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

第二天,蘇程起了個大早。

他拉開衣櫃大門,瞥見裏面按顏色材質分類好,又挂得整整齊齊的一排冬裝。

蘇程沒有這麽細致的習慣,從來都是從陽臺收回來之後就往裏随便一挂,管他什麽秩序呢,苦日子過慣了,衣服是幹淨的、能穿,就已經很不錯了。

只有那個誰有這個閑情雅致,願意把他的衣服規規矩矩地收拾好,就好像這樣做,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進入蘇程的生活,成為這個家中另一位男主人。

蘇程撇撇嘴,随便抽出來一條毛衣胡亂套上,又拉過一件厚厚的大衣裹上,手習慣性地往兜裏一塞,摸到那個誰提前準備好的紙巾和護手霜,還有一顆小小的薄荷糖。

他身形一頓,複拎着包往外走。

門外好像坐着個什麽人,這大冷天的,在外頭過一晚上肯定很冷。但蘇程一點也不關心他,也不好奇這個人為何好好的神殿放在那裏不回去睡,偏要守在他家門口當石獅子。

蘇程在小區外買了一套煎餅果子,他剛吃兩口,一看表,趕緊掃了輛共享單車騎上,慢慢悠悠地行駛在這初春的大馬路上。

在他身後,跟着一輛車漆嶄新的白色賓利,開得尤其慢,簡直可以用龜速來形容。

為了防止座位不夠,昨日還在後排悠閑看報紙的趙總,今天只能自己親自開車。

陳袖在副駕駛嘬了一小口熱卡布奇諾,摘下墨鏡扭過頭去,看向後排的三個男人。

楊廣陵還是那個腼腆的死樣子,隔在林北和風遣鶴倆人中間,避免那倆火藥桶你一句我一句地當場起沖突。

陳袖把頭扭回來,三個愛情白癡,我大師門底蘊深厚,就教出這麽些個玩意兒?

“親愛的,昨天架吵得怎麽樣?”

風遣鶴幽幽地掃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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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

他揉揉眉心:“我沒有和他吵。”

“哦,那就是單方面挨罵。”

林北精準找出重點。

趙司機的聲音從駕駛座上冷冷傳來:“我店裏有消除記憶的符賣,可以給你打六折,就是副作用有點兒大。”

風遣鶴眉宇間的陰沉更重了:“......總不能一直瞞着他。他既然成為天君,就早晚要知道這些事。”

“你跟蘇程之間肯定有誤會。”

風遣鶴不再回答,只知道靜靜地盯着窗外,現在的他已被情緒俘虜了全部理智,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

趙峥雪開車是如此穩當,一直和前面那輛共享單車保持在一公裏到一公裏半的距離之間,不疾不徐。

只這一次她沒有料到,不過等了三十秒左右的紅綠燈,再開過去,車上這麽多雙眼睛幫忙找,卻怎麽都尋不見蘇程的身影。

她鎮定自若地打開随身法器,開始定位蘇程所在的地點,驚奇地發現,她原先悄無聲息下在蘇程身上的定位符,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居然失效了。

趙峥雪的心漏跳一拍。

一個電話緊急打進她的手機裏,電話那頭是不周山編輯部的沈墨川,他的聲音有些慌張:“趙總,剛才直播法器信號太差,屏幕黑了幾秒鐘,方才修好,發現怎麽也捕捉不到蘇老板的身影!之前我這邊派高手下在他身上的定位,竟然失靈了!”

趙峥雪倒抽一口涼氣。

她扭過頭去,看向幾人。

被她目光所及的衆人,紛紛各顯神通,搜尋蘇程的身影。

然而他這個人,就如同被倒進海裏的一杯鹽水一樣,就這樣徹徹底底消聲遺跡。

......

“在看什麽?”

“這周的頭版頭條。”

墨骨随手将鬓邊碎發梳理至耳後,他耳垂上挂着的紫色寶石耳環熠熠生輝,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奪目。不過,再名貴的寶石,也沒有他的眼睛漂亮,所以蘇程坐在他旁邊的時候,都得戴墨鏡才好。

蘇程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冰鎮果汁,兩人轉身往沙灘躺椅那邊走。

直至坐下,墨骨才嘿嘿一笑,将雜志合上。

“......真有意思,他們說你失蹤了,所有人都在找你。風遣鶴那小心眼兒的,守在凡塵和地府之間人流量最大的關口處,據說好幾天沒合眼了。”

蘇程用吸管挑上來一塊冰,在嘴裏咬得嘎吱嘎吱響。

“哦。”

墨骨對他的反應格外開心,他咧開嘴笑着,露出兩顆尖利的虎牙:“你昨天跟我講,說你離家出走之前,還把風遣鶴所有的換洗內褲帶走了。你真夠壞的,我好喜歡。”

蘇程搖搖頭,一副毫不愧疚的态度:“前夫哥的福報罷了。”

“一覺醒來,前夫沒了。正打算換衣服,發現褲子也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難怪你能做天帝呢,這不比他缺德多了。”

蘇程拱拱手:“承讓。”

一周前,蘇程本來打算繼續去上班。

甭管天塌了還是地陷了,山崩了還是泥石流了,他也得去上班掙錢。天庭欠那麽多錢等着要還,公司養那麽多人還等着發工資,他作為一把手,無論如何要負起責任。

騎車騎到半路,被這呼嘯的冷風刮得臉疼,那滿腦子的責任感也被凍得消散而去。

天庭的欠款,關我什麽事?

換句話說,天庭關老子什麽事?公司養多少人,發不發得起工資,又和老子有集貿關系啊?

風遣鶴壓根沒死,歸根結底,他才是天庭的一把手,老子幫他還錢幹什麽,上輩子欠他的?

情債呢,本大爺算是還完了。

這錢債呢,就請神通廣大、三頭六臂的死神大人自己解決吧。

他才剛想明白,下一秒,就在路邊瞥見一道陰戳戳的身影,怪眼熟的。

那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睛裏像冒了兩團鬼火,幽深又怪異。

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手握去往三亞的頭等艙機票,在機場貴賓廳的高級按摩椅裏頭坐着了,旁邊那個穿着一身紫的英俊男人還笑眯眯地問他,喝汽水還是喝咖啡?

蘇程仍然處于呆滞狀态:......不用,我等上飛機喝免費的椰奶就好。

男人又笑了笑:哥們兒,候機室的飲料也是免費的。

等上了飛機,男人才表明自己的身份。

蘇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從座位上跳起來,指着墨骨,半天說不出話。

墨骨見他有這樣大的反應,也只是勾起嘴角,雙手舉過頭頂,以投降的态度表示,他其實沒有敵意。

“你已經不打算做天帝了,他還要來找你,為什麽,想強迫你幫他還錢?我真看不懂風遣鶴。”

墨骨充滿戲谑地說。

蘇程把頭扭向另一邊,慢條斯理地道:“我已經不是天帝了,你還打算泡我,我更看不懂你。”

墨骨聞言,眸中閃爍着誘惑的光芒。

這是充滿着無上欲望的危險烈火,世上任何人見到他這個眼神,都會被引誘着自動陷入他織造的情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泡這個字,顯得太輕浮。我這是正大光明的追求。”

蘇程卻故意沒有順着他的這句話往下說,轉過頭來講起另一件事:“論工作能力,財神趙峥雪在我之上,讓她給我打下手實在屈才。這筆錢,風遣鶴要是想還,随時都能還上,只不過付出點兒代價罷了,何必還要找我,我也看不懂他。”

“咱們不需要看懂他,反正以後都是敵人。”

墨骨想盡一切辦法,發散自己眼眸中的魔力來吸引他的注意,蘇程卻從始至終無動于衷,好像壓根就沒看見,這讓他感到非常挫敗。

挫敗之餘,更是燃起了諸多鬥志,墨骨生平最喜歡做有挑戰的事情,沒有挑戰就沒有了激情和動力,他屬于永遠都在沖鋒的那一種人,只有死了才能停下腳步。

于是,他再度提起今天已經提過三次的那句話:“你就跟了我吧。我願意把整個幽冥之地交到你的手裏。從此之後,你完全不需要操心還債的事情,等我把天庭打下來,風遣鶴任你處置。”

墨骨一把抓住他的手。

蘇程被他手心的溫度燙了一下,心中難免驚慌。

驚慌之餘,更覺得莫名其妙。

這老家夥,為什麽想娶我?

總要有個原因吧,我才活了不到三十歲,他比公司高管裏那棵掃墓的萬年老楊樹還要老,究竟為毛看上我?

蘇程覺得,這人比風遣鶴還要看不透,所以幹脆找了個借口回他。

“我還沒離婚呢,風遣鶴之前裝凡人的時候死活不簽字,按理來說,這段婚姻還要分居兩年才算完。”

雖然這是事實,但在墨骨看來,一切都是他的借口。

“死神那樣對待你,根本沒有資格做你的丈夫。”

墨骨緊緊攥着他的手,手指漸漸鎖緊,令蘇程整條胳膊都在劇烈地痛。

“他鑽空子下界來娶你,只不過是遵從了凡塵的婚姻法,這才實施了七十年而已,在咱們那個時代根本算不了什麽,只是一紙空話。”

蘇程驚得說不出話來,被攥着的手疼痛難忍,但這對于此話所帶來的震撼而言,天壤之別。

“但我們兩人,是有婚約在身的。陳肅,我們的婚約,是在三界的見證下所約定,你的臣民和我的臣民都很滿意。我們才是天生一對。而風遣鶴橫刀奪愛,乃我幽冥之地奇恥大辱......”

“你說什麽?!”

“光明神,回到我的身邊吧。”

蘇程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整個人仿佛化作一尊石雕。

同時,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記憶,猛地鑽入腦海之中,有什麽被塵封已久的過往,被這驚天動地的一句話徹底掀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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