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八卦
八卦。
蘇程繼續盯着那畫像看,沒有察覺到身旁人在不住顫抖。
一會兒後,他喃喃道:“不一定吧。”
“......什麽?”
“光明神前輩,也畫過其他主神的畫像嗎?”
小封僵硬地別過頭來,凝視着他:“好像,沒有。”
“還有啊,你之前說過,風遣鶴和陳袖都是被撿回去的,可為什麽她是彩羅公主,風遣鶴卻是天庭書院內門大弟子呢。風遣鶴明明就是不一樣。”
小封的聲音有些幹澀:“這......這是因為,愛神殿下是遠古月神族傳人,冥神的親生父母是無上至尊。而風遣鶴身份低賤,他是墨骨麒麟族人,和幽冥之地那幫野蠻人一個出身。他又是、是私生子,這麽卑微不堪的身份,流着那樣肮髒的血,本就該人人喊打......當初能留在尊神身邊侍奉已是榮承再造之恩,後來能進入書院受教更是畢生大幸,他不被驅逐就不錯了,自然不可能做堂堂天君陛下的繼承人。”
“那為什麽後來的天君是風遣鶴?”
“這......我想不通,很多人也都想不通。”
“天庭這麽大的基業,一定要托付給最信任的人才放心。”
蘇程再度伸出手,撫摸畫像上風遣鶴桀骜不馴的眉眼:“交給風遣鶴,立長又立賢。前夫哥那麽能打,在光明神故去之後,鎮住有不臣之心的人也足夠。能被光明神前輩托付的人,怎麽會和其他人沒什麽不同。”
小封凝固在當場,把蘇程的話放在心頭反複琢磨。
原來寡恩少義的死神,也曾被一人偏愛着。
蘇程看着畫像輕輕一笑:“前夫哥的師父,是個挺有眼光的人哈。”
但他自己沒意識到,他也是被托付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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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磨叽下去,就要被以為是對前夫哥餘情未了了,那他堂堂天君陛下的面子還往哪兒擱?
蘇程咽了一下口水,依依不舍地瞥了一眼前夫哥的畫像,只覺那戰袍像鮮血般紅,不知道是用多少敵人的血染就。前夫哥以前過得這般苦嗎?肩負扛起天地的責任,卻無依無靠,連他曾經的侍衛都覺得他卑賤,其他人又會怎麽想?
以他那個沉默寡言的性格,自己就算受了傷,八成也只是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舔傷口,從不會對任何人講吧。
他一想到自己還欠多少外債,這些外債都是誰按在他頭上的,忽然就有了底氣,有如面對着死神本人那樣,沖着畫像堅定地道:“瞧好吧風遣鶴,等老子找到你,我一定一定會親自咬死你!”
小封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默默往後挪了三步。
第二尊神像是帝溪。
蘇程盯着旁邊牆上挂着的這副畫像,裏面的小孩兒着實青澀純真,和前夫哥那張畫看上去簡直差了一輩,難怪坊間謠傳,說帝溪其實是死神的養子。
他又拉着如今的帝溪和畫像反複作對比,許久之後,不禁樂呵呵地抛出了一個問題:“你是幾歲飛升成神的?”
帝溪被迫站在自己小時候畫像旁邊,聲音微弱:“......兩千歲。”
身後傳來陣陣磨牙的聲音。
林北咬牙切齒,陳袖和楊廣陵愁眉苦臉,就連趙峥雪都面色鐵青。
蘇程見這摩拳擦掌的架勢,樂了:“難道帝溪是你們中最先成神的?”
“不不不!是我大哥最先成神!是他!”帝溪生怕自己樹大招風,日後遭到報複,雙手抱頭蹲在蘇程身後。
但他身形實在太大,縮在蘇程旁邊依然像頭熊。
“他是怪胎,不算。”
林北額角青筋暴起,指着縮起來的帝溪目露兇光:“但你小子!從娘胎裏就帶着古神明傳承,五百歲成仙,兩千歲成神,我們還在不舍晝夜地提升修為,在琅琊閣裏背書背到地老天荒,天天累得像狗一樣!而你,一早就領了神職,每天都躺在學院後山的瀑布旁邊無所事事!”
陳袖幫腔:“無所事事!”
趙峥雪低聲附耳楊廣陵:“......她不也無所事事。”
楊廣陵:“噓。”
帝溪弱弱開口:“我......我也沒法決定這種事情,一覺醒來就飛升了......不能怪我。”
這話一出,更拉仇恨。
林北回想自己成神之前,那足足三千多年的刻苦訓練,還有另外三千多年的勵精圖治,以及其他零零散散兩千多年的艱難修習,他就心尖顫抖、四肢乏力,恨不得擠出老血噴他一臉。
蘇程護在帝溪身前,對着林北一陣拍拍加安撫。這要是在八神祠公然打起來,鬥毆者還都是在這裏有神像的一方尊神,那讓別人怎麽想,主神內部不團結?
“好啦好啦,每個人命運不一樣。我們不能決定出生時的血統和身份,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天賦高低,但是還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和堅持來達成目标啊。”
林北愣了一下,目光奇怪地掃了一眼他,心裏悶悶的:“......當初師父也是這麽說的。他給我寫了一幅‘天道酬勤’的字,挂在我床頭,我每天醒來都看一眼,修煉的時候就不那麽灰心了。”
“而且,你也不是不可以。”蘇程攬着他的肩,繼續給他順順毛:“我們水神大人現在可是真神境哎,上古時期那麽久,一共才幾個真神境?在你之上,不算風遣鶴,就只一個沒有戰鬥力的小帝溪,那你,豈不是堪稱神王之下第一人?”
林北聞言,雙目放光:“神王之下第一人......是我嗎。”
“怎麽不是,我們小林北自從進入公司之後,每次出任務都圓滿完成,這麽吃苦耐勞積極向上,在天庭戰鬥力還僅次于失蹤了的前夫哥,那豈不是天庭現在的中流砥柱,而且還是公司銷冠,真是文武雙全啊!”
“嘿嘿,神王之下第一人,嘿嘿,中流砥柱......”
林北不禁露出憨笑。
楊廣陵低聲附耳趙峥雪:“......快給他誇冒泡了。”
趙峥雪:“噓,他就吃這一套。”
眼瞅着要把林北誇上天,再講兩句人估計就順着柱子往上飄了,蘇程打算再措個辭收一下尾,衣服突然向下沉了一沉。
扭過頭,只見小封拽着自己的一片衣角,低着頭,眼神清澈,聲音悶悶的:“......其實死神也很厲害。”
蘇程一想到前夫哥,除了他天天不回家、和自己連手都沒怎麽拉過之外,就是他周末總在家裏陽臺躺着曬太陽,那些傳說中骁勇善戰的故事,還有別人口中的兇惡可怕,他一個都沒有親身經歷過,完全無法代入。
但在前夫哥的弟弟妹妹們面前,還是得給他留面子:“對,死神也厲害,而且特別帥。”
小封小心翼翼地問:“還有呢?”
還有什麽,還有他背信棄義,把欠款全塞我腦門上嗎。
蘇程迎着小封期待的目光,只能擰着眉頭仔細回想,前夫哥還有什麽優點可以拎出來說的。
嗯......重情重義?不完全是吧。除了對光明神前輩格外尊敬之外,他的一票師弟師妹都怕他怕得要死,也沒聽說他有過什麽別的情人,但和自己的七年婚姻也就那樣,不好評價。
“額,天君當得不錯?在位期間,三界沒出過什麽亂子。”
确實沒出過亂子,誰敢跟那個著名暴力狂造反?傳說中前夫哥非常熱愛打架鬥毆,林北出品的《控訴前天帝風遣鶴》五千字小作文歷歷在目,其中爆料:天庭書院內門切磋,風遣鶴的師弟師妹們每一個都差點死在他手上過。蘇程跟他結婚七年沒被家暴真是蒼天有眼。熱暴力是沒有,不過冷暴力真是夠夠的。
對了,那一大筆虧空又是怎麽搞出來的,等逮到人老子必狠狠拷問他。
“還有呢?”
“嗯......他勁兒很大。”
陳袖像條蛇一樣迅速滑過來,攀附在蘇程背上:“親愛的,請細說,哪一方面勁兒很大?”
其他人洗耳恭聽,趙峥雪打開錄音,只有小封的臉不知道為何通紅一片。
蘇程誠懇道:“他胳膊勁兒很大,過年幫我擡60斤的大米上樓。”
陳袖無比失落:“就這?”
“那你還想聽什麽,他和魯智深一起倒拔垂楊柳嗎?我可沒親眼見過。”
“親愛的,就沒有,就沒有一些......”陳袖在背後緊緊環住他的脖子,和蘇程側臉貼着側臉,兩眼冒出深紅色的異光,用她這一慣用殺招循序漸進地引誘蘇程,企圖套出一些令人期待不已的小秘密:“一些床榻之上、枕畔之間的,關于力量的故事?”
蘇程被她的碎發掃得脖子有點癢:“他幫我換床上四件套算不算?光是我換,他只幫我按住被角,我不說話他就不說話,就算一棍子打他身上估計都不吭一聲......”
衆人扶額,楊廣陵不禁湊上前去:“大佬,你們可是結婚了七年啊。”
蘇程瞪大眼睛,他終于反應過來陳袖到底想問什麽,臉顏色先是一紅,又是一白,十分不自然地回答:“我......我們還沒有嘗試過這些。”
林北聽此使勁兒鼓掌,好似事務所突然發了百萬獎金,恨不得仰天大笑:“哈!我就知道!風遣鶴不舉!”
不知道是誰趁着神祠內黑燈瞎火,朝他屁股狠狠踹了一腳,直直把林北踢出去三四米。
蘇程扯着嗓子,耳朵紅透:“你從哪兒看出來我是下面那個!”
“從所有方面。”趙峥雪補刀。
陳袖沉默着從蘇程身上跳下來,這麽久了,一點兒勁爆的消息都套不出,原來壓根就沒有!
真是浪費姐的法力。
楊廣陵兩手各自比劃着一個七,對着天空對着大海,對着蘇程對着在場所有主神,沉痛無比地嘆息。
“七年,這可是七年。你知道,尋常夫妻七年連孩子都上小學了嗎,你知道,自己浪費掉多少可以合法盡情交尾到天昏地暗的時間嗎?你知道,如果交尾和諧的話,可以挽回多少逝去的感情嗎?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天天加班,然後哀怨地看着自己前夫的照片抽煙!”
林北低聲附耳陳袖:“......他們植物界不是授粉嗎。”
陳袖:“噓。”
蘇程抱着胳膊,老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面子已經被踩在地上摩擦了,他也只能硬着頭皮反駁:“......你這話,怎、怎麽不對我前夫說。”
“我倒是想。”楊廣陵被氣得四處摸煙盒,剛翻出打火機,一想到這裏是公共場所,還有女人和小孩,又把東西塞回原處:“如果,大師兄現在能聽到這些話,我希望他可以好好反思一下。最好寫個三千字的檢讨,然後托夢念給你。”
蘇程難為情地垂下頭,背靠着身後的牆壁,趁着燭火娓幌,不仔細看瞧不出他臉上的紅暈。他面對着如今已經信任的衆人,首次對別人訴說他埋藏在心裏最深處的秘密:“我......其實有嘗試過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