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河蝦湯面(2)
河蝦湯面(2)
那天後,徐達去面館吃面都有點不自在。
每次那個趙新喆都在!
韋荞叫他滾,趙新喆非但沒滾,還大有“今後都不滾了”的架勢。他早飯一碗面,中飯一碗面,晚飯一碗面。徐達見了,都佩服他:這麽個吃法他還沒吃吐啊?
趙新喆來吃面,韋荞權當不認識他。趙新喆自己煮面,自己吃,吃完了自己付錢,一條龍自助服務。他一口一個“荞姐”,也沒換來韋荞半句搭理。一連七天,韋荞只叫他滾。
徐達認識趙新喆。不是徐達人脈廣,而是趙新喆太不低調了。道森控股的“二代”董事,申南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隔三差五就是娛樂版頭條,當紅女明星有一半和他傳過緋聞。他甚至成了娛樂圈風向标,沒和趙新喆傳過緋聞的明星都算不得當紅。
徐達不喜歡纨绔子弟,但并不妨礙纨绔子弟喜歡他。
趙新喆看徐達天天來吃面,心裏就明白了。有一天趙新喆往徐達肩上一摟,熱情招呼他“小徐!”,再請他吃碗面,交情這就攀上了。
“小徐,剛下班吶?”
“工作辛苦不?”
“面夠吃嗎?我再請你吃一碗!”
趙新喆把纨绔子弟泡妞那一套用在徐達身上,搞得徐達渾身不自在。
他開門見山:“趙先生。”
“害,叫什麽趙先生,這麽見外,叫我新喆就行了!”
“……”
徐達當然是不會的。
他索性連稱呼都省了:“你纏着我到底什麽事?”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哈???”
“開玩笑的啦。”
趙新喆玩夠了,不再逗這淳樸的農村青年,壓低聲音道:“我想找你給我點荞姐的情報。”
“什麽情報?”
“就是她這兩年,都在這裏幹什麽了?”
“荞姐在這裏開店,賣面啊。”
“廢話,別跟我說這個。我是想問你,她平時有做過什麽特別的舉動嗎?”
“特別的舉動?”
“對。比如說,有人來找過她,或者,她對什麽人特別好,之類的舉動。”
“沒人來找過荞姐,荞姐也沒對什麽人特別好,她挺冷淡的。”
說完,徐達想起,自己現在這工作還是韋荞指點他的。他發自肺腑:“真要說起來的話,荞姐對我挺好的!我這工作還是她幫我找的,這算不算她特別的舉動?”
趙新喆居高臨下看他一眼,酸溜溜地挖苦:“當然不算,你算哪塊小餅幹,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
徐達被他嗆了一頓,不好意思極了。
“對了,我想起來了。”
“什麽?”
“荞姐給人送過一個蛋糕。還是21 cake的,挺貴的。”
“她送給誰的?”
“不知道。順豐寄的,但對方拒收,順豐又退回來了。”
趙新喆眼神一變,“那寄去的地址你知道嗎?”
“知道啊,申南城中環大道A座。順豐還說了,收件人未滿18歲,是監護人拒收的。”
趙新喆聽了,眉頭漸漸舒展開,過一會兒,四肢也舒展開了。他雙手搭在椅背上靠得一臉舒服,惹得徐達看他好幾眼。
趙新喆确實有底氣好好舒展下。
因為,他終于知道韋荞的秘密:她從未放下過一個人,這個人将成為趙新喆拿下韋荞的全部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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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麗璞酒店。
一場商業競标如火如荼,中标者将成為“東亞城市大會”官方合作夥伴。有官方背書的商機,申南城各方都不會錯過。
晚上七點,一輛黑色保時捷穩穩停在酒店門口。劉馳見了,立刻上前。這個車牌號劉馳記得很牢,這是今盞國際銀行董事會主席岑璋的車。
司機下車,打開後車門,走下一大一小。大的就是岑璋,小的叫岑銘。父子倆神形相似,連下車後習慣性擡頭看酒店名稱的動作都整齊劃一。
劉馳親自迎接:“岑董,岑銘小朋友,歡迎光臨。”
劉馳縱橫酒店業十六年,有“申南城首席酒店總經理”之稱。岑璋離婚兩年,至今未再婚,對獨生子的保護甚為嚴格。劉馳第一次接待岑璋,就看出他的保護之姿。他聰明地省去奉承之語,一聲親切的“小朋友”,令不茍言笑的岑銘破天荒應了聲“叔叔,您好”。隔日,今盞國際銀行總裁助理黃揚來到麗璞,說岑董指示,把今後五年的員工療休養和年會舉辦權全權授予麗璞。劉馳給麗璞簽下這單大生意,年終獎拿到手軟,從此對岑銘小朋友笑得格外禮貌。
劉馳陪同進大堂:“岑董,您要的景觀套房已經準備好了,需要我帶您上去嗎?”
“不用。”
“好的。岑董,有事您再叫我。”
頂級商業大佬最喜歡的,不是無時無刻圍着他轉的那種人,而是随叫随到、揮之則去的可用之人。劉馳深谙這條規則,客套幾句迅速走了。
岑璋牽着岑銘的手,親自帶他到套房。開門進屋,岑璋對林華珺交代:“林姨,晚飯我已經叫酒店準備,等下會送來。岑銘八點還有節德語網課,我趕不過來,需要你在這照顧着。”
林華珺年過五十,在岑家做事半輩子,照顧過岑璋也照顧過岑銘,本來已經是退休的年紀,這兩年她卻走不了了。兩年前岑璋離婚離得很難看,前妻抛夫棄子,夠狠。岑銘那時才五歲,從此成了一個沒媽的孩子,林華珺覺得這孩子夠苦。兩年前,林華珺提了一次退休,岑璋沒給下文,等他離了,林華珺就再也不提退休的事了。
“我知道了,你去工作吧,這裏有我看着呢。”
岑璋放心不少。
岑銘不愧是從第一天上學起就被老師評價“情緒十分穩定”的選手,默不作聲坐到書桌旁,按部就班打開書包,拿起課本開始寫作業。
岑璋屈膝半跪,溫柔問他:“爸爸還有工作沒有完成,現在要去工作了,你要不要給爸爸一點力量?”
這是父子倆的日常小游戲。岑銘剛會走路那會兒,岑璋就開始和他玩這個游戲,岑銘會搖搖晃晃地走過去親他一口,給他“力量”。
最近,這游戲有玩不下去的趨勢。
岑銘正寫字,聽了這話,拿着筆在岑璋臉上輕輕點了一下,算是給他“力量”,轉而又低頭寫作業。
岑璋笑了,寵溺又寂寞。
孩子大了,已經不屑和老父親玩游戲了。
****
門外,黃揚已經接了四通電話。
電話是競标大廳打來的,華仁的老板黃亞南快要撐不住,火急火燎地求救。
黃揚公式化地回應:“岑董在忙,請稍等。”随後,就挂斷電話。
這就是岑璋的規矩:任何人,任何事,都撼動不了岑銘在岑璋心裏的地位。
十分鐘後,岑璋步入競标大廳。
場面焦灼,競标已近天價,連主辦方都沒底,萬一最終流标怎麽辦?
現場還剩兩方競标,道森度假區和華仁集團。道森是申南城老牌企業,曾以樂園度假區的經營業态獨霸一時,這兩年歷經風波有式微跡象,坊間傳聞今天的競标是道森最後的奮力一駁。
和道森不同,華仁是徹底的外來貨。老板黃亞南是地道的馬來西亞人,前些年靠出口賺了大錢,之後把手伸向申南城,靠着馬來人猛打猛沖的勁竟也打出了一條道,站穩腳跟後大有和本地商圈叫板的氣勢。今天的競标有官方背景,誰中标就等于擁有官方背書,黃亞南一門心思要拿到手。
岑璋輔一出現,就引得各路側目。
現如今,流動性為王,銀行就是財神爺。岑璋是財神爺的老板,你說他分量幾何?
岑璋踱步,在黃亞南的鄰座不疾不徐坐下。
會場內,一陣嘩然。
岑璋坐在哪裏,就代表今盞國際銀行的資金會流向哪裏。
黃亞南激動萬分,一口普通話十分不标準:“岑董丫……”
岑璋看他一眼:“你慌什麽?”
黃老板初來乍到,今晚被本地企業欺負得苦透苦透:“岑董丫,拿鍋(那個)道森的許立帷,有點過分丫……”
岑璋輕笑了下。
許立帷親自來,可見道森實在是沒人了。
“黃總。”
“哎。”
“錢不是問題。”
“……”
黃亞南也算有錢人,當他聽到岑璋這樣講,還是立刻有了“我有錢不過他”的覺悟。
“但我有個條件。”
“您講,您講。”別說一個條件,十個都行啊。
岑璋轉過頭,眼神森冷至極。他開口,對黃亞南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讓道森死。”
黃亞南一怔。
他很快聽懂了。
岑璋的意思是,不僅要他今晚讓道森死,更要他得到競标後,在申南城讓道森死無全屍。
一小時之後。
岑璋的後半句,他能不能做到,黃亞南不敢說,但至少前半句,黃亞南今晚做到了。
他高興得很,看見許立帷起身要走,黃亞南賤賤地叫了聲:“哎,許特助,承讓承讓丫!”
許立帷在道森做事十年,很有高級打工人的風度,輸贏皆不改色:“恭喜黃總。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原本和平收場的局面,偏偏迎來黃亞南的一記重錘:“許特助,聽說道森找到韋總,趙新喆親自去請韋總回來了?”
許立帷腳步一頓。這等道森內部機密,竟然落到黃亞南耳朵裏,可見此人有兩下子。
許立帷四兩撥千斤:“這是道森內部事,不勞黃總費心。”
黃亞南偏偏還要去激他:“害,許特助,沒有用的啦,你們道森就算請回韋總,也很難回到過去啦。我在馬來西亞聽說,你們韋總風評不好,抛夫棄子丫……”
許立帷聽了,一笑。
黃亞南摸不着頭腦,警惕起來。自己說得這麽難聽,他還笑得出來?
許立帷不急不徐:“黃總,你剛才說韋總抛夫棄子,這件事我并不清楚,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問岑董。”
“哈?”
許立帷看了一眼岑璋,笑容斯文:“韋總是岑董前妻,這件事他最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