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第16章
第 16 章
墨明燭不解,但還是聽話的站起來,低垂着腦袋,墨發披散在肩頭,十分淩亂,一副由君使喚的溫順模樣,很乖巧的說:“佛尊,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任你驅使,不論你打我還是罵我,我絕不忤逆你,也不會還手。”
這麽乖啊?
梅雪時頓了頓:“你又沒有簽賣身契給我,你我之間不用論這個。既然你化身為人,你就稱呼我為公子吧。”
墨明燭遲疑了一下,“公子是稱呼誰的?”
梅雪時耐心的教授道:“稱呼年輕男子為公子,若是教你寫字讀書的便叫先生,有妻兒的叫做郎君,若是教你仙術的便叫師祖師尊、師叔師伯,與你同門便叫師弟師妹,這麽說來太瑣碎了,還有許多其餘的凡俗稱呼,我寫下來給你。”
梅雪時從儲物戒裏取出紙筆,他字的模樣極正,風姿秀逸,筆走龍蛇,字形銷骨立,風骨綽約,是名家筆法。
這雙手書寫的佛經,更是天界貴重的禮品。
除此之外,梅雪時将修仙界的一些基本信息寫了下來,給墨明燭:“拿着你時時觀看學習,省得被人看了笑話。”
墨明燭是靈龍,認字的,他仔仔細細地看,皺着眉頭說:“叫公子不親密。我與佛尊相識多年,怎麽也該比旁人親近些,不如我就做你的奴隸吧?”
這龍的想法好像有點多,梅雪時好笑,像對待個小動物,和顏悅色拒絕他:“那也不行,不合規矩。”
墨明燭小心翼翼道:“方才佛尊教導我識人,我記得仙門的規律裏有一種關系的稱呼,叫師尊,是這些稱呼裏最親近的一種,佛尊,如果你不嫌棄我,我也想喚你師尊,可好嗎?”
師尊?
梅雪時沒做過人的師尊,細長的手指尖一下一下點着桌面,心平氣和道:“明燭,我不反對你叫我任何稱呼,那只是一個代號。只是你要想好,我現在修為很低,是個築基期的普通修士,只能教你一些普普通通的仙術,甚至還不如你強大,注定是個不夠資格的老師,如果你被人欺負了,我會盡力救你,但成不成功不敢說,等我重回修為巅峰還需要很長時日,甚至此生無緣。你還要跟着我嗎?我給你反悔的機會。”
墨明燭一副單純至極的樣子,纖長的睫毛垂下來,執着的模樣有幾分龍特有的倔強。
“那又怎麽了?你救我一次又一次,我一直記得你的好,不要當我是龍就認為我傻,我雖然不懂事,但知道什麽是報恩。佛尊,你的恩情我無以為報,只有我這個人,從今以後我便死心塌地跟着你,你沒有修為不要緊,我加緊修煉,我保護你,只求你收下我,別再棄我而去,求你了,收下我做你的徒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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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柔軟,有幾分纏綿細膩,說不出的依戀,“佛尊,答應我吧,佛尊,我知道你心腸最好,你連路過的螞蟻都會放一條生路,我保證乖乖的,不惹你生氣,你既然沒有別的徒兒,那正好,我也沒有別的師尊,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決不食言…”
真是條真情實意的龍,半點謊話都不會說。
聽他這麽說,梅雪時心腸再硬也會動容。
梅雪時啞言,半晌,他才站起身來,這一腳有點軟,沒站穩,墨明燭一個箭步沖上來扶着他的手臂,滿眼都是焦急:“這是怎麽了?方才我就看你臉色不好,想是體虛心寒,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梅雪時起的急,氣血倒流,話都說不出,狠狠的咳了幾聲,“無……無事……”
無事?
少年眼睜睜看着他嘴角流出一行鮮血,吓得手腳冰涼,當即打橫把這病歪歪的佛尊抱到床上擱下,半跪下來,用袖子替他擦嘴角的血:“還以為佛尊多麽強大,原也是個随時會病倒的小苗兒。”
梅雪時安靜躺着,雙手疊放在身上,“什麽小苗?”
墨明燭換了邊袖子,粗糙的布蹭過他柔軟殷紅的薄唇,梅雪時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再擦衣服髒了,我還得給你洗。”
墨明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頰邊兩顆小酒窩,深深陷進去,俊朗可愛,“我方才說的小苗,就是地裏種的植物,春天發芽,秋天枯萎,我說這個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在明年春天好起來,像一株愛意澆灌出來的小苗兒。”
梅雪時低頭看着他,兩個人貼的近,梅雪時頭發發酥,頭微微後撤。
他不喜歡太近的距離,其實他很抵觸和任何人接觸,準确的說,他潔身自好慣了,泯滅人欲,清心寡欲,不習慣別人的氣息張揚肆意地朝他包裹過來,被入侵領地的危機感會讓他汗毛倒立。
梅雪時的手已經按在了墨明燭的肩膀上,準備将他推開。
墨明燭渾然不知自己要被推倒了。
梅雪時猶豫了一下。
墨明燭……他始終都是無辜的,魔龍毀滅修真界的時候,墨明燭心智全失,難保不是從日常生活中的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憤怒和絕望。
梅雪時要想救他,就得從眼下的一時一刻入手,對他好一點。
墨明燭心思聰穎,但從後續發展來看,他嗜殺暴虐,一旦殺人就不會停止,梅雪時得盡量做到滿足他的一切需求,才能讓他不去毀滅三界。
這也太難了。
梅雪時心很疲憊,望着他,克制着自己想要一腳把他踹到一邊的排斥感,擡起來的手緩緩收了回來。
窗外照進來一叢月光,少年的表情專注認真,那副焦急是裝不出來的。
真的要做他師尊嗎?
從沒嘗試過有一個人,跟在自己身後纏着叫師尊,語氣軟綿綿的,乖巧又懂事……
可是自己又能教他什麽呢?
難道這也是劇情的一部分?
……罷了,他若是喜歡,便叫吧,他還沒收過徒弟呢,邁出這一步,不一定就是壞事,墨明燭暫時來看還是很乖巧的,不會出什麽大纰漏。
梅雪時一旦想開了,七竅便一通俱通,放松了肩膀,靜靜端坐着,“你想叫便叫吧,随便你,但有一條,你不能反悔。我的座下不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你叫我一天師尊,我就會約束你的行為舉止一天,你若是嫌煩,我會用戒尺打你的手心,用戒鞭抽你的後背,總之絕不會通融心軟,還要你向我低頭認錯,哪怕是我的錯,也未必會向你道歉。”
“師徒規矩不可廢,固然死板,絕無變通,明燭,你可願意?”
他話說的平靜,奈何他嘴角的血卻越擦越多,墨明燭沒見過梅雪時這副病骨沉疴的模樣,手指都在顫抖,“我不後悔,我認。”
墨明燭道:“只怕是你到時候趕我都趕不走,天涯海角,滄海桑田,不論境遇是好是壞,我都跟定師尊了,若有違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堕畜生道。”
墨明燭扶着梅雪時躺下,小心翼翼的,“師尊,你肺裏是不是很疼?”
“習慣就好了。”
梅雪時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開自己,皺眉歇了一會兒,從戒子裏取出一瓶舒緩疼痛的丹藥,幹吞咽下,之後安靜地靠在床頭雕花梨木板上休息,呼吸一點點平複下來。
墨明燭便一直看着他,用幹巾給他擦汗,一直和他說話:“師尊,你到底怎麽了,怎麽如今這般脆弱?有沒有什麽靈丹妙藥能醫好你的病?還是說誰欺負你了?我去替你讨公道!”
他絮絮叨叨的,生怕梅雪時死過去,單純的龍崽子一點不覺得這番話有多麽幼稚,梅雪時在心底嘆了口氣,騰出手來,輕輕攏住少年的手腕,聲音很微弱:“……好了。”
墨明燭馬上安靜下來。
梅雪時道:“你也看見了,我這身子不夠用,随時就死了,你現在想走,還有機會。”
墨明燭一口咬定了,“不走,死也不走。”
梅雪時沒心沒肺的笑起來,“那我死了你就走,不給我收屍?”
“師尊別再胡說八道了,你怎麽會死?”
墨明燭又氣又惱,索性不再理睬他,而是俯身替梅雪時掖好了被角,又脫掉了他的鞋襪,謹小慎微地把梅雪時一頭雪發用幹巾包裹着擦幹,生怕扯斷了一根,一遍一遍的問,“我扯到你的頭發了嗎?疼不疼?”
梅雪時閉着眼睛,肺葉疼的像是被針紮,忍不住蜷成一團,很久很久才緩過來,“不疼……”
看這樣子,今夜只能宿在這了。
梅雪時稍微好一些後,墨明燭掌着燈,軟聲地求着:“師尊,今夜就留下我吧,讓我照顧你,否則我怎麽放心得下?”
梅雪時渾身上下疼是疼,頭腦還在轉,墨明燭也是苦命龍,跟着他也行,要是再出去流浪,以他乖巧好騙的性子,也就是在冰天雪地裏繼續要飯,或是被人欺負,當成稀有的龍賣掉當玩了。
這麽一想,梅雪時忍不住就又心軟了,他的心又不是鐵打的。
他從袖子裏取出一個乾坤袋,掏出了一枚裝古物和武器的儲物戒,把它交給了墨明燭,“你拿好,別弄丢了。”
墨明燭疑惑道:“這是什麽?”
梅雪時閉着眼睛靜靜道:“這是我給你的師徒禮,裏面的東西你随便挑,只要你喜歡都可以拿走。”
師徒禮?
墨明燭修長的手指顫抖,微微遲疑了片刻,難以置信,“師尊的意思是……是留下我在你身邊照顧你了嗎?”
梅雪時很疲憊,輕輕颔首,“我的心是肉做的。”
“太好了!”墨明燭欣喜不已,狹長的眼眸彎彎的,他眼睛很漂亮,龍目清澈澄淨,鋒銳的眼角向下勾起來,眼尾卻揚着,顯得傲氣,但神情非常無辜單純。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