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火鍋店裏飄蕩着濃郁的牛油香，伴随着噗噗的沸騰聲，将香味傳播的更遠。

“再來兩提冰啤。”

李一黎點完單，才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看向桌上的另外兩個人：“對了，差點忘了問，你們都能喝酒吧？”

言卿“嗯”了一聲，旁邊的葛儒也連連點頭：“能喝的能喝的。”

點完單，三人互相看看，氣氛陷入了短暫的凝滞。

今天是錦城大學新生報道的日子，言卿、李一黎和葛儒正好分在一個宿舍，在宿舍簡單收拾了一番，李一黎就提議去吃飯熟悉一下。

李一黎主動開口緩解氣氛：“還有一個室友臨時有事，讓我們不用等他。”

“我叫李一黎，是歷史系的，你們微信裏頭像是一個梨子的就是我。”

無聲的尴尬終于被打破了，葛儒松了口氣：“我叫葛儒，是數學系的。”

言卿之前就知道，錦城大學大多都是混寝，據說是為了鍛煉學生的獨立能力，四人宿舍，四個人都是不同專業的，見兩人的目光都望向他：“言卿，言語的言，卿卿我心的卿，漢語言文學專業。”

葛儒吃驚：“漢語言文學？”

言卿露出一個困惑的眼神：“怎麽？”

葛儒搖頭，笑着解釋道：“我們之前還在猜你是藝術系的。”

也不怪他們這樣猜測，大一開學，整個大學城都跟着熱鬧了起來，街道上人來人往，就連這火鍋店也坐滿了人。

可言卿身處其中，仍舊是一眼就能關注到的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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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葛儒對面，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垂眸燙着碗筷，露出的手指白皙修長，店裏嘈雜紛擾的氣氛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葛儒發現，就他們坐下的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人明裏暗裏投來目光。

李一黎誇張地說：“咱們宿舍估計能成為學校的風雲宿舍了，你們是沒看到另一個室友，那長得都能原地出道的水平了。”

言卿到宿舍後只看到了李一黎和葛儒，沒看到那位室友，對李一黎的話持保留意見。

三人的話題很快轉移到其他地方。

飯吃到一半，言卿去了趟洗手間，站在洗手池前洗手，擡眼時從鏡子裏看到洗手間裏又走進來一個男生。

言卿正要移開視線，男生看見言卿心頭一喜，握着手機徑直走了過來，臉上還帶着一點緊張：“你好，我也是今年的新生，能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

他從言卿進火鍋店就注意到他了，兩人的桌子隔得不遠，多多少少聽到了他們的交談，見言卿獨自一人上洗手間，就趕緊跟來了。

雖然他沒在言卿身上感覺到同類的氣息，但對方就長在他的審美點上，不試一試怎麽知道不行呢。

他話才落音，就敏銳地注意到言卿臉上冷淡的表情沉了下來，他的長相更偏向精致那一類，沉下臉後竟然有了股生人勿近的氣勢，從鏡子裏瞥了男生一眼：“我不喜歡男生。”

長相漂亮到找不到一點瑕疵的人露出怒意，整個人都鮮活了，男生盯着鏡子裏的人呆了兩秒，急急道：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交個朋友，大家都是新生，以後說不定有需要互相幫襯的地方……”

男生的話頓住，看見側對着他的人轉過身，和從鏡子裏看見的不同，面對面，對方臉上冷漠中夾雜着不耐煩的表情無所遁形：“不需要。”

男生張了張嘴，還沒想好說什麽。

言卿已經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走過了，冷聲丢下一句：

“離我遠一點，恐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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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回去後李一黎和葛儒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三人AA了飯錢，李一黎和葛儒要去附近的網吧上網，看向言卿：“要不要一起去，珍惜最後的自由時光啊。”

言卿搖頭：“你們去吧，我想再逛一會兒。”

李一黎和葛儒也不勉強，兩人相約着離開了，言卿則在街上逛着，準備把生活用品買齊。

他不是本地的，來的時候輕裝上陣，很多東西都要買。

言卿對照着手機備忘錄裏記下來的生活用品，看看還缺什麽，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轉頭就看到身後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男生。

來人一米八幾的個頭，言卿不矮，但對方身材高大，站在細瘦高挑的言卿面前，幾乎将他整個人都遮住了，對方一臉驚喜：

“剛剛看背影有點眼熟，沒想到還真是你，好巧。”

言卿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姜承宇，微蹙眉頭。

姜承宇身後還跟着兩個穿着榆林體校隊服的男生，一個皮膚略黑的擠眉弄眼地看向姜承宇：“姜哥，你不給我們介紹一下嗎？”

姜承宇回頭笑瞪了一眼同伴，十分自來熟地走到言卿身邊，想要伸手攬住他的肩膀：“言卿，我的高中同學……”

言卿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拉開距離，擡眸冷淡地掃了姜承宇一眼：“我們不熟。”

他說完繞開姜承宇就要離開，徑直朝前方走去。

“诶，這就走了？”

同伴一頭霧水，轉頭去看自己的好兄弟姜承宇，卻發現對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離去那人的背影上，人都快看不見了還盯着，表情幽深又晦暗。

姜承宇喉結滾了滾，大半年不見，言卿長得越發漂亮了，尤其是冷着一張臉的樣子，有種出塵不染的美感，看的人心裏癢癢的，像被什麽撓一下。

想象着對方在自己手裏流露出不一樣的神态，姜承宇呼吸都急促了，眼看着言卿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視野，急急地對旁邊的同伴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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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姜承宇的出現打擾了心情，言卿也沒了再逛的心思。

北門距離宿舍最近，但從小吃街過去要穿過一條巷子，或許是時間還早，常有人通過的巷子很安靜，只有相隔不遠的路燈在地面投下昏黃的光暈。

安靜的小巷裏，言卿冷不丁地聽到了另一道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急促又沉悶，伴随着響起的還有姜承宇嬉皮笑臉的聲音：

“言卿，高中同學碰面，你連句招呼都不打嗎？”

“沒想到我們倆的大學挨得這麽近，這是不是就是緣分？”

陰魂不散。

言卿低罵了一句，腳步不由加快了速度，環視了一圈這個小巷。

即便安裝了路燈，燈光還是昏暗的，巷子裏也幾乎沒有人，言卿心裏快速轉過幾個念頭，是在這裏将人打一頓，還是甩開他趕緊回校。

言卿是很想打他一頓的，只是想到自己的手或腳會接觸到對方，哪怕是一點點肌膚，而對方臉上會露出的表情，他就感到惡心反胃。

言卿垂在身側的手指收緊，安慰自己，走出這段巷子，進入學校就好了。

身後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嘴裏時不時說一些逗弄的話，閑庭信步般，仿佛篤定言卿走不出這條巷子。作為體育特招生，這點自信姜承宇還是有的。

言卿雖然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兩人的距離在縮短，看到前方有一個拐角，活動了一下手腕，加快腳步走到拐角處，準備趁對方不備——

“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只是恰好報了跟你一樣的大學，真的只是巧合。”

昏黃的路燈下，一道帶着點着急解釋的聲音響起。

言卿一愣，擡眸，向着聲音來源看去，在距離路燈不遠處的牆角處站着兩個男生，說話的男生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半半側臉，長得有幾分精致。

他對面的人背對着言卿，應該有一米八往上，目測比言卿高半個頭，穿着一件黑色運動服，搭配着同色運動褲，打扮的幹淨簡單，身高腿長，簡單的服裝穿在他身上像是模特展覽，身材比例極好。

言卿腳步一頓，看看那個出聲的男生。

他這是誤入什麽表白現場了嗎？

兩個都是男生，言卿雖然恐同，但只恐對自己有意思的同性，并不是極端的仇視所有同性戀，只要不禍害到他或者不相幹的第三者身上，他對這個群體是敬而遠之的。

言卿猶豫地邁開腳步，有了不相幹的人在場，暴打姜承宇的計劃就行不通了。

他正準備離開這裏，就聽背對着他的男生開口了，嗓音中帶着淡淡的嘲弄：“我不相信巧合。”

他的身影掩藏在昏暗的環境下，加上角度問題，言卿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應該是不太好看的。表白的男生一臉難堪。

男生低頭看了眼地面，又不死心地飛快擡頭，臉上的悲傷快要化為實質了：“你不要生氣，我不會打擾你的。”

他身影都落寞下來，臉上帶着難過和懇求，這樣的弱者姿态很容易讓人産生同情。

站在他面前的男生卻無動于衷，态度幾乎稱得上冷漠，厭惡地看了眼男生：“再讓我碰見你，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男生的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畏懼又不舍地咬着唇，眼眶裏甚至有了淚珠在打轉，委屈地說：“我喜歡你這麽多年，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盛野懶散的身子微微站直，他的目光随意一掃，就看到了旁邊路過的言卿。

言卿本來只想趕緊離開，但事件的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骨子裏的八卦之魂作祟，腳步不自覺就放緩了。

此時被告白的男生目光掃了過來，兩人不期然地就對上了視線。

目光撞上的那一刻，周圍吹拂的微風似乎都短暫停滞了。

言卿微愣，腦袋裏下意識地想起不久前室友說的話“是能原地出道”的水平。

對方的神情很冷漠，眉眼深邃，眉間透着一股不加掩飾的桀骜，鼻梁高挺，狹長的桃花眼中沒有一絲情緒。

夜晚吹拂的微風将他的發絲吹的有些淩亂，卻意外的讓他看上去充滿着野性又高不可攀。

言卿對男生的長相不太關注，卻覺得這人站在昏暗的光線下，身上磅礴又懶散的氣勢被發揮的淋漓盡致，像某種兇猛又優雅的獸類。

“不能。”盛野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回到面前的男生身上，眼神帶了一點嘲弄，薄唇微微擡了擡，絲毫沒有轉圜餘地地，下達了某種死刑。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