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第15章

第 15 章

昆侖宗那邊,已經知道白帝宮打砸悲風庭院,梅雪時追出去這件事。

雅正堂裏,滿地的血水洗了個一幹二淨,薛采瀛被裴寂親自放了出來,馮柳也就跟着出了牢門。

馮柳鼻青臉腫的,被罰得要命:“小師弟,不值得的,冷靜點吧,如果梅宗師真的疼你,能看着你在這裏割腕而不管你?他只會覺得你可笑,你不如就不必在乎他怎麽想,愛你的人那麽多,你随便選一個都比他好。”

其他弟子跟着起哄:“就是,你養好身體,潛心修煉,等到他日修為碾壓他,你再正大光明地讨回公道。”

薛采瀛擡起眼眸,眸光閃爍着點點淚光,微光細碎,竟是哭了。

他身上穿着的幹淨雪絨衣染上了密密麻麻的紅褐色,猶如洗練的符咒詭谲豔麗,他模樣極其标致,睫毛長翹得厲害,五官好看到一眼驚豔四座,這樣含着眼淚幽幽一瞥,馮柳從腳底板開始發麻,覺得驚豔的同時也感覺詭異。

薛采瀛目光投向裴寂,輕聲:“道祖,宗師他走得急,外面這麽冷,他還會回來嗎?”

裴寂道:“你有時間操心他的去向,不如擔心自己,你怎可如此莽撞去惹他生氣?”

裴寂沒想到薛采瀛為了博得梅雪時的憐惜竟然選擇割腕自殺,這種死法對普通人來講是痛苦的自殺行為,對修士來說則更加痛苦。

那種眼睜睜看着血液從手腕裏流走的疼痛混着虐心的快。感,苦苦修煉的靈氣随着身體的破裂而散去。

薛采瀛一定是腦子陷入僵化狀态,情緒暴漲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也許在清醒中逐漸沉淪、陷入昏迷的感覺,是唯一能夠他選擇割腕的理由。

裴寂破天荒地沒痛罵薛采瀛一通。

梅雪時和桓衍青倒是相處的來,但是對其他人真是冷言冷語,甩袖便走,薛采瀛一直傷心地站在原地,動都沒動,披頭散發,淚珠子斷了線一般噼裏啪啦往血色地面上砸,讓人看了說不出的心酸。

薛采瀛緩了緩,嗓音有些沙啞,不知是傷心的還是凍到了:“道祖,這事是我太莽撞,折了面子又賠了宗師的憐惜,我會潛心修煉,争取在論道大會上為昆侖宗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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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聽到他溫順的道謝,拍了拍薛采瀛的肩膀,“也許你也該出門歷練了,成日窩在宗門裏,修為始終不能精進,總叫心事亂了心智。”

馮柳道:“是啊是啊!道祖說的對!”

他沒有看見薛采瀛眸中一閃而過的,狠戾的愉悅,沒有對上那雙執着銳利、急不可耐的渴望眼眸。

馮柳只是感覺,現在的薛采瀛讓他産生一點距離感。

他腦子裏一直認為,衆人寵愛小師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是今天在看見梅宗師之後,他的心突然就過意不去了一下。

師祖疼愛小師弟沒有錯,想讓他修煉加速事半功倍也沒有錯,可是不該挖梅宗師的金丹。

梅宗師不理他們是情有可原。

可是……馮柳轉念一想,梅宗師入昆侖宗這三百年,确實招下不少罵名,師兄弟們都看在眼裏。

他研究符箓之書,驅使冥界陰兵,號令妖界諸妖,此舉和魔道無異。

一千年前到如今,人間一直是四國分立,其中兩國相争不下千年,直到爆發着名的屠城之争,史稱“鹿野之戰”。

現在活着的修士裏沒人見過那場面,據傳,各方勢力混雜其中,打起仗來,昏天黑地,死傷無數,人間猶如煉獄。

直到一片黑暗和血腥之中,傳說中的蓮目佛尊降世,他以男子身出現,一襲白衣銀盔,修為如海洋澎湃雄渾,背後現出九尊九臂九眼諸天大法相,天地雲海間金光萬丈,恢弘四野,立于人間。

蓮目佛尊撫慰黎民,将邪氣悉數化之。

這段傳說直到今天也被人津津樂道,但是沒人看清佛尊的真面目,他的臉籠罩在一片柔美的金光裏,慈悲冷肅中,卻透着一絲悲憫的溫柔與憐愛。

基于信仰,世人都篤定他定是極美的,現在流傳的畫像也是根據那些史料記載繪畫出來的。

萬千僧人感念蓮目佛祖傳佛法無邊的功德,在人間為他林立廟宇衆多,他的廟門香火最為旺盛,一時間修仙界佛門四起,禪寺興建,佛道并盛,蓮目佛尊的戰神威名甚至蓋過了聖祖釋迦的尊號,成為人間史書争相記載的禪道盛世。

可是成也是他、敗也是他,時隔七百年後,魔尊不再閉關,出關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人間尋一稀世珍寶。

說書的最愛講這段。

魔尊不惜血洗人間,大開殺戒,蓮目佛尊聞訊而來,再次滅魔道,戰神之名不倒,第二次挽救蒼生,勝造七級浮屠,追随他的善男信女不計其數,堪稱佛法鼎盛時期。

至于他後來為什麽變成了人人喊打的佛呢?

魔尊豢養陰兵、邪獸、鬼将、邪靈,無惡不作,被圍剿時,魔尊拿出了蓮目佛尊的玉佛令,號令百鬼,屠殺百姓,煉成陰兵,圍攻上方天界。

那天晚上腥風血雨,千萬鬼衆出世,魔尊一聲令下無敢不從,不管那令牌是真是假,人們都深信無疑。

若不是得到了佛尊的授意,魔尊豈敢如此嚣張?

是一位蒙着臉面的白衣男修,無名無姓,無人知他從何而來,要到哪去,只知道他渾身破爛,仿佛是從天上堕下來的,耗費了大半修為,獻祭天道,才得以號召天地之力,降服魔尊,将魔尊的修為封印在修羅界。

而後此男子不知所蹤,魔尊一直找不到他,揚言萬金懸賞。

據說魔尊現在還生了心魔,看見白色就動殺心,是以,整個修羅界的魔修都穿黑衣。

沒人希望魔尊卷土重來,再釀成一場浩劫。

說好了要給他穿衣裳,梅雪時一靠近,墨明燭馬上臉紅到脖子根,怯怯轉過頭緊閉着眼睛,鼻子卻不小心聞到他白發上淡淡的香味,頓時輕咳兩聲,身子繃的筆直。

梅雪時沒計較太多,給墨明燭穿好了衣裳,手腕竟然酸痛起來。

這副身體太虛弱了,真是一點活兒都幹不了。

梅雪時道:“坐下吧。”

墨明燭倒是聽話,讓坐下就坐下。

這龍生了一副好樣貌,是世間罕有的俊美男子。

墨明燭的臉過于奪目,滿是少年意氣,只有那道下巴到鎖骨的長疤觸目驚心,梅雪時撥開那些碎發,手指輕輕撫摸上去,用一點靈力抹去了這傷疤。

又消耗了一點靈力。

梅雪時有些脫力,坐回桌邊,低頭給自己斟了一壺茶,擡手抿了一口。

茶香雖然平淡,好在清香,兀自回味了片刻。

墨明燭一直站在角落裏,像只受驚的小龍崽子一樣怯生生的看着他。

那眼神真是和他當龍時一模一樣,千年前掉進蓮花池裏那時候他才剛出生吧?一轉眼就長大了。

梅雪時有些惆悵。

“佛尊,”墨明燭輕聲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梅雪時嘆氣:“不要叫佛尊,我早已不是了。”

墨明燭倒是很聰明:“好,那都聽主人的。”

“主人?”梅雪時無奈一笑,“這也不當。”

果真是個未開化的龍,瞧他那模樣,實在是有點可憐。

他這人就是看不得別人受罪,心頭一軟,擱下茶杯,揉搓着手腕,淡淡道,“明燭,你過來。”

聽見梅雪時喚他的名字,墨明燭愣住,心花怒放,腳步卻不敢放肆,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挪過去,站到梅雪時身前,覺得不夠親近,想了想,又彎了膝蓋,輕輕跪在地下,仰着頭看梅雪時,這一看就看直了眼。

“……”

小屋子不大一點,四壁幹淨散發着木質香氣,都趕不上眼前人好聞。

男子端茶杯的手指實在細長的不得了,玉一樣白,指頭泛着粉,衣着幹淨潔白,不惹塵埃,像是端坐高臺之上,正襟危坐的神明。

墨明燭低聲道:“叫主人也不行嗎?我只想與你親近,自從那日落水,我…我想了佛尊很多年,一直…一直期望有一天能再見你一面,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機緣,化成人形,陪伴在你左右…佛尊,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梅雪時道:“我哪裏生氣了?”

梅雪時看着墨明燭小心翼翼的把頭擱在了自己膝蓋上,兩只傷痕累累的手小心搭上去,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你不許我那樣稱呼你佛尊,就是生氣了不是嗎?”

“……真的沒有。”

梅雪時哭笑不得,垂下眼簾,越看墨明燭越可憐巴巴的,尤其是那雙金色眼睛,很幹淨,像一汪金黃色的泉水,沒有雜質,不摻雜任何俗世的欲念,确實難得。

墨明燭松了一口氣,顯然他很害怕梅雪時,或者說,又敬又怕。

梅雪時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純粹的眼睛了,嘆了口氣,拉他的胳膊,“你先起來,我什麽時候說過要你跪了?人皆膝下有黃金,上跪天地神佛,下跪父母恩師,我什麽都不是,你不要跪我,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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