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重蹈覆轍
第67章 重蹈覆轍
雖然早已知道,漱冰仙尊的隕落是既定的事實,再次聽見獨夏用這樣輕松的語氣說出來時,江禦和季淩纾都不覺怔愣了一瞬。
有關簡遐州的記憶,江禦其實已經恢複不少。
在江禦印象中,簡遐州是一個天才。雖然相差百餘歲,他卻可能比羨陽更早一步突破飛升之境。
不僅有天賦,簡遐州的人品也在宗內數一數二,人生的座右銘是不以善小而不為,年年積攢下來的功德都在宗內奪頭籌。
唯一的缺點就是唠叨。
他唠叨玄行簡身為宗主卻畏首畏尾,不敢獨自做主;唠叨羨陽修為高深卻自私桀骜,太過有架子;唠叨敬玄避世死板,只會尊天命;甚至連江禦他都敢唠叨上一兩句。
——江師祖,你讓那墨族的小孩子天天起那麽早練劍,孩子還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對他別太苛刻了。
——江師祖,季淩纾又逃了我管的課業,聽說你由着他睡了一天大覺,你對他別太嬌縱了。
以至于江禦有段時間見了他就捂耳朵。
——苛刻了也不行,嬌縱了也不行,要不這孩子你幫我帶?
江禦這樣問他。
簡遐州聞聲愣了愣,竟然當了真,深思熟慮了一番後,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那江師祖就把他交給我帶上一年半載?我保證他茁壯成長!
江禦見狀當即變了臉色,把小季淩纾塞到了自己身後:
——不給。
Advertisement
然後就要繼續聽簡遐州唠叨,你太慣着他啦、你獨占欲太強啦、你也該讓他多和別人接觸接觸……之類的。
只是不知哪天開始,唠叨聲突然不見了。
前幾天江禦還偷偷高興,可十天、半個月、甚至一年,他都沒再聽到簡遐州的唠叨。
向來懶得插手宗中事物的江禦主動造訪了宗主堂,才得知簡遐州接了任務,去平玉原處理一個什麽邪盜去了。
“處理個小偷需要那麽久嗎?”江禦問道。
玄行簡聳了聳肩,“什麽小偷,早就正法了,現在漱冰是在平玉原雲游歷練呢,說人間比仙宗更值得經歷,我看他悟性那麽高,說不定下次見就飛升成聖了。”
江禦“哦”了一聲,“也許吧。”
金霞宗等了數年,等到的不是飛升的喜訊,而是漱冰仙尊的死。
大殿中那顆由簡遐州的神霧升起的星星變得支離破碎,漱冰仙尊無疑死得很透。
能和江禦處得來的人本就不多,敬玄算半個,漱冰難得能算整個,這一下子,不僅沒了能說話的人,他托漱冰一起拼湊的無極山海圖也只能擱置了。
關于簡遐州的死因,因為金霞宗耗費許久也沒能找到他的屍骨,故而宣布為修煉時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江禦自然是不信。
而且看樣子,面前這個本該被簡遐州殺死的獨夏顯然知道實情。
“你說要在他的墓前燒給他……簡遐州的墓碑在哪裏?”江禦微不可見地抓起了衣擺,難道簡遐州之死也是天道的手筆?以簡遐州的修為和道心勘破天機并非不可能,他是和明宵星君交過手麽?
如果能見到他的屍骨,江禦有八分把握能判斷出他的死因。
“那個啊,為了方便祭奠,我随身帶着呢。”
獨夏乖巧地笑了起來。似乎是覺得自己的做法非常天才。
“随身帶着是什麽意思?”季淩纾替江禦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于是他們看見獨夏從腰間掏出了他的短刀,刀刃流轉着玉般的光華,無疑是一把好刀。
獨夏輕輕撫摸着月白的刀柄,似乎是因為他摸了太多次,那刀柄泛着淡淡的黃。
“就在這裏。”
獨夏一字一句道,語氣輕快悠然,
“我把他的骨頭做成了刀柄,你們看,是不是很漂亮?我做了足足三個月呢!”
“你……!”季淩纾驟然起身,利劍出鞘,抵在了獨夏的胸口,“是你殺了漱冰仙尊?!”
獨夏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地看了他幾眼:
“對。是我殺了他。但我殺的人已經不是他了。”
“你瘋了……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你殺的不是簡遐州還能是誰?他放過了你,你卻恩将仇報殺了他?!”
“我沒瘋,而且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看你才要瘋了。”
獨夏平靜地看着季淩纾,
“難得我們有緣,你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殺他嗎?雖然故事有些長就是了。”
“不需要。”
季淩纾穩住心氣,“我只要知道兇手是誰就夠了。三皇子固然該死,你也罪不容誅。”
“真不聽嗎?”
獨夏彎起眼,笑得非常漂亮。
他掃了一旁一言未發的江禦一眼,
“可有趣了呢。而且啊不久之後你就要像我一樣殺了你身邊這個哦。”
“你說什麽?”
季淩纾頓住了手裏的劍,猶豫地看向江禦。
獨夏雙手背在身後,完全不怕那随時能要了他的命的劍鋒,晃着雙腿悠悠問江禦道:
“說起來你是哪個呀?原來的那個?還是所謂外來世界的那個?”
“……!!”
江禦和季淩纾相視一眼,不禁震愕住。
“我就是江禦。”
“哦,原來的那個啊,”獨夏聞言點了點頭,又吸了吸鼻子,“好奇怪,你和簡遐州聞起來很像卻又不完全一樣。你的靈魂好像更輕一些,不像他,重得讓人感到惡心。”
江禦蹙起眉,嘗試去理解他的話,
“你是說,簡遐州的身體裏出現了另一個人的靈魂?”
就像他和蔣玉這樣,只不過蔣玉有嶄新的身體,而那個将要代替簡遐州的人只有靈魂。
“和仙尊說話就是輕松。”
獨夏打了個響指,語氣裏充滿了譏諷,
“看來那高高在上的聖神也會變着花招給自己做玩具啊。季淩纾,你說我們怎麽就那麽慘,怎麽偏偏就是我們身邊的人被那混賬聖神給選中了呢?”
“你到底……在說什麽?”
“你明明知道的,你只是沒法細想,”獨夏對季淩纾的迷茫表示出十分的理解,“像我一樣,不過等你殺了蘭時仙尊就好了,就會像我一樣能看得清了。”
“我不是你,不可能殺他!”季淩纾義正言辭道。
“哈!”
換來的卻是獨夏無盡的嗤笑,
“我當時也這麽想呢!我也以為我這輩子殺誰都無所謂,唯獨不會殺他簡遐州!”
他分明在笑,被笑意填滿的眼裏卻流出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