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弑神

第70章 弑神

“簡遐州既對你那麽好,你怎麽還能對他痛下殺手?”

季淩纾打斷了獨夏淡淡如腐茶的陳述,同時探究地蹙起了眉心,

“到底是你本意如此,還是天道強勢到操縱了你?”

“我和你們這些海底下的仙君可不同,就算是天道也動不了我,”

獨夏冷嗤道,

“我一開始不就告訴過你了,怎麽現在還要我再強調一遍。我說,我殺的人根本就不是簡遐州了,那只是只披着他皮囊的野鬼而已。”

江禦壓下自脊骨攀爬上後腦的寒意,無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你熟悉的那個簡遐州,去哪裏了?”

“他消失了。”

獨夏斂下笑意,漆黑的瞳仁裏幾乎透不出任何光亮,像一只匍匐在夜色當中的黑鱗蛇,

“徹徹底底,無影無蹤。他的靈魂被那野鬼給完全取代了,我自然要為簡遐州報仇,所以就殺了那野鬼,蘭時仙尊,你覺得我做得對嗎?”

他語氣沉寂,字句都像是已經被拆開過又撈起,浸透了敗水後變得格外無謂,但又步步緊逼,有什麽分明在他心底燃起,從未滅熄。

他不是沒有做過嘗試。

最初那陌生的靈魂每天只會蘇醒半個時辰,發覺了不對勁後,獨夏想也沒想,要把那自稱來自別的世界的靈魂給當做邪祟驅除,可要動手時卻被簡遐州攔下。

簡遐州說那靈魂被播種得很深,貿然祓除不知會引發什麽後果。

Advertisement

獨夏覺得他就是心軟,他了解簡遐州,這人最不缺的就是慈悲。

後來那靈魂占據簡遐州身體的時間越來越長,起初簡遐州還能依靠龐大的神霧将其壓制,盡量在獨夏睡着時才讓那野魄醒來,可壓制另一株靈魂要耗費的神霧何其巨大,幾乎是一個無底洞,幾個月後,連簡遐州也開始覺得吃力。

而激怒獨夏的是那靈魂開始有意無意地模仿簡遐州。

“它”似乎知道獨夏對自己大有敵意,也知道自己出現的時間越來越長,為了保全性命,也為了安撫獨夏,“它”嘗試去成為一直陪伴着獨夏的簡遐州。

而這一切在獨夏看來卻都是蹩腳的搖尾乞憐,和簡遐州更是相去甚遠。

那日午後,“它”學着簡遐州的模樣将碗裏的排骨夾給了獨夏,卻沒能忍住因害怕而帶來的指尖的顫抖。

獨夏嫌惡地蹙起眉心,一把打翻了面前的飯菜:

“我說過了,你別碰我!”

“對、對不起……對不起……”

“它”滿面歉意地收揀着碎落在地上的碗筷,驚惶而小心翼翼地偷瞄着獨夏。

獨夏“啧”了一聲,揪起他的領子:

“別用簡遐州的身體做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還要我說幾次你才能明白?簡遐州呢?我已經忍了你三天了,也該把身體還給他了吧!”

“我……我不知道,”

“它”止不住紅着眼,顫音落在獨夏耳裏,卻比用鈍刀一寸寸切開他的血肉還要冰冷疼痛,

“其實我已經、已經醒來有五天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獨、獨夏你耐心聽我說……你看兩天前你也沒、沒分清我和他,或許我們已經漸漸融為一體了,我、我下次也會更小心的,你耐下性子來接納我們,好不好……?”

“你……你在說什麽?”

獨夏驟然松開了他,耳畔一陣飓風般的蜂鳴。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簡遐州眼中倒映出來的自己,那是個多麽愚蠢、惡心的人……居然分不清他的簡遐州和那個被強塞進來的孤魂野鬼?!

這不可能。

他絕不允許。

他本該分得清的,可是為什麽……?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有誰改變了他的認知,有誰……?

腦霧在思緒間蔓延開來,阻礙獨夏接近真相。

那一天,出乎“它”的意料,獨夏并沒有大肆鬧騰,只是悶悶“哦”了一聲,踹開了地上的碎碗,一聲不吭地出了門。

再回來時已經是半月之後。

身上帶着傷,嘴角卻擒着笑。

他從懷裏掏出了一粒銀白若玉的丹藥,胳膊上的傷口分明還沁着血,眼裏卻重新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彩。

獨夏把那丹藥塞到了“它”唇邊:

“吃啊,這是我從仙宗裏偷出來的好東西,有了這個,你們都能解脫了,我保證。”

“什麽…什麽是解脫?你、你的意思是能送我回原本的世界?”

“對,沒錯,快吃吧。”

獨夏近乎興奮地捧着那藥丸。

他笑得太燦爛,以至于連他發覺面前的人依舊不是真正的簡遐州時,眼底劃過的那一瞬失望都被悄無聲息地掩蓋。

“它”信了獨夏的話。

因為“它”确信,獨夏絕不可能毒害簡遐州。

可“它”沒想到,獨夏壓根就沒打算讓它能解脫。

那是一粒能消除人所有過往的神丹。

記憶,感情,甚至修為。

吃下丹藥後簡遐州就陷入了沉睡,獨夏帶着他和所有家當躲到了一處無人知曉的懸崖底下。

他打算把一張白紙般的簡遐州養在身邊,并期望他重新長成,他所熟知的簡遐州的樣子。

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獨夏準備了滿桌的美酒佳肴,用簡遐州最喜歡的檀木香泡了一天一夜的澡,換上了新買的衣裳,細心梳好了頭發。

然而在簡遐州醒來的那瞬間,獨夏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那雙眼裏充滿了怯懦和迷茫。

醒來的靈魂不是他的簡遐州,而是那個成天喊着要回家的孤魂野鬼。

而真正的簡遐州,再也,再也無法醒來。

像塵埃一般被洗去,沒留下任何痕跡。

獨夏動了手。

鮮血噴薄而出,濺紅了他為簡遐州掠來的十裏白梨花。

他剿滅了那陌生的靈魂,獨将愛人的血骨留在了身邊。

彎刀冷光一現,獨夏幾乎在瞬間逼到了江禦眼前,

“蘭時仙尊,你說啊,為大名鼎鼎的漱冰仙尊報仇雪恨,我這是功還是德啊?”

“喂你……!”

季淩纾從後扯住獨夏的衣領,不願他如此靠近江禦,他剛伸出手,手腕卻被江禦不輕不重地握住攔下。

江禦嘆了口氣,靜靜地直視着獨夏的眼睛,

“我不是漱冰,你從我這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可他說過,你會和他做出同樣的選擇。”

“對你而言,這些還重要嗎?”江禦收回目光,拉了把虎視眈眈的季淩纾,讓他乖乖在自己身旁坐好,

“你把我們帶來這裏,不只是想要嘲笑季淩纾和你一樣可憐吧?”

“難得你是個聰明人,”

獨夏細細摩挲着彎刀的刀柄,如同在感受愛人的溫度,他緩緩地擡起眼睑,似在玩笑,語氣卻分外兇狠,

“江禦,我要弑神。我要你和我一起,殺了明宵星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