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好哄
第51章 好哄
“……”
江禦沒料到季淩纾會突然沒來由地這麽問一句。
雖然他記得收起了獸類的尾巴和耳朵,江禦卻好像能看見他腦袋兩邊怏怏耷拉下去的狼耳。
短暫的沉默過後,江禦微微別開目光,正欲開口時下巴又被季淩纾執拗地掰了回來,強迫他只能看着他似的。
江禦無奈:“我沒有要逃的意思。不然早把你扔在狗牙村了,還費勁帶你回金霞宗解毒做什麽?”
“但你剛剛就是在躲着我。”
季淩纾不滿道。冷兇的語氣淡了不少,顯露而出的是藏在深處的撒嬌意味。
面前的人到底是誰?是師尊,還是一個僅僅因為模樣相同而被他潛意識當做替身的凡人?所有人都在阻礙他去分辨清楚。
蔣玉在場時他幾乎感知不到江禦的存在,而只要蔣玉不在,那層糊在他神智上的霧氣便也随之消散,仿佛撥雲觀月。
哪怕敬玄、宗主、冰玉劍乃至天道都不承認,他也義無反顧地堅信面前的人才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師尊。
不憑仙骨修為,不憑體香胎記,全憑他誕生至今的一百八十年裏,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伴在江禦的身旁。
感受到異常的并非只有在神殿裏見證了神跡的蔣玉和江禦,連天道似乎都沒有意料到,季淩纾只是單憑對江禦的執念,竟也探知到了一二。
他未動聲色,像一只蟄伏在江禦身邊的雪狼,将成為被剝奪所有的江禦對抗天道的第一枚弈子。
江禦少見地微垂下眼睫,平緩道:
“我躲你,原因不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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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淩纾跟随着他的目光也俯下身來,就是不願意從江禦的視線裏出去:
“那在誰?”
“……”
江禦啓唇,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便又抿了回去。
原因大概在他自己。
被季淩纾攬在懷中的那一個時辰裏,他平滑的心口處不可遏制地發起了痛。
滾燙的、熾熱的痛感,仿佛在懸崖處被明宵星君一掌抹去的痕跡又開始發了狠地生長,不可觀不可察地豐裕靈動了起來,将他的心跳連帶着思緒一起攪亂得一塌糊塗。
起初江禦還能調息靜心,就好像他曾經習以為常的那般,但與從前不同的是此刻他身上還挂着印刻着季淩纾烙印的怡宵鎖。
那鎖鎖的不僅是人,更是情動。
怡宵鎖不允許塔中賣出去的玩物對主人之外的人動情,但若是對所屬人哪怕只流露出一絲動容,由九尾狐塔主注入鎖中的秘術便會發揮出催情之用。
垂在江禦腰窩處的玉石變得溫熱,一如被人把着腰在細細舔吻。
異于常人的感知在那瞬間将點點星火吹得燎原,昨晚江禦曾有一瞬克制不住,咬着唇往季淩纾懷裏貼了貼。
季淩纾對他的難扼一無所知,一面詢問着玄行簡有關都皇城的情報,一面攬住江禦的後腦,似乎并不推拒。
江禦吃不消,便只能躲着他,好讓那貼着腰根的石頭快些降下溫來。
沒想到竟會惹得季淩纾露出這副可憐兮兮的神态。
“所以,怪誰?”
季淩纾依舊執拗,不得到答案便不願松開他。
江禦的下巴都被他捏得疼了,只能随口道:
“怪你的狼毛。”
季淩纾:“……啊?”
江禦義正言辭,不由懷疑:“掉得到處都是,叫人老想打噴嚏,身上也起紅疹子。”
季淩纾聞言拉起他的胳膊要抹開他的袖子:“起紅疹子了?我看看。”
“現在已經好了……你今天不是把耳朵尾巴都收回去了嗎?”
“在宗裏你也不說,讓敬玄給你捏個訣不就沒事了,”季淩纾一副把他的話當真了的樣子,“那以後我現原身還得提前和你說一聲?好讓你躲遠一些。”
“那也不必。”
江禦思忖片刻後,朝他勾了勾手:
“你現在把耳朵變出來給我摸摸。我習慣了就好了。”
季淩纾:“……”
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但又有點想被江禦摸耳朵。
季淩纾:“那,尾巴要摸嗎?”
江禦大概知道了季淩纾該怎麽哄,緩緩點了點頭,又問:“從金霞宗到都皇城要多久的路程?”
“我禦劍的話兩個時辰。玄宗主的轎舟有靈獸,就外面那流沙魚載動,加上他的神霧像風一樣,會快一些,大概……”
“吱嘎——!”
季淩纾話音未落,轎舟已然哐當一聲砸在了平玉原堅實的地面上。
不到半個時辰,他們便已抵達都皇城城外。
無面銀魚緩緩繞着轎舟游動了一圈,身旁泛起一圈漣漪,那是玄行簡給他們的千裏傳音:
“皇城禁止靈獸入內,國師會派凡人座駕來迎接。”
季淩纾暗罵一聲,“……怎麽這麽快。”
江禦收回手,撿起被季淩纾挑落在地的帷帽,重新把面孔遮掩了起來,以免被木羽晖那個好事之徒瞧見。
季淩纾先一步跳下轎轅,伸手扶住江禦,将他的帽檐壓得更低了一些,低嘆了一聲道:
“你權當眼不見,心不煩。”
“什麽?”
江禦揚起眉梢,并未聽懂季淩纾的意思。
直到蔣玉和木羽晖從另一架轎舟上下來,雖然蔣玉已經換了容貌,但在他的身影映入眼簾的那剎那,季淩纾的眼底便又被一層化不開的晶瑩濃霧籠罩。
他松開了江禦,像被天道操縱的傀儡,快步走過去擋在了木羽晖和蔣玉之間:
“師尊,他沒對你動手動腳吧?”
木羽晖呸了一聲:“你以為我是你嗎?動不動就發……”發情的雜種。
後面幾個字木羽晖沒敢吐出來,出發前季淩纾身上散發出的殺意像是陰魂不散的鬼影,再度纏繞在他身旁,讓人不寒而栗。
“沒事,沒事,就是這轎舟飛得有點快了,哈哈。”
蔣玉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沒想到暈車的毛病還被他給帶來了這個世界。
還有那個木羽晖,難怪季淩纾對他意見那麽大,上舟後嘴巴就沒個把門,又是打聽“季淩纾攬了一晚上的美人”,又是試探“師尊你和季淩纾的婚約還作數嗎”,他想閉目養養神都沒機會。
說話間季淩纾的佩劍已經出鞘,浮停在了蔣玉身旁:
“師尊你臉色好像很差,在劍上歇歇,我載你走吧。”
蔣玉身旁噓寒問暖聲不斷,季淩纾和木羽晖争着照護,不遠處的江禦緩緩挪開目光。
原來這就是眼不見,心不煩。
如果這也是天道要從他身上奪走的東西,他倒是有必要應下天道的這番挑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