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家可歸
第26章 無家可歸
拖着江禦逃入羨陽的業火燒不到的山谷中後,季淩纾一掌扯掉他的面紗,将他重重抵在了樹幹前:
“你瘋了……你到底是誰!”
江禦身上道道灼痕映出血色,肩膀又被這麽一撞,不禁悶哼出聲,但卻沒有回答季淩纾的問題,
“……你來了也沒用,劍還是被羨陽仙尊搶回去了。”
“你好端端的從木林海手裏搶那劍做什麽?!”
季淩纾看他疼得微微蹙起了眉,臉色不善地松開了他的肩,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找死嗎?之前也沒見你對我師尊的劍感興趣,現在這又是在玩哪出?玩命啊?”
江禦揉了揉肩膀,不知該如何向季淩纾解釋他看到那劍時的血液沸騰,他覺得是那劍在悲鳴着呼喚他。
叫得何其可憐,所以他沒有忍住,在衆目睽睽之下去搶了劍。
“問你話呢,你為什麽突然要去奪冰玉劍?你到底是誰,有什麽目的?”
季淩纾步步緊逼,
“難不成你是感應到了什麽?是因為冰玉劍?”
“怎麽可能。”
江禦淡淡擡眸,
“那劍怎麽可能和我一介凡人産生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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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淩纾怔頓半晌,終于啞着嗓子問出了那句他自己都覺得異想天開的話,
“……那萬一你就是它的主人呢?”
他眼裏的光很碎,翳滿了濃墨一樣的層雲。
江禦看着他,心想如果他像在洞穴中時長出耳朵來,此時的耳朵一定是可憐地耷拉在腦袋邊的。
可憐歸可憐,江禦還是緩慢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你師尊不是剛剛被你護送到那位羨陽仙尊身旁,準備一同回金霞宗麽?你不認他,反倒來認我這個從怡宵塔裏被買來的娈物?”
“……我也不知道到底誰是我師尊了。”
季淩纾垂下眼眸,細長的睫羽遮擋住眼底本就破碎的光,
“羨陽身邊的那個……不是。”
至少他希望不是。
他從未在師尊眼裏看過那種漠然,并非厭棄,也不是憎惡,而是徹徹底底的,仿若他們曾經日夜相處的一百八十年都是夢幻泡影的漠然。
“可我也不是啊。”
江禦嘆了口氣,到底是心軟,輕輕擡手擦去了季淩纾臉畔的血痕。
“既然不是,為何剛剛要去奪劍?”
季淩纾還是繞回了這個問題。他師尊丢了,他只能想方設法地去尋找和師尊有關的只言片語。
江禦神情坦然:
“因為看起來很值錢,想拿去當了還你給我贖身的錢。”
季淩纾:“……”
“倒是你,怎麽會受傷的?”
江禦看向他臂膀上的爪痕,不像是普通兵器所為,倒像是野獸留下的痕跡。
“不小心被墨族派來的不要命的殺手突襲了,”
季淩纾輕描淡寫道,
“你放心,已經被我處理幹淨了,沒人有命再追過來。”
“你不是聖子大人嗎?”
“想當聖子的人多了去了,總有人巴不得我死了好推新的聖子上位……他們愛怎麽鬥就怎麽鬥去,這聖子我還懶得當呢。”
“那你現在豈不是無處可歸?”
“有個地方我倒是一直想去。”季淩纾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江禦一眼。
江禦當即回他一眼,
“哪兒?”
“你的老家,沣鐵郡狗牙山。”
“…你回我家作甚?”
“真有這麽個地方可回再說吧。”
季淩纾依舊認為江禦的所有記憶都是被人蓄意構築出來的假象。他在心裏暗自決定,如果能證明這世上根本沒有狗牙山,江禦口中所說的家人也都不存在,他便冒着被羨陽再次追殺的風險回金霞宗去請宗主玄行簡出面,調查此事。
江禦默許了季淩纾的決定。
正好他也想要一探究竟,那狗牙山到底是只出現在過他記憶中的桃花源境,還是确而其事存在于世間的普通村落。
依着江禦的記憶和一路尋村問店,二人禦劍朝西南前行了整整五日。
途中因為業火餘毒難消,江禦渾身開始發熱,饒是季淩纾幫他處理了傷口敷了藥,還是因為高燒而失去了意識。
原本季淩纾只是想背着他去找醫師,不料剛一落地,竟看見面前的村落前立着一尊大大的字碑——沣鐵郡狗牙村。
季淩纾“啧”了一聲,難不成還真讓他們給找到了?
這裏就是江禦的故鄉?還是單純的同名巧合?
季淩纾沒來得及多做考量,背上的江禦肌膚正滾燙,呼吸也愈發深重,自昏過去後眉心就沒有舒展過,大抵是病得難受。
他背着江禦踏入狗牙村,四處張望尋找着醫館的招旗。
村口就是一片小型市集,熙熙攘攘,叫賣聲不絕于耳,突然闖入一個模樣清俊、仙風道骨的小公子,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季淩纾正想找人問哪裏有醫師,一背着竹簍正在賣草編螞蚱的中年男人忽而指着他背上的江禦驚奇地叫出了聲:
“這不是江老哥家的大兒子!哎不是說賣去城裏給富家公子當媳婦兒去了嗎?就是公子你啊?”
季淩纾愣了愣:
“…………是我。”确實是他買走了江禦。
男人雙手一拍,連生意也不做了,熱情地拉住季淩纾的胳膊,朝遠處喊道,
“哎江老哥!你好大的福氣!你那城裏的兒婿回來看你老人家咯!”
季淩纾:“……??”
好心的村民一路把他帶至了江家宅院門口,是一間擠在胡同深處的破落小院,院牆裏喂着幾只咕咕叫着的雞,又擠了一口水井一方石桌,再裏頭便是兩間連在一起的陳舊棚屋。
如江禦所說,家裏窘迫,窮到了不把他賣去怡宵塔就揭不開鍋的地步。
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總角年紀的小孩兒,一擡頭便對着季淩纾哭喊,問他把他哥哥怎麽了?
屋內江家兄弟的父親江財聽到小孩兒的哭聲才放下柴斧罵罵咧咧地趕了過來,一見季淩纾華衣玉裳,不禁一愣。
緊接着又看見他們二人滿身血污,江禦還被背在背上不省人事,目光便又顯得有些猶豫,似有回避之意:
“這……這怎麽弄的……你不會是把人玩壞了又想扔回來要我賠錢吧?”
季淩纾聞聲耳朵一紅:
“你…你在說什麽!他只是病了,發燒!你是他親爹麽?村裏的大夫住在哪裏?”
“我當然是他爹!”
江財心明目聰,看出了季淩纾對他大兒子擔憂有加,才又慢悠悠道,
“大夫的話,我就是。但我好好的兒子送出去,不省人事成這樣回來,你不得……”
“拿去。”
季淩纾大手一揮,一袋沉甸甸的銀子砸在了江財手裏。
江財頓時喜笑顏開:
“快上裏面歇着,把禦兒放床上去。江鐵牛——別在那兒哭了,給你哥燒鍋熱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