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宿舍裏,浴室的水聲淅淅瀝瀝地響起,盛野站在陽臺處,天色朦胧擦黑,他擡眼眺望着遠方,聽着聽筒裏傳出來的聲音,嗓音透着一股冷然的質感。
“嗯,看着精神不太正常,瘋瘋癫癫的。”
“帶去檢查檢查吧。”
“有專門的療養院嗎,好,我知道了。”
簡短的交流了幾句,盛野挂斷電話,走回宿舍裏,浴室的門恰好在這時候從裏面打開。
言卿穿着睡衣整個人都帶着熱氣從裏面走了出來,他頭發還沒擦幹,發尾都是濕的,貼在皮膚上,蜿蜒着往下滴水。
盛野目光一頓,敏銳地注意他睡衣領口露出來的地方好像有點紅,擡手示意他過來:“學校小超市買的藥酒,我能看看傷勢嗎?”
言卿走過去,兩人面對面,對上對方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言卿怔愣是因為盛野還穿着被他弄髒的衣服,幹淨的衣服被他蹭上了一層灰,盛野卻好像全然不知一樣,還淡定自若的穿着。
再看放在桌上從超市買來的藥酒,治跌打損傷的、膏藥,亂七八糟的一大堆。
盛野則是單純連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怔愣了一下,言卿皮膚白,洗了澡後更像出水的芙蓉一樣,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幹淨、純粹的氣息。
他暗自磨了磨牙,想不明白那個姓姜的怎麽能狠得下心跟言卿動手。
他的心理活動言卿一無所知,猶豫地看了眼他的衣服:“你要不要換件衣服?”
盛野低頭看了眼被蹭上灰的衣服,他雖然沒有潔癖,但個人衛生也保持得很好,只是有更緊急的事,顧不上這些小細節。
現在被言卿提醒了,擡眸看一眼洗得幹幹淨淨的言卿,飛快點頭:“我先換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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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随手從衣櫃裏找出一件幹淨的,掀起衣服下擺三兩下就利落地把衣服脫掉了。
言卿只看了一眼,看到年輕緊實、線條流暢的身體就移開了目光,望向桌上的藥酒。
盛野穿好衣服,重新走了過來,言卿才擡眸,看着他把衣服放進髒衣簍裏,出聲:“跟我的放在一起吧。”
他的意思是他幫盛野洗,卻見盛野沒怎麽抗拒地“嗯”了一聲,把言卿換下來的衣服放進了自己的髒衣簍裏。
“?”
盛野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我能看看傷嗎?幫你上藥。”
言卿暫時忘了衣服這茬,身上的疼漸漸變成了酸,像是機器生鏽一樣,他洗澡時就看過了,不是特別嚴重,就是看着有點吓人。
前面的傷他可以自己上藥,後面的淤青就不太方便了。
言卿問:“盛野,你能幫我上藥嗎?”
現在宿舍裏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盛野,而他也不反感盛野的觸碰。
盛野:“言卿同學,你知道我就等你這句話麽。”
盛野指着自己的椅子,示意他過來。
言卿看了眼,宿舍的桌椅都是每人一套,他坐了盛野就沒地方坐了,轉身去把自己的椅子拖了過來,跟盛野的椅子并排着。
宿舍的光線明亮,言卿坐在椅子上,為了方便上藥,他腦袋趴在盛野的桌上,盛野的桌子收拾的很幹淨,桌面上除了專業書就沒有堆別的東西了。
他的身體弓着,半截臉藏進了臂彎裏,能感覺衣服被人往上掀了掀,眼睫毛輕輕顫了顫。
即便早有準備,盛野看到言卿後背的傷還是屏住了呼吸,言卿很白,在陽光下會顯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質感,他的身材勻稱,從背部往下收縮出了細細的一截,腰線流暢緊致。
盛野用肉眼都能看出的細,一只手就能握過來。
但這些都比不上背上大片的淤青來得奪目,青中泛着紫的淤青,占據了一半的面積,暴露在燈光下,在旁邊白皙皮膚的襯托下更顯得可怖。
盛野盯着那大片的淤青眸色冰冷,明亮的燈光照在他身上,卻照不出暖意,他無聲地咬緊了牙關。
心裏升騰起一股洶湧的怒意,在體內橫沖直撞,讓他覺得對姜承宇的手段太輕了。
“盛野?”遲遲感覺不到動靜,言卿輕聲叫他的名字,他的半張臉都埋在臂彎裏,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盛野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輕地呼出口氣,再開口時聲音聽起來很冷靜:“沒事。”
他剛說完就察覺到言卿的身體輕輕顫了顫,溫熱的氣息撫上他的背脊,像被一雙溫柔又無形的手撫過,癢癢的。
言卿不自在地輕輕抖了一下。
盛野盡量壓抑下心裏的戾氣,拆開藥酒的封口,面對這大片的淤青有點束手無策:“你後背有很大一片淤青,淤青要揉開了才好得快。”
言卿悶悶地“嗯”了一聲,他洗澡時就看到了,但後背上的淤青他實在無能為力,只能求助盛野。
盛野看着那片淤青有點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覺:“可能有點疼,你忍着點。”
“……嗯。”言卿腦袋埋得更深了些。
藥酒濃烈刺鼻的聲音充盈在鼻息,言卿的身體不自覺地緊繃,感覺盛野的手落在了他身上,動作遲緩中透着一點小心翼翼,察覺到他的不忍,言卿剛想開口,背上的力道徒然加重。
下意識的輕哼從嘴裏洩露出來,言卿急急忙忙地咬緊牙關,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盛野放在旁邊的書,才抑制住了這陣奇怪的聲音。
盛野專心致志地幫他把背上的淤青揉散,眼神專注,手上的藥酒經過揉搓變得有點熱,掌心下白皙的皮膚慢慢染上了一層粉色,像蛋糕上灑下的糖霜。
大塊可怖的淤青被一點點揉散,藥酒揉開後讓言卿感覺背上一點點熱了起來,加上淤青的疼痛,他不自覺地哼了一聲。
盛野幫他處理傷口的手一頓:“很疼?”
言卿整個腦袋都埋進臂彎裏了,背脊弓起,從盛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一小截脖頸,在黑發下白得幾乎找不出瑕疵,有種羊脂玉般的質感。
言卿的身體緊繃,手指攥得很緊:“有一點。”
他說完等了幾秒鐘也沒等到盛野的聲音,眼睫毛顫了顫,就感覺疼痛的地方被人輕輕吹了吹。
輕柔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風,心尖卻像被羽毛撩過。
言卿整個人都愣住了。
盛野垂着眸,看着言卿背上的淤青,除了後背,其他地方肯定還有,他長睫微垂,斂下眼底的情緒。
盛野用像哄小孩兒語氣說:“吹吹就不疼了。”
言卿耳尖紅得發燙,奇異地,他明明看不見盛野,腦海裏卻能浮現出他說這話的表情。
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放的很輕,卻給人一種認真的感覺。
寂靜的氣氛被突然響起的一陣手機聲打破,盛野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嘴裏說了句“把他們忘了”就接起電話。
兩人挨得很近,電話那頭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透過聽筒傳過來。
言卿收起紛亂的心思,聽到那頭的李一黎在問他們到哪兒去了,電話也打不通。
盛野随口解釋:“有事耽擱了,你們吃就好,言卿嗎?”
他說着視線落在言卿身上,恰好言卿回過頭,兩人的視線在半空撞上。
盛野眸色莫名暗了一瞬。
言卿的臉很紅,大概是埋在臂彎裏的時間太久了,整張臉都粉撲撲的,眼睛濕潤,扭過臉看過來,看上去柔軟又無害。
和盛野在小巷子看到他時截然不同,渾身散發着厭惡和冰冷,盛野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聲音頓了頓。
“……在我旁邊。”
“嗯,我們都不去。”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盛野拒絕了:“沒事,我們一會兒随便吃點。”
簡單聊了兩句,盛野挂斷電話,言卿還維持着那個姿勢趴在桌上,他飛快掃了一眼言卿淤青散得差不多的後背:“好了。”
言卿直起身,把衣服掀下來,兩人一時誰都沒說話,氣氛莫名尴尬,言卿摸不準這種陌生的氣氛是什麽,手指蜷縮,想了想:“李一黎他們在找我們嗎?”
事情發生的突然,兩人都沒想起要跟他們說一聲。
盛野點頭,看着言卿睡衣領口處隐約透出來的紅痕:“其他地方呢?嚴重嗎?”
“最嚴重的就是背上了。”言卿飛快看了眼盛野,低聲說:“那我去上藥了?”
盛野應了一聲,看着言卿拿着藥走向洗手間,手上還殘留着一股藥酒味,他摩挲了一下指尖。
之前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言卿背上的淤傷上,現在回憶起來,才發現言卿肌膚的觸感像綢緞一樣,細膩又光滑,摩挲着指尖,似乎還殘留着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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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上完藥出來,盛野坐在桌子旁,桌上放着一份外賣,看到他出來,盛野說:“放假學校管的沒那麽嚴,就在周邊的店點的。”
言卿直接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了,宿舍裏每個人都有桌椅,平時就算在宿舍吃飯也是各吃各的。
言卿還從來沒有這樣兩個人湊在一張桌子上吃。
盛野也覺得很新奇,幸好學校配的桌子夠大,兩個人也不擁擠,他幫言卿把一次性碗和筷子打開:“點的清淡的,你傷口吃辣的可能會發炎。”
他掃過言卿洗過澡過格外柔軟的頭發:“這次就算了,下次等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再洗澡。”
“唔。”言卿随意地應了一聲,身上的氣息變得懶倦起來,今天精神高度緊張,徹底松懈下來,困意就湧上來,他撐着精神看着桌上擺着的菜:“今天本來應該是我請你吃飯的。”
結果飯沒有吃成,還碰上了一件惡心事。
盛野不在意地道:“飯什麽時候吃都行。”
他看着言卿不太提得起精神的樣子:“困了?”
盛野想着今天又是考試、又是打架的,精力肯定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吃完飯再睡。”
言卿也是這樣想的,但或許是放假多數店家都關門了,這家店的外賣味道一般,言卿還勉強能吃,盛野吃了一口直接說:“這土豆絲還沒我炒得好吃。”
言卿有點驚訝地揚眉:“你會做飯?”
盛野笑着反問:“很稀奇?”
言卿點頭,在他看來,這個年紀的大學生應該都是五谷不分的,就像他一樣。
這家店的菜确實味道一般,聽到盛野的話,言卿不禁對他的廚藝産生了一點好奇。
他還沒想好該怎麽把話合理的說出口,盛野就笑笑:“有機會做給你吃。”
他看着桌上清湯寡水的外賣,輕輕啧了一聲:“算是給你點了一頓不好吃外賣的補償。”
等吃完飯,時間也一點點挪到晚上,言卿去洗手間洗漱,然後爬上床,整個人都埋進了被子裏。
他精神疲憊,昏昏欲睡,但睡得并不安穩,身上的傷只要一平躺着就隐隐作痛,只能側着身子睡,睡意朦胧間,他聽見宿舍的門打開。
李一黎和葛儒回來了,兩人一進門,就嚷嚷道:“你們……”
話剛從嘴裏蹦出兩個字,盛野就出聲打斷他:“小聲點。”
“言卿睡着了。”
李一黎看了眼言卿的床鋪,了然地給自己手動降音:“你們有什麽事啊?我們點了四個人的份,差點沒在飯店吃撐。”
盛野:“在路上碰到一只跟人打架的小動物。”
李一黎壓低聲音,了然道:“怪不得宿舍裏一股藥酒味兒呢,你們把它帶回宿舍了?”
“是什麽小動物?貓還是狗?場面肯定賊可愛吧,毛茸茸就算打架也萌得不行。”
兩人随口問道,盛野眯着眼睛想到下午小巷子看到的畫面:“是很可愛,把壞人打的趴在地上起不來。”
李一黎和葛儒一臉迷惑,把人打的趴在地上起不來是可愛?還有為什麽是打人,這句話是不是哪裏有問題?
盛野沒搭理他們,言卿聽到他輕輕啧了一聲,聲音放輕,意義不明:“雖然也把自己搞得一身傷,但就是……厲害耀眼得不行。”
宿舍裏一時有些安靜,李一黎和葛儒在順盛野話裏的邏輯。
言卿側着的身子輕輕蜷縮,手指揪着被子,裸露出來的半張臉一點一點被熱意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