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質子治療中心隸屬S省腫瘤醫院, 坐落于C市天府新區。
開的是轉院用的那款七座的維森莫爾,為了不時之需,司機将輪椅放到後備箱裏。
早上8點, 他們從市院出發。
寬闊的車廂裏,葉姿和陳萌也在。
空調溫度很舒适, 可心人兒也很舒适。
只要貼了止痛貼劑,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從外觀看, 可心人兒不太像癌症病人。
葉姿和陳萌讓可心人兒別亂動, 擔憂碰到鎖骨下面的輸液港。
怕暈車,沈時序抽走可心人兒手的手機, 拿過一瞟。
清一色的美食視頻。
“真的好想吃火鍋啊,還想吃串串。”咕咚咽了下口水,陳嘉之羨慕地說,“看到這些美食博主吃東西, 我真的......好想吃啊。”
葉姿和陳萌互相交換一個眼神,沒作聲, 看了眼沈時序。
“好了讓珍姐給你做有味道的。”沈時序聊勝于無的安慰。
只能說有味道的,并不代表能吃辣的、重油重鹽的。
“好了後, 我能吃火鍋嗎。”陳嘉之問, “能吃燒烤串串這些嗎。”
當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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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再說。”只能把人暫時哄住,可能第一次放療還是有點怕, 沈時序勾勾他的手, “不是喜歡吃奶酪火鍋嗎,明天我們出去吃?”
“行啊, 把郝席他們也叫上吧,他們送了禮物, 我們得回禮呀。”
陳萌笑道:“你還挺會人情事故。”
“媽媽給你們訂位置吧。”葉姿掏出手機,“大概多少人呀,午飯還是晚飯。”
“能不能全——”陳嘉之想說能不能全天,剛開口嘴上捂來一只手,不用轉眼珠子都能看到沈時序警告的眼神。
“媽你別管,我自己訂。”沈時序解釋,“明天的放療時間暫時還不确定。”
其實不然,是要觀察一下今天放療後的身體狀況,還要化驗抽血之類。
幾人一路聊天到了天府新區。
一下車,一股清新的青草香味兒竄進鼻腔。
特意為質子治療中心修建的醫院,非常新,新到某些綠化設施都還沒來得鋪設,還有大型吊車在安裝某棟高樓的玻璃,醫院還尚未對外開放。
“那是什麽啊。”在醫院後方,有一棟低矮寬闊的建築物,有些像改良版的鳥巢,透過“鳥巢”陳嘉之望向其後巨大白色的廠房,他奇怪,“其他樓看起來還挺有特色的,怎麽這個占地這麽大,還這麽普通。”
葉姿和陳萌也望去,“可能還沒完工,等建成之後就會拆掉吧。”
“那是粒子回旋加速器。”沈時序簡短解釋了句。
這時,從大廳迎面走出幾人。
共由有五人,黑人白人都有,從世界各地來,臨時組成一個醫療團隊。
請他們來C市,是為了解決最棘手的問題。
那就是質子治療中心是S省首個質子刀設備,醫師技術操作與設備磨合需要一定時間。
磨合涉及多項問題,例如物理劑量、治療時長、專業程度,諸如此類非常複雜。
不過這個問題早早被沈時序解決。
感謝曾經的自己寒窗苦讀,有幸考上最高醫學學府。
在哈佛醫學部聯系熟悉這類設備操作的專業醫生和控制物理劑量的物理師不算難。
請他們,相當于外科醫生的飛刀,不過價格比飛刀昂貴逾越幾十倍。
随着衆人走進,沈時序打招呼,他們一邊聊一邊朝醫院走。
陳嘉之和陳萌葉姿只能聽懂幾個簡單的名詞。
比如什麽射線、醫療倉、布拉格峰值......
期間,這些高精尖的外國友醫頻頻頻回頭,某些時候視線一直往陳嘉之身上落,陳嘉之有些惶惶不安。
總感覺這些人的眼睛像X光,在身上來回掃射,把癌細胞看透!
“別怕。”葉姿拍拍他,“他們都是醫生。”
沈時序和外國友醫走在前面,聽他同其他人認真交流陳嘉之的病情,陳萌只覺欣慰。
夜深人靜常常想,要是沒有沈時序,嘉寶這條命可能就沒希望了。
有時候,命運真是這麽奇妙,環環相扣......
沒有寒暄多久,他們一行人走到醫院內部。
醫療倉單獨一層樓,一共有四個。
因還未正式投用,醫院鮮少見到人,整個醫院仿佛都是空的。
其實就算正式投用前來放療的患者也不會多,因為普通家庭根本負擔不起,負擔不起放療一次三十萬的價格。
到了1號醫療倉,裏面有護士和腫瘤醫院原本的醫生等着。
本院幾名醫生見到他們一行人進來,紛紛熱情打起招呼,有幾個激動得不行。
有幸觀摩他們現場操作,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畢竟這群外國友醫,都是頻繁光顧《NEJM》的大佬。
《NEJM》(新英格蘭醫學雜志)不僅是全世界覆蓋面最廣、引用最廣泛、影響力最大的醫學期刊,也是影響因子排名最高的全科醫學期刊,更是被公認為是世界最權威的醫學期刊之一。
去更衣室換了病服,陳嘉之有幸成為C市乃至整個S省第一位使用質子刀放療的患者。
醫療倉設計非常超外,很空,很大,嵌牆而入的巨大儀器,有些像半開放的核磁共振儀器。
要不是知道放療,他只會覺得這是在哪個飛船上。
“核磁共振儀”下,擺着一張看不出材質的醫療床,醫療床上方正對着一臺看起來像放大的顯微鏡的設備。
胖胖的黑人女性醫生扶着他躺上床,葉姿和陳萌進不來,沈時序站在旁邊說,“不用怕,可能會疼,就算疼,也很輕微。”
拍拍肚皮,還搖頭晃腦,陳嘉之調皮道,“本來我都在想明天奶酪火鍋點什麽部位的牛肉了,你一說,反而有些害怕。
“傻子。”俯身,沈時序摸摸他光滑的圓腦袋,“這不是家裏的床,沒辦法給你枕頭,忍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知道,我聽話。”順勢,陳嘉之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就算再疼我也不怕,我一定會活下來。”
心髒被這句話猛烈撞擊,沈時序緊了緊手掌,“我一直在外面。”
趁還沒被醫生完全固定住,摘下無名指的戒指,陳嘉之交到他手中,“好好保管,弄丢了打死你!”
戒指尚且溫熱,握着戒指,沈時序更加俯身,輕聲問,“像前幾天在衛生間那樣打嗎?”
“......混蛋!”臉一下就紅了,陳嘉之大聲說,“你快點出去!”
因為放療對病人的擺位和固定精度的要求,比對着病例圖,胖胖的黑人女醫生需要确認固定器和機架,需要沈時序讓開。
“先生們,請停止你們羅曼蒂克的行為。”她兩手一攤,笑着英文說,“放療馬上開始了。”
一聽,陳嘉之佯怒道,“撒手!”
笑了兩聲,沈時序松手出去。
檢查完沒問題,女醫生說,“祝你好運,甜心寶貝。”
祝福完,她就出去了,接着兩分鐘後。
進院前,那幢類似“廠房”的粒子回旋加速器開始運作。
與此同時,醫療床正上方放大版“顯微鏡”發出機械嗡鳴聲。
鏡頭撲朔一閃。
還是有點怕的,在閉眼前,一晃而過的餘光裏。
陳嘉之看到透明的玻璃窗後,外國友醫低頭在忙碌操作着什麽,而沈時序抱着雙臂,站在其後,與其他幾名醫生共同站在一起。
人群裏,他那麽顯眼,那麽英俊。
且,目光一直緊緊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無聲還是有聲,嘴唇還輕微動了動。
“不要怕。”
彎起嘴角,陳嘉之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心頭倏地冒出一個念頭:為了他,我一定要活下去!!
以及附帶一句經典游戲臺詞:為了部落!!
要是待會兒出去給他講這個,估計會被罵,放療這麽嚴肅的事還有心情想游戲......
不過陳嘉之不知道,外面顯示屏上顯示着圖像引導,還在檢測着呼吸頻率。
一名頗為年長的外國友醫再次檢查了遍粒子加速器是否把質子加速到光速的70%,确認無誤後,擡起頭來他詫異道,“陳先生在笑什麽。”
沈時序也在笑,抱臂中抽出手,撓了下鼻尖,濃濃的英腔,“大概在想明天晚飯吃牛眼肉吧。”
“這還是我一次做放療見到病人這麽開心。”外國友醫也笑起來,“他心态真好,相信他很快就會好起來。”
“謝謝你,一定。”
放療時間不長,20分鐘後,設備就停了。
沈時序一個進去,“疼嗎?”
因為四肢都固定住,陳嘉之沒辦法動,只能偏偏腦袋。
“慢點慢點。”沈時序提醒,“別磨到頭皮。”
斜眼瞧見胖胖的女醫生進來,陳嘉之表情有些茫然,“現在才開始了嗎?”
“......已經結束了。”
“啊?什麽感覺都沒有啊。”更茫然了,“連痛都不痛,一局游戲都還沒打完,這就完了?”
女醫生給他拆完固定器,他自己從床上下來,耍寶道:“就這?”
“你特麽來勁兒了是吧。”捏着他後頸子,沈時序把人帶出去。
在外面擔心得沒法子,雖然質子刀副作用很小,一般來說,放療當時也不會引起疼痛,但這個世界就是有例外。
某些患者對疼痛敏感,依舊能感受到。
這二十分鐘簡直像一場難熬的手術。
在裏面會不會疼,會不會怕,會不會不舒服?為什麽笑,是不是害怕才笑?
早就思忖好,結束後進去說些安慰的話,要是難受了,該怎麽哄一下。
沒想到這傻子居然在裏面用腦子打游戲?
.......
“哎呀我又看不見你,想你的話我怕我會亂動,昨晚你不是說放療不準動一下嘛。”不痛馬上就要鬧了,陳嘉之使勁兒揪了一下沈時序的手,“我要是想你的話,那不是就要偏頭看你,所以才想的游戲!!”
“你這人怎麽這麽煩啊,就說了個就這,你生什麽氣啊!”他叭叭個不停,“得了呗,以後再放療不想你也不想游戲呗,你幹脆把我打暈扛進來,那我什麽都想不了。”
說一句,頂十句。
旁邊還有這麽醫護人員。
暫時按捺下想揪臉的沖動,沈時序牽着他,對衆人道了謝。
本院醫生和外國友醫正在熱烈讨論有關質子刀的物理劑量。
沒多說,他拉着陳嘉之出去,迎面就對上了葉姿和陳萌。
......啧......
揪不成了今天。
“怎麽樣,怎麽樣。”
葉姿和陳萌都來問,什麽感覺,痛不痛。
陳嘉之得意洋洋,“一點都不痛!我現在精神得能吃下一頭牛!媽媽小姨,你們給我買蛋糕吃吧!我還想吃清湯的火鍋!”
葉姿和陳萌這才放心下來,連聲答應。
捏不到臉的沈時序只能捏眉心,無奈道,“先去更衣室把衣服換了,我們在外面等你。”
朝更衣室走的時候,才走幾步,陳嘉之聽到身後的沈時序說,“小姨,媽,明天你們不用陪着來了。”
葉姿和陳萌不答應。
陳萌說,“你一個人怎麽能行!”
“小姨,你們要是再來,都要把他寵上天了,你看他剛剛那樣兒,出來就頂嘴。”沈時序說,“仗着你們在這裏,要這要那,等不了幾天馬上就要提更過分的要求。”
反正撒謊又不要錢,他也瞎說八道。
陳嘉之猛地扭頭:“我聽到了!!”
沈時序頭都沒回:“敲山震虎,就是說給你聽的。”
恨得牙癢癢。
“吃清湯怎麽了?!”
葉姿笑着朝他招招手,“嘉寶,快去換衣服吧。”
換好衣服以後,陳萌和葉姿見陳嘉之真是一點事兒沒有,挽着手到附近的SKP逛街去了。
什麽蛋糕、火鍋,通通九霄雲外!
醫院門口,陳嘉之怒了,“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一扭頭,就是冷酷無情的沈時序,更是剜眼恨道,“男人不喝醉,都把你演流淚!”
沈時序:“再編一句?”
“買個蛋糕不編了。”陳嘉之沒啥底氣。
“你一天要吃幾個?”
“今天還沒吃!”
“今天的取消。”
拌着嘴,兩人走到了停車場。
時間還早,才上午10點多。
維森莫爾平穩駛進車流,路上車子不多,天氣很好。
看着快速倒退的街景,陳嘉之動了動,偷偷瞟了眼旁邊正在閉目養神的沈時序,摸摸索索地坐過去,身子一歪,倒進懷裏。
頭頂馬上穿來一道微微沙啞的嗓音,沈時序問,“又作什麽妖。”
“不作妖,這麽早回病房也沒什麽事,我們也去逛街吧?”不敢說出真實目的,只敢先迂回,用手指摸着他脖頸,陳嘉之試探道,“好久都沒出去走走了。”
“去哪個商場?想要什麽?”
昨天在短視頻上面看到魁星樓開了特色冰粉,好多博主都去打過卡。
“寬窄巷子.....”
寬窄巷子本地人都不去,都是旅客去打卡。
沈時序:“那不是商場。”
“我知道......我還沒說完呢.....”有點不敢說,不過這幾天表現這麽好,應該不會被罵他,所以陳嘉之鼓起勇氣,“寬窄巷子旁邊的......魁星樓。”
說完,預料之內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譏笑。
“據我所知,那也不是商場。”沈時序語氣已經有些冷了。
魁星樓就是C市一條比較出名的美食街。
“去嘛,我想去逛逛。”陳嘉之讨好地拱了拱,“好多年都沒去過了。”
從前就愛去這些地方吃什麽冒椒火辣,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沈時序硬邦邦地:“想去逛還是想去吃東西,說實話。”
“嘿嘿都有。”
“陳嘉之。”輕描淡寫的口吻,沈時序說,“別等我發火。”
手再次讨好地摸向臉頰,摸向耳垂,插進發縫裏慢慢摩梭着。
“發火你能讓我去嗎?”
“不能。”
“可是我走好久都沒跟你在街上手拉手走了。”陳嘉之委屈巴巴地,“就是去買碗冰粉,也不能嗎。”
實在可憐,還撒嬌。
把作亂的手一把捉住,沈時序一臉頭疼:“去去去,別煩人。”
到了魁星樓,就臨近飯點了,先讓司機自己回去,将車子停在路邊。
原本以為這地方是晚上才熱鬧,沒想到中午也一樣。
極目望去,各式門店排着長隊的人群,尤其是冰粉門口,沈時序蹙眉,“我看袁隆平就是讓你們吃的太飽了。”
十分不理解,吃飯需要排隊,有這功夫不如換一家?
他先警告,“這條街上,除了冰粉、蛋烘糕、銅鑼燒你可以吃,其餘想都別想。”
說完旁邊什麽動靜都沒有,一轉頭。
陳嘉之已經竄到一家兔頭店......踮腳探頭探腦地趴在櫃門上看。
知道他不吃這些,所以沒管。
看了會兒陳嘉之自己悻悻地回來,兩人朝前走。
“聞起來好香,不過......吃頭我還是不能理解......”
“家禽膝蓋以下不吃,脖子以上不吃。”沈時序無情吐槽,“內髒不吃,帶皮的不吃,你能吃什麽?”
“吃肉啊,肉好吃。”
“唐僧肉吃不吃。”
“吃了能痊愈嗎?”陳嘉之使出殺手锏,“能的話那我就吃。”
一下子,有人就不反駁了。
沿途,路過的行人紛紛落在他光禿禿的頭上,還有後腦勺那道白色新生的疤痕。
“市花。”一直都有準備,怕別人過多停留的目光會難受,把口罩遞過去,沈時序說,“把口罩戴上。”
“不戴。”陳嘉之眼睛到處望,看都不看手邊。
“為什麽不戴?”
“你說的啊,要正視自己的身體啊。”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陳嘉之解釋,“這就是藥物引起的正常脫發啊,沒什麽好奇怪的,別人要看就看好了。”
頓了下,他又說,“而且大家的目光也沒怎麽停留在我頭上啊。”
怕他因為曾經吵架時說過,是不是因為害怕被人認出來,所以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戴口罩。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的話......那還真得好好表揚一下。
沈時序正要開口哄人,身旁傳來,“他們都在我看臉,嘿嘿,我的美貌大于我的光頭!!”
得,想溫情一句都沒機會。
兩人走到網紅冰粉店,網紅店果然網紅,排的長隊是別人的十倍,臨近午時日頭漸大。
“去對面那家咖啡店門口坐着,進去報162號取橙汁。”鎖上剛下單的手機,沈時序站在人群末尾,“要是亂點其他東西,你給我準備好屁股開花。”
“我不想走,我想看冰粉是怎麽做的。”踮着腳,陳嘉之抓着他手臂,“而且,那麽多小料我還沒想好加什麽呢。”
目測至少要排半小時的隊,沈時序說了實話,“再往前面一截太陽直曬,今天32°,所以讓你去咖啡廳等。”
“曬太陽補鈣啊!”陳嘉之拉着他不撒手,“我陪你,有粉共享,有光同曬。”
“曬太陽補充維生素D,傻子。”
人類唯一可以自身合成的維生素就是維生素D。
“嘿嘿,傻就傻吧。”陳嘉之傻笑道,“反正萬事有你給我解密。”
“別鬧。”沈時序說,“去咖啡廳等。”
兩人正拉扯着,有女生認出了陳嘉之,驚喜大叫道,“Lucas!!”
一下吸引了衆多目光。
陳嘉之打招呼:“你們好呀!”
接着,簽名拍照一條龍來了。
人群也漸漸圍了過來,更多人來簽名,人一多,話就雜,很多人問頭是怎麽回事。
本來站在太陽下簽名就窩火,還有衆多蠢貨問頭發。
沈時序忍無可忍,正要發作時,掌心被指尖安撫似的輕輕刮了下。
微笑着,陳嘉之大方解釋:“我生病了,得了胃癌,正在努力治療中。”
說完,他掙脫沈時序的手,再而挽上沈時序的手臂,笑得眯起了眼睛,“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主治醫生,也是X先生。”
說到這裏,到底還是害羞了,不過仍鼓起勇氣說,“是我最愛的人,沒有之一。”
大方示愛可給大家整激動了,前幾天才在微博上面看到照片,沒想到立馬就見到真人。
“哇,真人比照片更帥啊!”
“好高啊!好帥哦!”
“咦,你是市院的沈醫生吧??”
人都不排隊了,都過來合影拍照。
最後有個女生特別上道,“我給你們拍一張吧!”
陳嘉之內心OS:你真是我的嘴替。
“你們看鏡頭啊!”女生弓着腰舉着手機,“沈醫生,笑一下!”
春末夏初,他們并肩站在熱鬧的大街上,在陽光下笑容淺淺。
空投收到照片,陳嘉之趕緊換了屏保,抱着手機傻笑,“我們真好看。”
熱鬧了好一陣兒,隊伍才重新恢複正常。
“去咖啡廳。”沈時序再強調一遍。
“好吧。”松開手,陳嘉之交代道,“多多加花生粒,多多加玫瑰花碎。”
做夢,還想吃花生,屁股生花吧。
冰粉幾乎什麽都沒加,就加了紅糖葡萄幹,實在無法相信這些所謂的網紅店的衛生狀況,但是這碗冰粉也太單一了。
怕人鬧,沈時序提着冰粉又去旁邊店排對買了兩個蛋烘糕。
去到露天咖啡廳,果然鬧,煩人得很。
“什麽啊,怎麽買成這樣了啊!!真的好煩啊!!”陳嘉之不幹了,“我花生碎玫瑰碎呢!芋圓珍珠呢!還有标配的西米露呢!”
花生不建議吃,玫瑰花碎可能熏了硫,芋圓糯米做的,珍珠西米露都懶得去猜是什麽成分,一律按照垃圾處理。
好在哄傻子有一套,沈時序訓道:“排這麽久的隊不知道心疼人,小料賣完了難道是我的問題?”
“好吧......謝謝你......”
那麽勉強,那麽敷衍。
“我應該謝謝你。”沈時序不痛不癢,“感謝你給我平淡無奇的生活增添了一絲怒火。”
“哈哈哈哈。”
沒空鬥嘴,扯過冰粉的碗,吃了兩口陳嘉之才看到後面還有蛋烘糕!!
一點都不耷拉臉了,還擡起雙臂,十個指尖抵上腦袋,比愛心,“沈醫生,愛你麽麽噠!”
喝口橙汁,沈時序舒心了。
只要不作妖,安安靜靜吃蛋烘糕,陳嘉之又變成了那個可心人兒。
吃掉其中一個奶油味兒的,他擦擦嘴,說。
“剛剛粉絲問我頭發的事,你是不是生氣了?”
不等回答,他又說,“其實你不用擔心我啦。”
吃的嘴角都是奶油,沈時序給他揩掉,故作矜持地問,“我擔心你幹什麽。”
“你覺得他們不禮貌呗。”陳嘉之無所謂,“這很正常,大家就問一句而已。”
“你不用擔心我啦。”
“沒有擔心。”沈時序說,“請勿貼金。”
我懂你的心口不一。
溜溜轉轉眼珠子,陳嘉之主動換了話題,“你有沒有看過一本書,講的是人生的容錯率。”
把遮陽傘偏了偏,完全籠罩住傻子,沈時序随口道,“說來聽聽看。”
“書名忘記了,大概是7、8歲看的吧。”攪着冰粉,陳嘉之笑着說,“書主旨大概就是一切都會過去。”
沈時序微微愣住,沒敢開口。
你懂我的弦外之音。
“小時候中文在我眼裏,就像畫,你能懂嗎,感覺每個字有手有腳。”
“我總是記不住,就用畫畫的方式寫出來,總挨打,我也不明白為什麽寫不好字就要挨打。”
“好了,換話題。”俯身隔桌湊過去,沈時序捏了捏他的臉,“想想明天奶酪火鍋吃什麽菜。”
“我還沒說完!”
頓了幾秒,沈時序收回手,無奈道:“那說吧。”
哭了給懷抱。
“反正後來我明白了......然後我就努力學習,不過還是有不認識的字。”
“很害怕,為什麽一個字有那麽多讀音?”
陳嘉之絮絮叨叨說着。
“每次默寫,我都覺得天要塌了。”
“每次口語對話,我都結結巴巴說不出來。”
“小測試不合格,我就覺得自己快死了。”
“睡覺也擔驚受怕......”
這段闡述,他都刻意隐瞞了某人存在。
不挑明,知道有人能聽懂。
“好不容易得到允許可以出去玩,從出門那一刻就開始倒計時。”
“總是看時間,因為必須在規定時間前回家。”
“做作業的時候,透過書桌旁邊的窗戶,看到外面其他小朋友我好羨慕,他們爸爸媽媽都在呢,還陪他們玩沙子。”
“有些時候......”說到這裏,他表情暗淡下來,垂着眼睛,“我也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沈時序抓住他的手,“好了好了,不說了。”
街邊不斷有車子劃過,情侶攜手打鬧着、一家人讨論午飯在哪家吃。
露天咖啡廳這一隅很安靜,緘默了幾秒。
“嘿嘿。”陳嘉之擡起頭來,眼睛裏已經有笑容了,“後來我無意看到那本書,就很豁達!”
“書中說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說着,他轉而堅定地反握住沈時序的手,“沒那麽糟糕,我也平安長這麽大啦!!”
“很多事情,你不要背負,不要難過,更不要每每想起就讓自己痛苦。”
“不要內耗不要焦慮,更不用小心翼翼照顧我的情緒。”他說,“像剛剛,就算有人說我難看也沒關系的,我都能理解,世界上人有很多種。”
“一味去計較某些人、某些事本身就沒有意義噠,刨根問底還會讓自己難受。”
“Arivn說,世界上最好的心理醫生是擁有一位好的戀人。”
“你是我的。”他俏皮地眨眼睛,“我是你的。”
無聲注視良久,沈時序手指撫上他臉頰,“這麽傻,原來什麽都知道......”
陳嘉之傻笑一聲,圈起來抵住眼眶,毫不掩飾大聲道,“你——無處遁形!”
沈時序笑道:“你40了吧?”
真如沈衛國所說,沒有他通透。
“小尼姑年方二八。”學着昆曲裏的婀娜腔調,還唱起來了,陳嘉之捏着細細的嗓子,“正青春被醫生削去了頭發~”
沈時序:“傻逼......”
這副模樣實在呆,笑了會兒,他站起身,“走吧,帶你去吃飯。”還補充道,“我現在心情好,快說想吃什麽。”
兩口嘬完橙汁,提着沒吃完的蛋烘糕,陳嘉之驚喜道,“什麽都給我買嗎?”
沈時序伸手,陳嘉之自然地把蛋烘糕袋子遞過去,然後把空着的手也遞過去。
牽住人,沈時序一邊走,一邊說:“能吃的都買。”
陳嘉之秒回:“我還想吃冰粉。”
變色龍·沈時序:“不可能。”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我這人這輩子就這樣了。”
“嘿嘿,我這人這輩子也這樣了。”
“那誰也別嫌棄誰。”
“好滴!”
牽着手,拌着嘴。
兩人慢慢走進熙熙攘攘的人海裏,慢慢走進午時的熾烈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