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重火

第71章 重火

“明宵星君”四個字還未說出口,江禦眼疾手快,一掌捂住了獨夏的嘴巴。

江禦:“你要真有這個心思,就在利劍出鞘之前藏好掖好,別被他聽見了。”

獨夏烏黑深邃的眼瞳裏流露出一瞬怔色,很快又恢複了機靈和無辜,他伸手隔空點了點江禦的胸膛:

“那這把劍,什麽時候才能出鞘?”

“現在還不是時候”

江禦松開了他。

獨夏往後退了兩步,重新坐回他的小破木椅上,他雙手撐在桌面上,下巴又墊在指節上,笑得皎潔無暇,仿佛不久前的怒不可遏已經全然褪去:

“蘭時仙尊,你可沒太多時間能耗。”

“你別胡說……!”季淩纾被江禦按在一旁憋屈了許久,終于在獨夏再次咒江禦時日無多時按捺不住暴起。

獨夏還是那副根本不怕他的劍鋒的樣子,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

“我說真的。外來的那野鬼會不聲不響地取代原來的這個,就你們現在這放任不管的樣子,蘭時仙尊也只有銷聲匿跡的份兒。”

“天道再強橫也取不走我師尊的性命。”

“我說的消失不是死,是被所有人忘記,或者說再也無法被任何人看見,這其中也包括你。”

“你……”

季淩纾本能地想要反駁,但獨夏的話映入腦海,掀起一連串薄涼的漣漪,讓他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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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從他們在金霞宗的明宵殿裏讓冰玉劍認主開始,不,甚至更早,只要江禦和蔣玉同時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他的目光就像被束縛了一般只能追随着蔣玉走,而江禦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淡化。

他本以為自己只是會暫時分不清誰真誰假,卻沒想過更嚴重的後果——被取代的那個會徹底消失。

見季淩纾神色困苦,獨夏嗤笑了一聲,不住把玩着手裏的彎刀,

“看到了吧,你明明有更重要的事要去糾結,所以——別攔着我殺宮裏的那個人渣了。”

他的語調忽而從懶散變得陡峭,饒是季淩纾幾乎沒有猶豫,躍身去抓也只是扯下了獨夏腰上的一條綢帶。

“站住!”

“就不。”

獨夏輕巧地越過二人,眨眼間已經出現在門口,他回過頭眨着眼吐了吐舌頭,似在挑釁,

“想抓住我?再練一兩百年吧你。”

“你這瘋子……”

季淩纾暗罵一聲,不知不覺間窗外天色已經微明,馬上就要到夢空花預告中所述、取走三皇子脊梁骨的時辰了!

正欲擲出佩劍追擊獨夏,季淩纾忽覺肩膀一沉,竟是江禦按住了他的胳膊。

在季淩纾睜大眼睛不明所以之際,江禦淡淡吐出兩個字:

“趴下。”

季淩纾沒來由地照做了,沒什麽反抗地被江禦按在了桌底,江禦的衣袖拂過他鼻間時,他仿佛又回到了他們的花塢。

那是江禦為他構築的桃源。

風平浪靜,唯有日複一日的繁馥花香。

“轟——!”

火舌沖破木門,灼烈陣痛的熱風在霎那間灌滿整個陋屋,屋內的桌椅床凳都被覆上了一層火羽。

那是木氏一族專修的三昧真火。

“被小爺我逮到了吧!”

木羽晖叫喳的聲音穿破火牆,只見他額間鳳尾的印記正瑩疊着刺目的紅光。

那是服用過他們木氏一族特制的重火丹的跡象,重火丹能在短時間內令服用者修為暴增,所能操控的神霧也會是尋常的許多倍。

目光炯炯的木羽晖單手執弓,瞪視着為避開火舌而躲閃到一旁的獨夏,開口盡然是虛張的悲怆和将要立功的得意洋洋:

“我都聽到了!就是你這小賊殺害了漱冰仙尊!今日我就要替金霞宗清理門戶,為漱冰仙尊報仇雪恨!”

季淩纾蹙眉:“他是什麽時候聞着味兒找來的,麻煩的東西。”

江禦不緊不慢地坐起身,拂去袖上的灰塵:“但他幫忙攔住了獨夏。”

只見獨夏聞聲呸了一口,偏頭躲開了木羽晖射來的火矢:

“哪兒來的小蟲子,滾開。”

“有眼不識泰山,小爺可是羨陽仙尊座下大弟子!你有本事就再吃下我這一箭!”

木羽晖再次搭箭拉弓,這一次他往箭矢中注入了滾灼豐裕的神霧,那箭羽便變得神光流淌,如虹貫日。

季淩纾不禁替獨夏捏了把汗,木羽晖那支箭的箭頭用的是品相極好的火曜石打磨而成,一箭下去星火燎原,不滅不息。

看來木羽晖這次是下了十足的殺心,定要屠滅獨夏,好搏得一個為漱冰仙尊雪恨的名聲,估計他偷聽了半天什麽也沒聽懂,唯獨咬死了獨夏殺害了簡遐州這件事。

季淩纾不願讓獨夏就這麽死在木羽晖手裏,木羽晖又打定了主意必須要除掉獨夏,幾人就這麽在火光之中亂成了一團。

“季淩纾?!你礙着小爺射箭了!趕緊滾開,不然小爺連你一起紮穿!”

“你這蠢貨……我讓你在宮中留守勘察異動,你跑過來了,宮裏出了事誰負責!”

“那作亂的兇手就在眼前,宮裏能出什麽事?!讓開!我這就擒拿兇手!”

木羽晖撞開擋在面前的季淩纾,執意要将箭矢對準獨夏的心口,然而剛剛還在面前晃悠的少年身形一閃就不見了蹤跡,再次出現在木羽晖眼前時,竟“哐當”一聲踩在了他的弓弦上。

“就憑你也想擒拿我?”

獨夏笑得充滿邪氣,

“簡遐州說過,金霞宗裏玩火的沒幾個好東西,這話果然不錯。”

“呔!”

木羽晖氣得龇牙咧嘴,擡起運滿了神霧的右手想要給獨夏一掌時,那身形鬼魅的少年卻又一腳蹬在了他臉上,果斷地把他當做跳板躍出了熊熊燃燒着的火牆。

“哪裏跑!”

季淩纾欲追,一只腿卻被火鳥環繞住,絆住了腳步。

“木羽晖你做什麽!”

“我還問你想做什麽!剛剛要不是你礙事我就把那惡徒射殺了!季淩纾,小爺早看你不爽了,不讓我殺是吧?那你也別想殺!大不了誰都不得賞了!”

“你這豬腦子犯蠢也真會挑時候!他是去殺三皇子的,你還不快撒開手?!”

“就不,誰讓你剛剛壞小爺好事!”

木羽晖死死拖住季淩纾的衣角,季淩纾本就惱火,一轉頭還發現江禦不知何時也不見了蹤跡,心頭的戾氣不覺又大了三分。

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略過木羽晖周身環繞着的真火,狠厲地揪住了他的頭發:

“我最後說一次,松手。”

“………………”

木羽晖沒來由地顫抖起來。

依靠重火丹的他修為暴增,按常理來說根本不必再把連神霧都不會操控的季淩纾放在眼裏,可被季淩纾掐着脖子時,他卻還是毫無反抗之力。

或者說他突長的修為反倒幫助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懼。

有什麽能殺人于無形的怪物藏在季淩纾的身體裏,不管是他眼底的陰翳,胳膊上餘毒般的刺青,還是語氣裏铮铮冰冷的寒意,都能在瞬間要了木羽晖的命。

在某一瞬間,木羽晖眼裏的季淩纾甚至不再是季淩纾,他變成混亂的石陣,變成深潭中的巨手,變成魚身蛇尾像,變成面目猙獰的豺狼虎豹。

咕啾……

木羽晖重重咽了口口水,連滾帶爬地往獨夏和江禦一前一後離開的方向逃去:

“救命…季淩纾、季淩纾他瘋了……!”

作者有話說:

江禦在時的季淩纾:乖巧小狗

江禦離開兩秒:變成壞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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