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第21章
第 21 章
梅雪時也鬧了個尴尬，好在桓衍青比他要鎮定一些，便回過身去，“請快一些穿衣裳。”
苦修無情道多年的桓衍青素素純純寡愛欲，露出水面的皮膚也白淨光滑，他快速擡手劃出一套得體寬敞的水藍色衣裳，輕薄的藍映襯着他嫣紅的嘴唇，烏發垂下，那神情還有些可憐。
桓衍青十分歉意道：“今天的事是我失禮，請梅宗師怪罪于我，否則我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
梅雪時打量着桓衍青，脾氣稍微消了點，他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對心魔、邪崇、魔道的憎惡也沒那麽濃烈，不過對深受其折磨的可憐蟲卻狠不下心撒手就不管，那幾乎是他的軟肋了。
如果不是确定桓衍青的品行端正，梅雪時都懷疑桓衍青要借機殺他滅口了。
“我不會說出去，但是尊上應該尋個法子治治毛病，萬一哪天在外露出魔相，來不及藏起來，這臉就丢盡了。”
梅雪時心如止水地安慰了幾句，恰好桓衍青也恢複好了，二人便坐在一處釣魚。
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比起桓衍青，梅雪時是占理那一方，他毫不懷疑現在如果讓桓衍青跳進水裏，那羞紅了臉的俊俏道尊轉身就能跳進去。
梅雪時被這念頭逗笑，微微勾起唇角。
這修真界的人怎麽一個比一個有趣？
桓衍青看見他笑，下意識問：“宗師是想到什麽開心的事了？”
梅雪時當然不會實話實說，随口道，“想到今早見到那只幼稚的小胖兔子，覺得圓滾滾的甚是可愛，兩只耳朵豎起來，一拎便像只死兔子，一動也不動。”
桓衍青也跟着淡淡笑了，不那麽緊張了，他溫聲道：“原來你喜歡兔子？”
梅雪時随意點了點頭，桓衍青垂下眼眸，默了默，從身旁灌木叢裏抓來一大塊堅硬寒冰，修長的手指微微轉動，緩慢雕琢，寒冰逐漸現出了一只小兔子的模樣。
梅雪時饒有興致看着冰兔，“可愛，可惜是個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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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它也可以活過來，只要宗師喜歡。”桓衍青輕聲說，他食指伸出來，輕輕在冰兔額心上一點，晶瑩剔透的冰兔驟然變成只活蹦亂跳的小兔子，桓衍青伸手要去捉它，然而兔子一溜煙兒就跑了！
桓衍青忙起身去捉，竟忘了自己是會仙法的，撲了個一身雪。
半晌後，他拎着只兔子回來了，鼻尖沾了白雪，未束起的烏發亂糟糟鋪了一身，矮身小心地把兔子送到梅雪時的懷抱裏。
“梅宗師，你看，可不可以算是我給你的賠罪？”
桓衍青顧不得狼狽，清風朗月般的男子紅了耳根，看都不敢看梅雪時。
梅雪時撸着兔子耳朵，毛茸茸的手感令人沉迷，手指插在白兔毛裏，心裏那股氣也就消了，和顏悅色道：“自然，我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不至于那般為難你，我喜歡這小兔子，多謝了。”
桓衍青松了口氣，躬身一拜，“那我先離開了。”
梅雪時點點頭，等桓衍青走了，他也不想釣魚了，他那徒弟能耐得很，能上九天攬月，能下五洋捉鼈，大鬧天宮毀滅三界也不在話下，區區幾條小魚兒能逃得過他的龍爪嗎？
小龍崽子這會兒應當交到了不少朋友，也釣了不少魚，他等着吃現成的就是了。
這麽想還有點自豪，梅雪時再次被自己逗笑，撫着鼻子笑了好一會兒。
墨明燭拎着一籮筐的活魚來找梅雪時，梅雪時登時眉開眼笑，二人數了數魚的數量，找店家兌換了靈石，賣掉了多餘的魚，賺了六百塊靈石，只留下十條，墨明燭吃九條，梅雪時吃一條。
“師尊，這兔子是哪裏來的？”
墨明燭找了個河邊，梅雪時坐在大石頭上，墨明燭去烤魚，梅雪時回答：“遇見了熟識的人，送我玩的。”
“哦。”墨明燭沒懷疑真假，烤好了魚拿來給梅雪時，“師尊嘗嘗。”
梅雪時撕開魚肉，慢條斯理地嚼，毫不吝啬誇贊：“好吃。”
墨明燭湊過來，雪白的牙齒笑出來，“那師尊可以獎勵我點什麽嗎？”
梅雪時沒猶豫，“你要什麽？”
墨明燭點了點自己的臉，“摸摸。”
要摸臉？這算什麽獎勵？梅雪時抿唇搖搖頭，感嘆着，“你怎麽化成了人，也像個長不大的小龍崽？”
梅雪時手就放到他臉上，墨明燭敏捷地捉住他的手背，側過臉，飛快地在他掌心裏吻了吻。
他這麽頑皮，梅雪時也就微微笑了笑，由着他去了，“下次不許這樣。”
“師尊，我去烤魚。”墨明燭不回答，轉而起身将海貝海魚之類的食物都放到火上烤，用一道術法來回翻面，很快便飄出香味。
他仔細思考人類的吃法，片刻之後，終于悟出一點門道，嘗試着拿起一只紅蝦，順着紋路剝了蝦皮，見到白生生的蝦肉鮮味撲鼻，心裏便有了定數。
他果斷摘取海貝中的貝肉，和牙齒一樣潔白，“師尊，你吃這個。”
如此耐心清理幹淨食物，墨明燭堆出滿滿一堆肉，梅雪時不忍拒絕，撚起一塊放進嘴裏。
他自從入了道法兩界，吃的就是人間的食物，如今早就辟谷，但偶爾吃些也無妨，更何況，墨明燭一片好心，自己理應當捧他的場，多吃些。
梅雪時很快就吃撐了，墨明燭滿心歡喜地看着他，又忍不住過去撒嬌，眸光突然就柔了下來，沖他眨了眨眼睛，低下身子，抱着他的腰，頭輕輕蹭他的胸膛。
梅雪時略一思慮，趁這時候不如做些什麽，為将來之事早做打算。
他右手伸出一根微曲的食指，輕巧一指，分明是沒有靈力的，卻将枯榮劍穩穩的放在了墨明燭手中。
“拿着。”
墨明燭接過劍，“師尊這是什麽意思？”
枯榮劍知梅雪時心意，劍身光芒輕綻，發出銀鈴撞泉一般的響動。
劍靈二次認主了，對象是墨明燭。
枯榮劍離手，便是将信任交付出去，日後若是有誰打墨明燭的主意，便要過了他梅雪時這一關。
梅雪時自然不想讓墨明燭黑化。
梅雪時道：“徒兒，要待枯榮好一點，否則它會生氣打你的。”
墨明燭看了那劍一眼，微微抿着唇，兩只手指撫摸枯榮劍，“師尊…”
梅雪時摸了摸他的頭，閉上雙眼歇息。
…
桓衍青以最快速度回了無情道宗，各位長老都坐着圓圈椅等他，一見他露面紛紛就圍上去，“恒琅，你總算回來了，你的心魔安生下去沒有？”
“好多了。”
這心魔是他出生就有的，沒有醫治的辦法，只能靠意念壓制。
桓衍青有意隐瞞被梅雪時撞破真相的過程，挑挑揀揀把能說的說了，大長老欣慰道：“你最讓我放心，情絲不是個好東西，無情道弟子因情絲之故必生心魔，這是我們無情道宗的弊端，等到你度過這次心魔周期，我會舉薦你，參與九州總督的選拔。”
“總督主多榮耀啊，恒琅，我們幾個老東西可對你寄予厚望了！”
“老六，別給恒琅這麽大壓力。”
“恒琅，你現在的狀态很好，昨日你大師姐竟然長出了情絲，我已經叫她師尊去剝除她情絲了，你可不要學她。”
“剝除情絲，”桓衍青重複，呢喃道：“很疼吧？”
二長老嚴肅道：“猶如鑽心剜骨，你大師姐那麽堅韌的姑娘也哭得撕心裂肺，叫我看了也心疼啊。”
桓衍青閉了閉眼，孤高清冷的面容有些微妙的難過，混雜在極美奪目的五官上，竟透出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感來，桓衍青忍不住回身：“我去看看大師姐。”
“別去。”一直沉默的三長老站起來，“你去了就也舍不得了。”
桓衍青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說起來也可笑，這會子功夫，他腦袋裏第一個想起來的竟然是梅雪時。
想他看小兔子那個眼神，意外的柔軟，也想他看自己的眼神，意料中的平靜。
心口一疼。
桓衍青深深屏住一口氣，壓下這股莫名其妙的痛意，不知道為什麽的事他通常都不去想，他只知道下月的論劍大會，他要帶梅雪時離開昆侖宗，帶回……
桓衍青謹慎道：“我有一位故友，若是他無處可去，我将他帶回無情道，可好嗎？”
“你的故友？”大長老笑了笑，“好啊，小恒琅終于交到朋友了，自然可以帶回來，我叫人給他收拾房間，你盡管去請他來便是。”
桓衍青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紅，和顏悅色道：“多謝大師父。”
等梅雪時來了，他要與他賞花看海，秉燭夜談，紅爐煮酒，共話桑麻，總之不論幹什麽，他要和梅雪時一起。
待到回到自己的卧房，關上門，桓衍青不言不語，擡手揚劍，将身後兩尺長畫卷當場展開——
畫中有一美貌男子，安靜立于明月之下，持劍如隔雲端，面容清冷端方，丹鳳眼勾魂攝魄，烏墨的發搭在皙白的肌膚上，活色生香如同活了一般，蓋叫天地失色，勾起人無邊的絢麗遐想。
劍名‘枯榮’。
此人正是享譽天下的梅雪時。
桓衍青擡袖，微微垂眸，将畫軸小心翼翼地收入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