦了一句,“你們待會有安排啊?”
“去接祝願放學,他說想要我們去接他。”
昨天因為蓬夏青的事,姜至沒去成,喻溫茂到得晚了些,故而睡前祝願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潘亦瑤“哦”了聲,繼續和他聊方案。
姜至很快就睡熟了。
她夢到了一些久違的人和事,夢裏她坐在一個男人的肩膀上,男人抓着她藕節一般的手臂,防止她掉下去,帶着她四處走動。
看環境是在工廠裏,工人們笑着和他打招呼,自然而然地就問起了他身上的小豆丁。
姜至看到了男人的側臉,是爸爸,姜朝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一雙眸子明亮清澈,顯得平易近人,“是我閨女。”
“長得真好,這眼睛、這小鼻子、這梨渦,啧啧,和你一模一樣,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女。”
姜朝是個很謙遜的人,此刻卻将所有誇贊都盡數收下,将為人父的喜悅盡數體現,“謝謝,借你吉言。”
姜至有理由懷疑,小時候姜朝經常帶她出去玩,就是為了聽人表揚。
沒想到他還有這麽臭屁的一面。
工廠門口經常有小商小販經過,姜朝給她買了根糖葫蘆,山楂外裹着一層薄薄的糖衣,在陽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姜至咬不動,只能用舌尖去舔,這時候他總會問:“囡囡今天開不開心?”
“開心。”
姜至說的是真的,爸爸對她很溫柔,還會給她買好吃好玩的,糖衣融化了,黏糊糊的糖水沾了滿手,姜朝從不會責怪她,而是細致地幫她擦幹淨。
只吃了一個,姜至就把糖葫蘆往姜朝那邊推,說實話,糖葫蘆的賣相變得有些慘不忍睹,“爸爸也吃。”
“囡囡吃,我們囡囡不用這麽懂事,留給自己吃就好了,爸爸不吃。”
姜至眼巴巴的盯着糖葫蘆,顯然還沒吃夠,低下頭攪着手指,“帶回去給媽媽吃,這樣媽媽就會喜歡囡囡了。”
觸及女兒小心翼翼的眼神,姜朝連呼吸都伴随着疼痛,“媽媽她……”
“不說了,”姜朝強撐起笑容,再度牽起她的小手,“爸爸帶你去別處玩。”
那天姜朝放下工作,陪了她一整天,姜至還記得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們囡囡要快快樂樂的。”
畫面一轉,來到一間熟悉的房子裏,格局一模一樣,但布置要溫馨許多,客廳裏專門圍出來一塊游戲區,舒妙語在地上爬來爬去,舒如凡穿着碎花長裙坐在一旁,
“小寶,這是媽媽給你買的新玩具,你看喜不喜歡?”
舒妙語伸手去抓,舒如凡随即躲開,就這樣來回反複地逗她。
姜至躲在門後靜靜地看着這一切,一雙大眼睛充滿了向往和渴望,突然她往後退至牆角,擡眼看向來到面前的女人,身上的味道很香,并不刺鼻,是一種很好聞的花香味。
舒如凡對她笑了笑,将她抱了過去,放在舒妙語旁邊,拿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娃娃,“我怎麽會忘了我們小姜至呢,這是你的。”
姜至剛來到這個家,還算不上熟悉,蓬夏青将她養得膽小又怯懦,不像同齡人那般開朗活潑。
她抓着娃娃不說話。
舒如凡毫不介意,将她們兩個都抱進了懷裏,一人親了一口,感嘆道:“以後我就有兩個女兒啦,我好幸福啊。”
眼裏是真切的歡喜,蓬夏青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姜至一時看得都癡了。
她才待了半天,就迫切地想要留下來。
舒如凡很溫柔,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會給她買玩具,給她做好吃的雞蛋面,自從姜朝去世後,姜至已經很久沒有被這麽對待過了。
于是她默默地做了很多事,陪舒妙語一起玩,哪怕她把她抓傷了也一聲不吭,自己穿衣睡覺,聽說舒妙語的奶在廚房裏熱着,姜至起身就要去拿。
舒如凡将她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裏,沒讓她去,姜至卻說:“別趕我走。”
“什麽?”
“我不要走。”
姜至的聲音細如蚊蠅,舒如凡卻聽懂了,一度紅了眼,卻還是笑着和她說:“不走,誰說要趕你走了,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一直待在這裏。”
“只是你不必做這些,你也是我的女兒呀,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不用讨好誰,我也會愛你的。”
姜至似懂非懂地點頭,坐回去繼續玩玩具。
舒如凡拿了牛奶回來,看着這一幕欣慰又滿足。
“你們倆姐妹以後一定要相互扶持,互相照顧。”
“媽媽對你們沒什麽要求,只要你們能健康平安、快快樂樂地長大就好了。”
這段話反複地在耳邊回響。
快樂,她快樂嗎?這般問自己。
姜至的眼角溢出一滴淚,最後沒入鬓角消失不見,下一秒,她睜開了眼睛。
孑孓獨行太久,反而忘卻了初衷,爸爸和老師媽媽對她的最大期許,不過是快樂而已。
姜至盯着天花板,直到門口傳來動靜,她看過去,和祝雲開對上目光,“怎麽哭了?”
“我夢見……”姜至盡力地去回想,就像握在手裏的沙不斷地從指縫中流走,越是試圖抓緊,就越是不可捉摸,“我有點記不清了。”
“現在幾點了?”
窗外風景依舊,光線照在建築物外牆上,光和影的交織折射出時間流轉,姜至一時也無法判斷。
祝雲開看了一眼表,姜至立即掀開被子下床,“你怎麽不早點叫我。”
“想讓你多睡會,沒關系,還來得及——”
祝雲開話沒說完,姜至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外套和鞋子,拉着他出了門,在秘書辦訝異的目光中跑進電梯。
他腳步匆忙,有些狼狽,但又無法。
“不會有事的,我算過時間,正好可以在他放學之前趕到。”
剛說完,司機伸出窗戶看了眼前面的路況,“祝總,前面堵車了。”
“……”
在等待道路疏通和繞路之間,姜至選擇了後者,只是這樣一來要耗費更多的時間。
“答應願願的事一定要做到,不能食言。”
祝雲開乖乖聽訓,司機将油門踩到底,不負期望地按時趕到了地點。
門口被家長們擠得水洩不通,姜至一邊道歉,一邊帶着祝雲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擠到最前面。
“等會到時間門一打開,我們就沖進去,你腿長跑得快,記得要拉上我一起。”
“為什麽?”祝雲開以為這樣就可以了。
“因為願願說的是要我們第一個去接他,如果被其他家長搶了先,就不算第一個了,到時候一定得跑快點。”
祝雲開失笑,也只能應下。
“诶?祝總,祝太太,你們也來接孩子?”
祝雲開将近一米九的個子,杵在人群中很顯眼,有人認出了他,正想趁機會和他套近乎,伴随着鈴聲響起,姜至說了句抱歉,便不遺餘力地牽着祝雲開向前奔去。
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姜至以為還有別人着急接孩子,再度加快了速度。
活像有鬼在追。
穿過游樂園,跑上樓梯,祝願的教室就在左手邊的第一間,姜至跑得氣喘籲籲,放眼走廊上只有他們兩位家長,祝願所在的班級還沒下課,“可算是趕上了。”
姜至穿了件寬松的襯衫外套,裏面是一件白色的吊帶,下半身是一條修身牛仔褲,此刻呼吸略顯急促,鼻尖上有晶瑩的汗珠,因為奔跑頭發随意地鋪散在肩頭,随性卻漂亮。
祝雲開心神一動。
祝願透過窗戶看見了他們,激動地揮手,在教室門打開的那一刻便朝他們跑過來,“爸爸,媽媽。”
毫無疑問成了被羨慕的對象。
“說了要第一個來接你,沒騙你吧?”
樓道裏傳來雜亂的聲音,其他的家長也陸陸續續到了,祝願驕傲地擡起下巴,直到回去的路上還意猶未盡。
“我和漾漾她們說爸爸媽媽今天會第一個出現在教室,他們不信。”
“還說如果是真的的話,她們也要和爸爸媽媽說,要成為第一個被接走的小朋友。”
姜至和祝雲開對視一眼,默契地別過頭去,小孩子之間的攀比,這可和他們沒關系。
陳澄澄和陳漾漾不僅提出了要求,還說要持續一個月,潘亦瑤和秦文彥一時心軟就答應了,心想也不是什麽難事。
堅持到第四天,就明白了什麽叫悔不當初。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随着案件判決結果公布,又引起了激烈的讨論,有心疼姜至、讨伐蓬夏青的,也有人從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讨論如何走出原生家庭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