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仝從鶴

第52章 仝從鶴

四人下轎後,無面流沙魚眨眼間便載着兩架轎舟隐入了遠方的雲海。

蔣玉見那靈獸莫名有些頭皮發麻,像是沒有五官的鯨魚,也不知是誰出于惡趣味寫出的幾串代碼,還是這個世界被胡亂改寫崩壞的産物。

“什麽東西這麽晃眼——”天上的雲霧散開了些,蔣玉忽覺像是被什麽刺目的東西蟄了一下一樣,下意識擡手遮住眼睛。

琉璃海內四處湧漫着神霧,将太陽都柔化了許多,前段時間又一直陰雨連綿,突然來到平玉原被陽光直射,他還真有些不适應。

“是城牆。”江禦眯起眼,微微擡眸,本來就白皙的皮膚被晃得更加如冰如玉,溶金般的光彩挂在眼睫尾端。

蔣玉不覺看呆了眼。怪不得公司裏的那些人會把江禦看作無盡的財富,哪怕逼走原本的設計者,也要将他搶奪在手。

同時他也明白,江禦也好季淩纾也好,甚至木羽晖都絕不是一串代碼那麽簡單。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季淩纾挑了挑眉:“不愧是平玉原的富庶之都,連城牆都是用黃金搭建的。”

木羽晖抱着手冷哼一聲:“不過和我們青陽峰比起來還是差了點。終歸是凡庸之地……”

嘟——!

徹亮的擊鼓鐘鳴聲将木羽晖的聲音吞沒,衆人擡眼,只見城門洞開,萬戶千門平旦而起,彩華軟毯鋪地而出,迎頌聲不絕于耳。

堂皇華麗的喧嚣聲中,只見一身形高削之人坐于寶蓮形的架攆,被八個身着吉服的壯漢擡着朝他們走來。

“國——師——到——!”

跟随着華攆的侍衛厲聲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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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羽晖率先不滿,小聲嘟囔道,“不過是平玉原裏一個跳大神的,故弄什麽玄虛,陣仗比海裏的仙尊還大呢。”

“我倒覺得他遠沒有你們羨陽仙尊那麽鋪張。”

季淩纾白他一眼,果不其然換來了木羽晖惡狠狠的瞪視:

“你懂什麽?你要有那麽高的修為,指不定飄飄然到哪裏去呢你!”

眼看二人又要争起嘴來,江禦悄然扯了把季淩纾的袖子:

“國師不見了。”

“怎麽可……”季淩纾邊說邊回過頭去,愕然發覺停在他們十步開外的寶蓮中已然空空如也。

“仙君是在找小生?”

三言兩語間,那國師已然出現在了衆人身後。微微俯身幾乎是貼着季淩纾的後頸低笑了一聲,季淩纾唰的一聲彈開,警惕地盯着這突然冒出來的男人。

男子頭頂上的玉冕和那金造的城牆一樣耀眼,燦若流霞的玉色下是一副儒雅的面孔,笑起來若清風朗月,清俊萬分。

“不得對蘭時仙尊無禮!”木羽晖倒是不忘仙人架勢,鼓着腮幫子咬着牙教訓着這男子,“我看你身上也有幾分神霧氣息,是有仙骨道緣之人,既然如此,見我金霞宗門牌還不……”

“哎,小仙君,我們平玉原也有平玉原的規矩,你可別給小生亂戴帽子,”

男子彈了一指,木羽晖的嘴巴便被不知什麽力道給縫住了一般,嗚嗚了半天再不能吐出半個字來,

“幾位久等了,有失遠迎,我乃都皇城的國師,仝從鶴。”

仝從鶴的雙目被一條缁色的緞帶嚴實地遮掩住,唇角雖然一直上挑着,卻讓人看不清他真正的神色。

季淩纾本能地想把江禦往身後拉,胳膊伸到一半,脊椎骨如遭雷擊一般,不知為何又轉去先拉了蔣玉:

“離這個怪人遠點。”

“小生只是眼瞎,人可不怪呢,”

仝從鶴呵呵兩聲,倒是沒有生氣,繞着他們四人走了一圈後,忽而在江禦面前停下,霎然交手一拜:

“蘭時仙尊,恭候多時了。”

江禦:“……”

“你這瞎子往哪兒拜呢!”木羽晖掙開嘴巴上的小法術,氣呼呼道,“我師尊擱這兒吶!”

“……啊?”

仝從鶴尋着他的聲音,有些困惑地歪了歪腦袋,但下一秒他就又恢複了笑意,轉而走到蔣玉面前,再次躬身,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蘭時仙尊,我眼睛不好使,您別介意。”

蔣玉尴尬地笑了笑:“哪裏的話,勞煩仝國師親自迎接,聽聞異象發生在宮中,那我們……?”

仝從鶴笑道:“我這就帶您進宮,路上再将異象與您詳敘,此次驚動仙尊您出馬,主要是因為事關我們城主的獨子……”

“三皇子身上發生的事玄宗主已經和我們說過一遍了,”

季淩纾不耐道,

“你挑些要緊的說。”

木羽晖聞言,沒忍住在一旁小聲嘟囔道,“地位是越來越低,脾氣怎麽還越來越大。”

他這話倒沒錯,季淩纾早已不是墨族聖子,且過了這麽都沒有族人來尋他,以墨族內部混亂兇殘的習性,願意擁護他的族人恐怕早都變成亡魂了。

要不是蘭時仙尊和敬玄仙尊都護着他,羨陽早就動手除掉這個禍患了。

木羽晖本是自說自話,沒想到一旁戴着鬥笠遮着面的人卻點了點頭:

“脾氣是不太好了。”

江禦隐約猜到這和那盤桓在季淩纾身旁的湖底幻境有關。

於菟賦予季淩纾的力量仿佛是破壞的代名詞,能讓血肉乃至靈魂神識都趨于崩壞,使用這種力量當然也會影響季淩纾的神智,破壞他的心性。

沒等江禦再做多想,木羽晖就因為他的搭話而來了興致,喜眯眯地湊了過來,原本清俊的臉蛋因為過于纨绔的神色而顯得俗落了不少,

“美人,季淩纾花多少錢把你從怡宵塔裏買出來的?我出更多行不行?”

江禦隔着面紗橫他一眼,冷言道:

“你連我的面容都未見過,怎麽就敢開口許諾千金。”

木羽晖撇着嘴笑,心道他可是親眼瞧見過,這面紗下的臉和蘭時仙尊一模一樣,想必肯定是季淩纾得不到真正的師尊,于是請了見不得人的秘術調教,造出來了這麽一個,替身。

“那要不,你先掀開給小爺看一眼?”

他說着還在掌心抖出了一道金火,

“給小爺瞧上一眼,小爺把半座都皇城買下來送給你,如何?”

江禦依舊語氣平平: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考慮讓你看一眼。”

“哦?說來聽聽。”木羽晖一聽覺得有戲。看來季淩纾那廢物完全沒留住美人的心啊。

“你是如何知曉,我是從怡宵塔裏被買出來的?”

江禦問完便凝神等待着木羽晖的回答。

他為何會身陷怡宵塔那種豔淫之地,明宵星君只是把他擊落山崖,還有誰在當明宵的幫兇?

是一直對他頗有微詞、但礙于實力不敢言明的羨陽?

“噢,你說這個啊,”

只見木羽晖翹起二郎腿,如數家珍道,

“小爺我可是怡宵塔的金牌貴客,你喝過塔主的那道茶吧?常人聞不出來,我可是能嗅出差別,”

他邊說邊撩起了江禦的一縷頭發,

“你這身上可是香得很吶……這麽香,再不找人纾解的話,你可是要……嗷!”

在江禦有所動作之前,季淩纾已經搶先一步用劍柄敲開了木羽晖的手。

“季淩纾!你幹什麽!你敢傷我!!”

“傷你?信不信再動手動腳我就殺了你?”

木羽晖捧着通紅的手背慘叫連連,季淩纾忽略他的叫喊聲,正欲廢了他那雙亂摸的手,江禦卻忽然扯住他的袖子,将他攔下。

季淩纾不可置信道:“……對他你也心軟得起來?”

江禦沒有說話,只靜靜地抓着他的袖口。

半晌,季淩纾認輸般嘆了口氣,收回了佩劍,但眼底卻壓起了一層厚重的陰霾,惹得仝從鶴連忙往轎攆邊上坐了些,以免惹火上身。

季淩纾收手後,木羽晖邊從懷裏掏出上等金瘡藥往自己手背上敷,邊嘴硬道,

“小爺可不是怕他,是怕在這兒打起來鬧了笑話!”

“不過小美人兒你肯護着小爺,這番心意小爺不會忘記的,到時候我肯定讓我舅舅,就是大名鼎鼎的羨陽仙尊好好賞賜你…………”

木羽晖後面說的那些誇耀的話江禦一個字也未聽進去。

他只靜靜地盯着木羽晖的那雙手。

全天下唯二……不,他被廢掉後就是唯一的水雲骨,可不能就這麽被折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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