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屬
第2章 所屬
怡霄塔內雕梁畫棟,香氣環繞。
季淩纾悄然屏住呼吸,防止吸入屋內燃着的催情香。
一路被人從門口帶至樓上,他也冷靜下來,想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帶路的樂戶說畫像上的人是“新貨”,那便不是客人,而是用來取悅客人的玩物。
他師尊就算再想不開也不可能來當玩物,想來大概只是畫師曾經見過師尊姿容,念念不忘,索性畫了師尊的模樣,用以招攬客人。
或者也可能是有凡人和師尊長得很像。他剛剛在氣頭上,一眼瞥去沒看清楚。
無論如何,不該在這怡霄塔裏耗費太多時間,呆會兒給那差點被自己掐死的樂戶道個歉,留點銀子便離開好了。
“公子,這兒便是了,您先進屋,我這就讓人去給您備茶。”
樂戶在一間屋閣前駐腳,柳枝般的手腕輕輕一掀,薄紗被挽起,坐在窗邊的人影毫無預兆地落入了季淩纾眼裏。
“師尊……!”
樂戶反應過來時,季淩纾已經死死攥住了窗邊人的胳膊,微一用力就将人扯了起來。
還真是老相識。
樂戶聳了聳肩,識趣地幫二人拉好了門簾。
“……你弄疼我了。”
江禦掙了兩下,沒能掙脫開季淩纾的桎梏,這才淡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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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裏做什麽?!”
季淩纾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怒火中燒。
師尊總是這樣,眼裏的情緒平淡到幾乎泛不起任何波瀾。
“接客,賺錢。”
江禦如實道。
“你瘋了!”
“……你才瘋了。”
江禦提防地打量着突然闖進來的這人,一上來就叫他“師尊”,對他動手動腳,還說他瘋了,莫不是腦子有病?
季淩纾氣極反笑,“接客?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師尊想耍我也要有個限度,別把我當傻子糊弄。”
“你剛剛管我叫師尊,可我卻根本不曾見過你,”
江禦嘆了口氣,早聽說在這煙花之地會遇到各種奇葩,沒想到他被賣來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個大傻子,
“你若是這裏沒病,便是認錯人了。雖然不知為何認錯,但看你焦急的模樣,你師尊對你而言應該十分重要,與其在這裏和我浪費時間,公子還是趕快上路,繼續尋你師尊為好。”
“你說你不是我師尊?”
季淩纾怔愣住,進屋之前他也覺得自己是認錯了,可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時,他卻一步也挪不動了。
那是和他朝夕相處,帶他長大的師尊,他怎麽可能認錯?!
他能肯定,面前的人如假包換,就是江禦。
“那你說,你是誰?”
“……”
江禦微微垂下唇角,這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執迷不悟的傻子。
“我祖籍沣鐵郡狗牙山,從這裏出發要往西南走上三天三夜才到,今年遇到旱災,村裏鬧了饑荒,為了讓家人吃飽飯,我便被賣……我便來這裏做事賺銀兩。”
“你姓什麽?叫什麽名?家裏幾口人?”
“我姓江名禦,家裏父母健在,還有一胞弟。”
季淩纾聞言冷笑一聲,師尊待他倒是敷衍,連什麽狗牙山都編出來了,名字卻不願意改。
“江、禦。真是個好名字。”
聽出他語氣中的幾分調侃,江禦不悅道,
“你若不信,大可以去衙門查名籍冊。”
“師尊,夠了沒有?”
季淩纾冷下臉來,一步一步将江禦逼到床榻前,
“你嫌我厭我,視我為累贅包袱,那一開始為何要答應我?是嫌徒兒給你繡的喜服不好看,還是打從一開始,就覺得我是個可欺可負的笑話?”
“說什麽胡話,什麽包袱,什麽喜服,我從未答應過你任何事情。”
江禦抵住他的肩膀,
“若是來與我行床榻之事的,那就閉上你的嘴,免得壞了興致。你和你師尊之間的事與我半分關系都沒有。”
“與你無關?師尊,你不願意的事還有誰能逼你不成?何必裝瘋賣傻看我笑話!”
季淩纾用力将他向後搡去,他力道太大,江禦站不穩,往榻上摔去,季淩纾的手卻很快,墊在了他腦後。
另一只手則扯住了江禦胸口的衣衫,稍一用力,軟綢的衣料被撕扯開來。
江禦膚白勝雪,一覽無餘地敞露在季淩纾眼前。
看着他幹幹淨淨的胸膛,季淩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人真的不是他師尊?!
“你……你用了什麽?遮掉了還是障眼法?”
季淩纾直接上了手,在江禦胸前一頓揉摸确認——這不可能。他知道師尊左胸前有一塊印記,遠看像胎記,近看卻像是牙印。
那印記愈合不了,也遮掩不住,他問師尊是誰留下的,師尊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略過。
而現在,江禦的心口處并沒有什麽咬痕,取而代之的,是怡宵塔給娼妓上的怡宵鎖。
那鎖鏈細若銀絲,卻又牢不可斷,繞過胸前向下綿延,沒有墜任何寶石和銘牌,意味着江禦還沒有主。
“……放開我。”
江禦攥住他的手腕,想阻止他繼續摸下去,然而季淩纾卻能輕而易舉地掙開。
身下的人胸前居然沒有任何痕跡……季淩纾又摸了許久,才怔然收起手:
“對不起……”
怎麽可能?和他師尊同名同姓,長相身形都一模一樣,怎麽可能……?
江禦一把推開他,起身別過頭去淡淡整理衣襟。
雖然被賣到了怡宵塔,但他并沒有過接客的經驗,也不準備真的就呆在這裏,原本正在謀劃逃跑,誰知這人突然就被帶了過來。
好端端的一張臉,可惜沒有腦子。
江禦扯好領口,正欲再度開口送客,突然覺得背後一涼,只見身側寒光一閃,一道劍影迎面而來——
削鐵如泥的劍刃抵在脖頸,只需再用上一分力,就會刺入他的血肉。
江禦看着舉劍的季淩纾,良久,嘆了口氣,
“這是見我不從,便打算取我性命?”
“……冒犯了。”
季淩纾收回利刃。
這下可以确認,這人的确不是他師尊。
否則在他的劍近身之前,師尊的劍鋒早就抵在他心口了。
“我給不了你你想要的,”
江禦背在身後的手指緩緩松開,在那一瞬間被他握入指間的玉簪悄無聲息地碎作了幾段。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種本能從何而來。
“你去找其它人吧。”
“我聽說你是今天剛被送過來的,”
季淩纾不僅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倒不識眼色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跟我走。我給你贖身。”
“都說你認錯人了。我并非你要找的師尊。”
“和那沒關系。”
季淩纾從懷裏掏出鼓囊囊的錢袋,金霞宗裏最不缺的就是這個。
他師尊突然失蹤,緊接着平玉原裏就出現了和他師尊長得一模一樣、同名同姓但沒有半分功力的凡人,這事太過蹊跷,他必須追查。
也許師尊的消失并非悔婚,而是遭遇了什麽變故?
季淩纾脫下外衫,搭在了江禦肩上,以遮蓋他被自己扯爛的衣衫。
“……”
江禦緩緩跟上。
從這個傻子手裏逃走似乎比從怡宵塔逃出去要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