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滿腔怨氣

滿腔怨氣。

“來,一人一本草稿紙。”

蘇程把本子和筆挨個往下發。

小會議室裏,坐着五個主神,包括剛從地府申請了三天假,就被拽來天庭事務所幫忙的冥神帝溪,還有一個小封秘書。

他們瞪着一雙雙清澈且無辜的大眼看着蘇程,不明所以,被突然叫到這裏,難道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說?

坐在這間屋子裏的每個人,腦子裏預想的問題都不一樣。

他終于要跑路了?他發現誰是誰了?他抓到我昨天早退了?他發現我偷吃了三箱茶水間的小餅幹?他發現不周山編輯部在怼着他腦門直播?他發現我上班時間偷偷出去吃火鍋?

蘇程發完東西,往椅子上一坐,揉了揉黑眼圈:“現在,大家寫一篇痛罵前天帝風遣鶴的論文,五千字左右,下班之前交給我。”

衆人:......

蘇程看着大家各自精彩的表情,挑起一邊眉毛:“幾位主神何等大才,商業大樓都能拔地而起,區區五千字,應該不在話下吧。”

“我…我們是不知道寫什麽。”

“哈哈……”蘇程低下頭笑了兩聲:“怎麽會呢。你們心裏,難道就沒有對風遣鶴那大混蛋的怨氣嗎。”

數秒的沉默之後,有人擠出一個陽光燦爛的假笑來:“沒有呀。”

“那我不管,你們編也好,借此發洩也好,總之下班之前給我弄一篇出來。”

見大家紛紛沉默,表情各異,蘇程還追加一句要求:“用詞可以白話一點,想怎麽寫怎麽寫,但是不可以敷衍。”

說完,他急匆匆走出門,繼續忙工作去了。

Advertisement

整個房間,仿佛被瞬間擱置在極東之地的地下三千米深淵中,空氣都凝固了。

“那個......”

第一天來上班,并不知曉這邊情況的冥神帝溪,小心翼翼地開口:“最近事務所裏......是不是太忙了一點。”

全場唯一一個,和蘇程一起披星戴月的趙峥雪,默默拿出她2.5L的保溫杯,掀開蓋子,猛灌一大口冰美式。

她一開口怨氣四溢,直逼衆人腦門:“啊?是嗎......還好吧,只是有一點想死而已。”

帝溪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能把上千年來一直高效率運行的財神姐姐逼到這份上,看來真是忙得要了命了。

距離蘇程在大型會議室中慷慨陳詞,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裏,蘇程收到了不少匿名推薦來的單子,大部分都是員工們自發尋找或向親友舉薦了事務所,另外一部分是凡塵中出現的真實需求,剩下那一點點,誰也不清楚,但能掙錢就好,他從來不挑。

蘇程作為新時代的周扒皮,将勞動法抛諸腦後,保證員工們休息時間可以滿足日常需求後,幾乎是把他們當做拉磨的驢。女人當做男人用,男人當做畜生用,就這樣恰到好處地壓榨着......關鍵這群神仙還很開心,表示能和主神們在同一家公司裏工作,累得變出原形也沒問題。

為了做表率,過去的每一個夜晚,蘇程都與員工們同一時間下班,夜以繼日,廢寝忘食......保證與同事們共進退,公司裏每一個人都面如死灰。

昨天蘇程拿到財務報表,看着上面的數字,本周以來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這是多麽美麗又動人的數字啊!今天可以加餐了!

下一秒,他想起天庭還欠了多少錢之後,臉迅速垮掉,一直垮到今天。

帝溪才剛剛過來支援,并不知曉這個事務所的主營業務,于是向林北打聽。

林北解釋:“就是純苦力,什麽掙錢幹什麽。比如我在管的快遞運輸部門,從一個地方運東西到另一個地方,像是镖局一樣。比如我前幾天剛去的一趟,從天脊線運到五龍灣,中間要路過九幽殿,那個地方兇險得要死,全三界沒有一個人敢接這個單子。”

帝溪驚了:“......那要跨越大半個天界,之後跨越凡塵,再跨到地界啊......”

林北嘆了口氣。

他這一個月天天風餐露宿,除了跨就是跨,大胯都要跨飛了:“是啊,辛辛苦苦三天下來,才掙這個數。”

帝溪看着師兄比劃的數字,小心:“......五,五千?”

“是五百萬。”

林北哀怨地嘆口氣:“才幾件衣服的錢。”

一根筆飛過來,直直砸到他腦門上。

陳袖站起來,指着他鼻尖氣呼呼地大喊:“親愛的!業績那麽高了不起啊!就因為本公主看得到姻緣線,得帶人去抓小三,一天下來跑三十多家酒店,才掙一百萬!”

楊廣陵本來也想把筆扔去林北頭上,扔之前想起來,自己既打不過師兄,又不是長公主,只得雙手捧着臉哀嚎:“已經不錯了。我因為可以和動物對話,被分去尋找丢失的寵物......應該是在場掙最少的吧。”

趙峥雪在紛亂之中淡然開口:“我還好,在做黃牛生意。同時和不周山編輯部對接,賣一些主神的同款和周邊。”

師兄師姐們七嘴八舌地開始倒苦水,帝溪見此,心裏一陣惶恐,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小封打了個響指。

嘈雜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他如死人般平淡的目光一一掃過衆人,随後開口:“現在,開始動筆,痛罵前天帝風遣鶴吧。”

說完,他擺正草稿紙,然後奮筆疾書。

衆人:......

林北第二個拿起筆,也奮筆疾書。

其他人:......

帝溪大受震撼,突然感覺天地倒轉,世界崩塌,他火速在手機裏創建了一個新群聊:無大哥主神群(5)。

憂郁小河:......這裏是地獄嗎。

愛在春天:親愛的,比地獄還可怕呢。

愛在春天将群名修改為“我們五個超厲害!”

憂郁小河:有人知道這東西怎麽寫嗎......大哥幾百年前來地府做客,多喝了我二兩茶葉......算不算缺點?

愛在春天:親愛的,五千多年前的比武大會,他劍風削掉我幾縷頭發算不算惡劣?

煩:你們都弱爆了。

煩:我有的是素材。

煩:光是他一劍刺穿我腹部都上百回了,這算暴力吧。

一棵楊:你上學那會兒沒事就找他單挑,負傷是正常的,我們幾個怎麽沒被捅。

愛在春天:親愛的們,我想起來了。

愛在春天:他幾百年前忘記送我生日禮物!

煩:退群吧你,廢物。

晚上九點,下班之後。

蘇程坐在會議室裏,面前放着幾本寫滿的草稿本。

他皺着眉頭審閱完之後,道:“除了小封和林北的,其他全部重寫。”

“為什麽!”

幾人哀嚎不已。

蘇程對着面前幾人指指點點:“別以為我沒發現你們在偷偷湊字數,真當我不仔細看嗎。帝溪,給我過來!”

帝溪垂着頭縮着肩膀,一步一步緩緩挪過來,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看看你湊的字數啊。”蘇程像個恨鐵不成鋼的語文老師一樣,捏着草稿本就大聲地念:“一寸光陰一寸金,三寸光陰一個鑫。十年生死兩茫茫,五年生死一茫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兩日為師,終身為爺爺。兩個黃鹂鳴翠柳,三個黃鹂鬥地主,四個黃鹂打麻将,十個黃鹂廣場舞。”

帝溪整個人抖成了鹌鹑,像是要當場給蘇程磕一個。

蘇程揉揉眉心,擺擺手,釋放他回座位上。

“至于其他人的流水賬,什麽昨天吃了兩塊綠豆糕,前天多喝一盞茶......我就不念了。”

他拍拍桌子,最終強調:“其他人,我也不為難你們,就寫你們對前天帝的看法吧,這次縮短到兩千字,好好寫,不要再交流水賬上來。”

衆人紛紛如釋重負。

蘇程這被工作弄混了腦子的家夥,還不忘記給達标的人獎勵:“林北明天放假。小封,咱倆去吃燒烤。”

晚上九點的燒烤攤,生意興隆。

蘇程手裏捏着一把剛烤好的羊肉串,焦香四溢,顆顆鹽粒自然地分布在上面,還有灑得分外均勻的辣椒面,一陣淡淡的白煙飄出來,引誘着饑腸辘辘食客的胃,但他卻沒工夫吃。

幾個被分派到本地殡儀館擡屍體的員工正在彙報工作,他得幫忙處理問題。

小封為他倒上一杯菠蘿啤,扭頭喊了一聲服務員,他要再加一打生蚝。

服務員一颠兒一颠兒地小跑跑過來,拿着菜單:“哥您說。”

“一打生......”

“十串韭菜,二十串五花肉。”

“三份蒜蓉娃娃菜,再來兩瓶啤酒。”

兩個不速之客飛快點單。

小封冷着臉看向座位旁邊,那兩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家夥,一個揚着春光燦爛豬八戒的大傻臉,另一個推推眼鏡,神情哀怨。

他特地找了一家離公司遠,同時也離家遠的地方,怎麽還是讓人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上了。

他此時的表情和□□分子沒什麽兩樣:“......你倆是怎麽過來的。”

林北哥倆好一樣攬着他的肩膀:“聞着味兒就來了,小封秘書!”

說完,扭頭對着服務員又追加了一句:“九十串土豆片,一百八十串羊肉,再來三十條烤魚,五十對雞翅,少放點辣椒,他買單。”

小封額角青筋暴起:“你是來打劫燒烤店的嗎?”

蘇程從手機屏幕裏掙脫出來,抽空對小封說:“他倆是全公司銷冠,這頓我請。”

林北努力逮住這得來不易的犯賤時機,用極端欠揍的表情沖小封抛了個媚眼,然後右胳膊攬住丢了魂的趙峥雪,倆人站起來一同對蘇程鞠了個大躬:“感謝老板。”

小封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因為公司太忙,蘇程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和開不完的會,即使小封每天都費盡心機地穿得非常引人注目,沒事兒就端茶倒水在蘇程面前晃悠,但他,已經足足一個月沒有和蘇程單獨相處過了。

小封狠狠盯着兩人,咬牙切齒,聲音從牙縫裏拼命往外擠:“...我的...約會!”

“啊?什麽會?”蘇程如夢初醒,他把手機一關,抓起羊肉串就是塞,聲音含混不清:“可別讓我...再開會了......累死哥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