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當天上午結束儀式後, 他們沒在臺北停留,立馬趕回C市。
登記、結婚,一天一夜不到, 好似眨眼的夢。
不過能看出來,陳嘉之非常開心。
重新躺回套間的大床上都在笑, 雖然笑得孱弱,但主動說想化療,想要好起來。
聽得沈伯堃和葉姿他們喜笑連連, 在病房陪着說了會兒話, 說快點好起來回家辦婚禮,還說大俠和家寶都在等你們。
沒能說多久, 因為陳嘉之精神很差。
大家都離開後,沈時序倒是挺不高興的,半靠在床頭劃拉手機,尋思了好陣兒, 問,“開簽售會的時候, 中恒不是讓你注冊微博了嗎?”
“沒怎麽用......”
這幾天睡得夠多,半小時前貼了芬太尼止疼貼。
在增加劑量的加持下, 這東西就像“毒品”, 将身體痛苦悉數掩蓋。
短短幾十分鐘,仿佛讓陳嘉之恢複到正常人狀态。
他睜着眼睛問, “怎麽了。”
沈時序舉着手機, 把那條幾百人點贊的朋友圈給他看。
這張照片是出了教堂在外面草坪拍的。
沒有正臉,因為目前他是光頭, 怕未來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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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拍了手部特寫。
照片裏,兩只手交相握着, 對戒在陽光下閃爍着碎光,虛化背景是大片綠色草坪。
“好看......”他慢吞吞地說,“好多人點贊啊,不過我的微信好友都給我點贊了。”
攏共就十幾個好友。
“你那麽多粉絲呢?”鎖上手機,沈時序輕飄飄的問。
“他們怎麽了?”陳嘉之裝不明白。
默了會兒,沈時序說,“睡覺,明天放療了。”
“好啊,快睡吧。”
直到兩人都躺下來,只留床頭那盞昏黃臺燈散發餘光時。
在被子下,陳嘉之摸到沈時序的手,暗戳戳摩挲着對戒。
“別鬧。”沈時序說。
“我們可以拍一張合影嗎?”陳嘉之小聲說,“現在拍。”
拍照當然沒問題,但是這不是在床上麽。
“明天拍,給你穿漂亮裙子拍。”
“你确定。”
“先說好別鬧,別一給藥馬上就現原形了。”
“我不鬧,你把手機給我拿過來。”陳嘉之催他。
結婚難受成那樣,一不疼馬上就要作妖。
沒法子,沈時序俯身越過他,從另一邊床頭充電器上拔下手機,塞人手上。
“你躺好,你靠着我。”點開相機,顯示屏裏驀地出現兩張人臉,陳嘉之舉着手機,“你要親我嗎?”
“不親。”
“那我能親你嗎。”
“不行。”
“那我們頭和頭靠在一起吧,我還是有點偶像包袱的。”咧開嘴角,鏡頭邊框只到額頭,陳嘉之沒啥氣兒地說,“笑一下吧。”
屏幕裏的沈時序雖然好看,但沉着臉挺吓人。
他小聲催道,“快點啊。”
“床照能別發嗎?明天換個背景。”
“我順你的意,你也順我的意好不好。”舉着手機很累,無力垂下來,陳嘉之有些喘,“笑一下嗎,就一下。”
話畢,沈時序笑容一閃而過,語氣硬邦邦,“笑過了。”
收拾對方誰都法子,灰藍色的眼珠子一轉,陳嘉之輕輕說,“老公我愛你。”
同時立馬擡手按下快門。
鎖定的相片裏,沈時序表情微微錯愕,不過溫柔的視線一直投注在自己身上。
而他自己笑得很燦爛。
身體還是不太舒服,但心理已經很愉悅了!
為了避免被删掉,他馬上縮到被窩裏,點開微博色都來不及調,飛快發出去。
配文是:X先生。
把人從被子裏撈出來,沈時序危險地看着他,“膽兒挺肥。”
床上林黛玉·陳嘉之,虛弱地捂住胃,“好痛啊。”
“裝,再裝。”
“真的好痛啊。”
“現在你體內藥物濃度在80%左右,未來24小時你不會感覺到任何疼痛。”沈時序說,“還想聽我講藥物半衰期麽?”
陳嘉之說:“......我都叫老公了。”
這二字确實叫的龍心大悅,但沈時序正摸過手機想說再叫一次,偷偷錄下來時,沒成想耳畔傳來一句呆到毀天滅地的蠢話。
帶着羞怯,還夾雜着一絲懼意,陳嘉之說:“你能叫我一聲老公嗎?”
?
整個套間的空氣好似凝固。
身側人根本沒動靜,陳嘉之擡眼悄悄斜瞟,瞧見沈時序表情十分精彩。
至少認識這麽多年,沒這麽精彩過。
“我錯了我錯了!”他馬上大喊,“再也不敢了!”
昨天這蠢貨還那麽可憐,那麽惹人疼惜。
不,準确來說一分鐘前都還那麽聽話,還在呼痛。
止疼藥一給,全他媽裝的,還立刻上趕着犯蠢。
緊緊将人摟住,手指用力,沈時序捏他臉,“你特麽找抽呢?”
“好累......好想睡覺......”
才裝完,被窩裏的手機急促響起。
導致手機響不是微博,雖然一直在彈評論和點贊消息。
但消息來源主要是“杠精交流大會”。
郝席把圖片發群了,艾特S和Taffy。
——你倆玩這麽騷?
尹橙:媽耶,好浪漫啊@楚子攸。
楚子攸:勿cue。
尹橙:你什麽意思?
楚子攸:來書房,我給你解釋。
你的好友尹橙已退群。
抱着手機,陳嘉之笑出聲,“他倆怎麽這麽好玩啊。”
新消息一條接一條。
徐舟野:也不知道送點什麽新婚禮物,看你們這麽耐不住寂寞,消耗品夠不?本來想挂五萬的,算了,如此渴求那挂一箱潤滑油吧,幸好國家政策好,醫保管報銷,明天來你們市院買,給兄弟刷刷業績,保證親手送到!
本來他們幾個商量的就是明天來市院,昨天看到那條朋友圈和定位後,在群裏激動了好一陣兒,然後罵了好一陣兒,最後祝福了好一陣兒。
緊接着,許明赫發了個視頻,簡直瘋癫。
不知道他在哪個夜場,總之DJ在上面打碟,誇張呼麥說祝賀陳嘉之和沈時序新婚快樂。
吼完,舞臺刷刷噴出藍煙,人群舞動狂歡......
許明赫:這個祝福夠不夠,不夠今晚兄弟豪擲十萬,直接給你挂LED屏幕上霸屏。
沈時序:沈時序和陳嘉之9999999!
精神小夥兒的操作,還是十年前流行的那款......
身體已經完全不疼了,陳嘉之徹底有了精神,笑得捶床!
沈時序睨他,“滿意了?”
“滿意滿意。”眼睛都快笑沒了,陳嘉之捏着手機,“他們也太搞了吧,哈哈哈。”
“只此一次,給我記住了。”沈時序警告道。
“情侶之間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嗎?”陳嘉之好奇,“為什麽你這麽生氣啊,而且杠精交流群都是好朋友啊,被他們惡搞也沒什麽吧。”
“你的粉絲都是你朋友?”沈時序問,“誰都見過你睡覺的樣子?”
原來是這個原因。
“發都發了,以後不發了。”陳嘉之傻傻說,“你吃醋了。”
“大可不必。”
“還惱羞成怒了。”
“?”
淡淡移開眼,本來想扇一把巴掌屁股上實在沒舍得動手,抽掉手機扔床頭櫃上,沈時序說,“消停點好嗎,一會兒精神好一會兒精神差,讓我坐過山車嗎?”
“睡覺睡覺。”陳嘉之美滋滋的說,“明天要早點起來,起來收禮物。”
他十分清楚,這幾個當然不可能挂潤滑油,也不可能酒吧霸屏送祝福。
一夜到天明,兩人終于睡了一個好覺。
知道今天郝席他們要來探病,所以葉姿陳萌沒有來。
早上九點,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尹橙最先進來,蹦蹦跳跳殺進病房,瞧見陳嘉之的禿頭,伸手摸了摸,“好舒服!”
身後跟的是提着袋子的楚子攸,送的新婚禮物超級闊綽。
一對按照他和沈時序模樣打造的Q版小金人,兩個小人兒緊緊倚在一起,特別緊密,特別幸福。
“天呀。”放在手裏差點沒拿穩,陳嘉之驚惹,“純金的嗎?”
“對,好看不?”尹橙搶先答。
許明赫擠到小桌旁,哐當把大包放桌上,“他們庸俗!看我的!”
精美的硬紙盒上,印着一對手工刺繡的鴛鴦枕頭。
衆人:.......
“大小姐出嫁啊?”郝席白了一眼。
“你懂什麽,祝福咱兄弟夜夜做新郎,八十歲還金槍不倒,嘉之寶寶夜夜承歡!”
坐在陳嘉之椅子扶手上的沈時序,神色淡淡,“用你祝福?”
陳嘉之小聲罵:“你有病啊!”
徐舟野當然沒挂潤滑油,抱着密碼箱,沒有給陳嘉之,反而是鄭重地交給了沈時序。
“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打開,密碼是什麽到時候問我。”他不懷好意地感嘆,“真是期待那一天吶。”
“是什麽?”陳嘉之好奇,想去打開,然而箱子已經被沈時序穩穩接過直接放進了櫃子裏。
最後是郝席,讓他們幾個垃圾讓開,別耽誤自己表演。
“都過了這麽多年啦......看你們一路走來真不容易。”說着人話,郝席從拿出一個相框,問陳嘉之和沈時序,“記得你們還沒确認關系那陣兒不。”
兩人當然記得。
“那時候我就說時序不對勁,怎麽天天不讓司機接自己坐地鐵呢?”他神神秘秘,還裝腔道,“嘿,你們猜怎麽着!”
許明赫撸撸袖子:“給你一秒時間說主題,不然老子三七開了!”
所謂三七開,我三秒出七拳,你裂開。
“閉嘴!最能打的坐在扶手上都沒發話,你給我啞着!”怒怼完,郝席轉回頭說,“煽情不得要時間啊?”
“行行行!”
清嗓子,郝席繼續說,“我好奇呗,所以就偷偷跟蹤時序呗。“
“我靠,連着跟了三天他都沒發現,”他一拍大腿,像說相聲似的,“到了四天我才發現,原來車廂裏每天都有一個陳嘉之啊!”
陳嘉之茫然了,“真的?”他轉頭去看沈時序,“你真的跟蹤我來着?”
沈時序沉着臉不說話。
“騙你幹嘛,那時候你們才當同桌呢,你給他說話,他不是不愛搭理你嗎,結果被我逮到了!”磨着犬牙,郝席陰森森地說,“好小子,喜歡人就喜歡人,搞得像變态似的。”
大家都笑起來,楚子攸罵了句:“天下烏鴉一般黑。”
郝席沒理他,把一直掩在胸口的相框翻轉向衆人,“為了抓現行,也怕時序抵賴,所以我偷偷拍了一張照片。”
說完,他舉高雙手,如同自由女神般把相框向衆人展示。
拍得太好了。
四四方方的車廂裏,其他乘客都被虛化。
照片正中央,是穿着墨綠校服沈時序的背影。
順着他的肩頭凝睇望去,連接車廂與車廂之間的貫通道裝置處。
是背着書包靠在壁上,捧着書微微低頭的陳嘉之。
“喲喲喲喲,狗日的藏到現在才拿出來。”許明赫瞅個不停,真心點贊,“拍的真好。”
剛吐出一句象牙,馬上張開狗嘴,說,“好像青春疼痛期的電影海報啊。”
......
相框在大家手裏争相傳看,沒空跟他們搶,陳嘉之悄悄咪咪握住沈時序的手,羞澀問,“你跟了我多久啊。”
沒跟多久,只跟到确認關系前一晚而已。
因為之後都是同上下學了。
“為什麽跟着我啊。”見他不回答,陳嘉之超小聲,“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我啊。”
沒有什麽原因,第一次見面就搞丢了兩次東西,主要想跟着看還會掉什麽。
沈時序言簡意赅:“撿漏。”
“嗯?撿什麽?”陳嘉之沒聽清。
“靠,快點換話題,你們再說一句,信不信全部三七開?”楚子攸笑罵道,“我真他媽服了,沒想到郝傻逼憋了這麽多年,還憋了個這麽大的。”
聽到暗示,陳嘉之不刨根問底了,很高興。
最後相框傳到他手裏,他讓郝席把電子版的發手機,然後美美設置了屏保。
然後大家開始東拉西扯,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都沒個正形。
互相打嘴仗了陣兒,大家轉回主題,說紅包等正式辦婚禮再送。
陳嘉之吃驚:“還要送紅包啊??”
被如此鄭重的對待讓他很受用,從昨晚就開始自我心理建設。
擔心大家今天來會問:頭發怎麽沒了,臉色怎麽這麽差。
陳嘉之把臺詞和演技都準備好了,滿腹:“我沒事的,頭發掉了還會再長,你們不要擔心,謝謝大家。”之類的說詞。
沒想到,大家都對他的光頭一點關注度都沒有,就尹橙摸了摸說手感好,更沒有提這段時間,C市鬧得沸沸揚揚的——明揚被刑拘的事。
聊着天,一直沒作的尹橙抛來一道“你懂的”目光。
陳嘉之成功接收,先是喝兩口水,假裝玩了玩手機,然後放下杯子去了小陽臺。
尹橙馬上跟出來了,還拉上了陽臺門。
就在眼前兩個作精也作不出什麽,所以沈時序和楚子攸沒攔。
“那天你試了麽。”尹橙擠眉弄眼的,“晚上給你發消息都沒回,我猜......”
上午陽光還不毒,不過31層的風還挺大,陳嘉之哼哼的那一聲很快被吹散。
“感覺怎麽樣,疼嗎,第二天有沒有肚子痛?”尹橙想了想,“不過他是醫生,應該很清楚怎麽做吧?”
陳嘉之呆呆地:“啊?”
“他是不是很了解人體構造啊?”反正裏面聽不見,尹橙大膽開麥,“別害羞啊!!我都告訴你了!!”
回憶起那晚......
不是很了解人體構造,是非常了解人體構造。
“沒有做......”也壯着膽子,陳嘉之小聲解釋,“倒是我自己弄了......”
“什麽!!這他都忍住了??”尹橙驚呆,“他還是人??他是忍者神龜??”
扭頭,透過玻璃門瞅瞅裏面,陳嘉之微不可聞地說,“是我的身體不能做這些。”他索性不要臉了,“反正他不是沒反應。”
少的可憐的性.知識只能從尹橙嘴裏了解,但他也不敢多說不敢多問,更不敢把那天夾緊雙腿的事兒說出來。
拍張睡覺的照片沈時序都吃醋了,這些事情要是亂說被知道了,自己肯定會挨收拾。
解釋出這個原因,尹橙就不亂說話了,攬住他的肩膀,“沒關系,你馬上就會好起來的,等你痊愈再體驗!”
“......”
兩人傻逼兮兮地對視笑了幾秒,強行停下來,陳嘉之問,“你最近怎麽樣,過得好嗎。”
“還可以吧,反正天天吵架,但吵吵也就算了。”問起楚子攸,尹橙霎地憂愁,“待在“子攸”身邊都沒自由,他把我手機裝了定位器,反正去哪兒他都知道,像犯人。”
陳嘉之嘆,“好狠啊!”
彼時他還在擔憂尹橙,後來才知道,沈時序能做的更狠!
當然,也全是他自己鬧騰得來的後果。
“對了,本來子攸不讓我問你。”尹橙忽然說,“明揚那狗東西當時把你怎麽了。”
簡短解釋了遍,望着腳下和遠處的高樓大廈,陳嘉之平靜地說,“以前從沒覺得人能這麽壞,好像這些情節在電影才會出現,真是沒想到......竟然發生在身邊。”
“沒事,你老公已經幫你報仇了!”尹橙說,“明家的公司快垮了。”
“啊?”
半個月前,明家一直穩定的購貨方全部退款,并表示永不合作。
與此同時,兩家新銳石材進出口公司以破竹之勢搶占市場,不僅與明家衆多老客戶簽訂購向合同,還飛快拿到國家降低關稅的優惠政策,
要知道關稅壁壘就是控制進出口一道有利的財政手段。
明家先是購貨方大量流失,然後資金鏈斷裂。
資金鏈一斷,就把公司撕開一個豁口,各種麻煩接踵而至。
還不上銀行貸款,抵押的動産、不動産最先被拍賣受償。
接着是不動産,最後是破産清算。
“兩家新銳公司背後有人注資了5億。”尹橙說,“整個C市能在短時間抽出5億現金流,據我所知只有五家哦。”頓了頓,他扭身回頭,“這五家公司,就在我們背後的房間裏哦。”
陳嘉之也回望,看見徐舟野和郝席兩個笑成一團,正在沙發上互毆,楚子攸和沈時序說着什麽,許明赫在吃他的零食,舉着手機不知道給誰打電話,總之臉色像吃了屎那般難看。
“這雷霆手段。”尹橙啧啧感嘆,“我想想都害怕......”
聽到這裏陳嘉之都不知道說什麽了,隔了會兒才輕輕說,“原來他在背後為我做了這麽多。”
“所以好好治病。”尹橙眨眨眼,拍拍他肩,“快點好起來,快樂日子馬上就要來臨了咯。”
“等你好起來,我們去旅游!”
“我一定會好好活下來。”陳嘉之堅定握拳,“一定!”
抛開明家的話題,他們聊起國內哪裏好玩,還沒說句話,身後玻璃門打開了。
沈時序:“進來吃藥。”
他們倆都進去,在衆人注目禮下,沈時序先是倒了水,接着從電視櫃下面第一個抽屜拿出藥,分裝好,放到陳嘉之面前。
“絕世好攻!”尹橙大贊,“楚子攸你學着點!”
紅紅綠綠一大把藥,差不多二十多顆,手掌一把都裝不住。
看到這一幕,他們幾個都不說話了,安靜下來。
又在衆人注目禮下,陳嘉之把藥吃了。
郝席心疼道:“怎麽吃這麽多啊。”
這都還是少的,最多的時候吃四十多顆,吃了就飽了。
楚子攸皺眉:“你他媽說不來話就閉嘴。”
吃過藥後,知道陳嘉之要休息,他們告辭離開。
離開前,徐舟野說,“請相信沈醫生的醫術,等你好起來,車神我帶你去川藏線跑一圈!”
強提着精神,陳嘉之說我要坐大G,倒豎大拇指。
徐舟野:“沒問題。”
還在吃零食的許明赫,壞笑道,“也要相信沈醫生的1術哦。”
陳嘉之沒明白,倒是看見沈時序踹了他一腳,“快滾。”
尹橙說無聊就給我打電話發消息,我來陪你。
楚子攸和沈時序無聲交換個眼神,楚子攸趕緊拉着人走了。
最後郝席指着沈時序鼻子,“治不好他,你給我們提頭來見。”
陳嘉之笑得不行,送他們出去,在病房門朝他們保證道,“謝謝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的!”
大家十分給面子,紛紛鼓掌說好!
整得走廊都怪熱鬧的。
送完人後,陳嘉之躺回床上,忽地,一個念頭從腦海一閃而過。
好像此時此刻,滿足到可以就此死去?
傻笑的餘光裏,看見沈時序在收拾他喝過的水杯,又覺得這種傻逼想法快點消散,要是被發現肯定死的毛都沒有。
躺在床上刷手機,才發現,原來自己居然有這麽多粉絲??
評論裏,有人認出了沈時序的醫生身份。
他大方回複,是的,是我的X先生,也是我的主治醫生。
思及此,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等病好了一定要給粉絲們一個交代!
自傳其實是自己在情感解離那幾年所幻想的,到時候自傳是下架還是全額退款,都必須要給一個準确的答複!
抱着手機正傻樂呢,沈時序過來抽走、鎖屏、放床頭櫃上一氣呵成。
然後躺來虛虛抱着,摸摸光禿禿的圓腦袋,“高興麽。”
感覺不到疼痛,朋友祝福家人喜愛,愛人就在身旁,當然是無盡高興了。
“可以每天都給我貼這個嗎?”挑目前最要緊的,在懷裏拱了拱,蹭了蹭,陳嘉之讨好道,“如果每天都能貼這個,那我每天都不鬧。”
“這是麻藥,不是狗皮膏藥。”沈時序皺眉,“還沒睡就在做夢?”
“你忍心看我難受嗎。”
當然不忍心,疼起來心都快碎成幾半。
“忍心,我是冷血動物。”沈時序說,“所以你适可而止。”
“撒謊!”陳嘉之一眼拆穿,“你恨不得痛在你身上!”
“知道還給我鬧,安生待着!”一把将人翻身上躺着,沈時序挑挑眉,“知道徐舟野送的什麽嗎。”
“哦對哦,那個箱子裏面是什麽東西,怎麽那麽大,搖起來還叮當響,裏面有鈴铛嗎?”
沈時序意味深長地笑:“希望你用不到。”
“什麽玩意兒啊,說一下吧。”
“好了閉眼休息。”伸手,沈時序順着陳嘉之的背脊慢慢撫摸,“看起來精神,其實呵欠連天。”
“嗯啊,雖然貼了這個感覺不到疼,但是我總是想睡覺,也不怎麽想動。”在胸膛調整了個更加舒适的姿勢,陳嘉之阖上眼皮,慢吞吞地說,“說幾句話就覺得累,能坐着就不站着,像現在躺在你身上好舒服,都不想起來。”
“把你做成挂件挂身上。”
“我重麽。”
哪裏還重,輕飄飄的像張紙,全身重量幾乎都是骨頭給的。
“不重。”手指上移到後腦勺那條長長的疤,更加仔細地摩挲着,沈時序大言不慚,“想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
說到這個,他輕笑了下,“目前親你兩下就受不了,以後怎麽辦。”
本來睡意恹恹,聽聞,陳嘉之擡起頭,發覺擡頭有點累,又重新趴回去。
“我不怕,我想跟你做任何事。”從側邊找到沈時序空着的另一只手,拱着手指放進掌心,“等我好了,第一件事就要跟你做這個,我想讓你快樂。”
“嗯。”
“其實......我還可以像你學習一下,就那樣.......”
滑動着喉結,沈時序曲起一條腿,明知故問,“哪樣?”
“像讀書的時候,過年你送我的新年禮物那樣。”陳嘉之超小聲地說,“還有之前在衛生間,還有前幾天你跪在床邊那樣。”
“其實我學歷能力很強,不要小看我。”
這個不太行,嗓子眼兒淺注定不太行。
要是抵到敏感的扁桃體,引起食管痙攣、胃部收縮的話。
那才是像葉姿說的——你是不是瘋了?
原則問題上,沒有轉圜餘地。
“又想了?”沈時序問。
“!!”陳嘉之一下子清醒了,“你.....!!”
你了半天沒憋出一個字,唰地從身上翻下去,裹緊被子只露出一個恨恨的後腦勺。
“行了,別撒嬌。”沈時序說,“快點過來。”
“午安,瑪卡巴卡。”
“是不是聽出反應所以才不敢在身上待?”
為自證清白,陳嘉之重新趴回去,壓了壓,本想說你自己感受,卻感受到了他人的......
紅着臉擡頭,他羞澀地問:“射手座,要幫忙嗎。“
“好好躺着,閉眼休息。”
躺是躺不安生的,動一下腿,摸一把腰,再親一口胸膛。
“......”
還要委委屈屈地問,“真的不要嗎?”
蹭地一股邪火冒,箍住腰身推倒,傾身往下一壓,沈時序聲線冷淡,但急不可耐的手卻暴露了他,兇狠的警告,“再磨紅了別給我哭。”
到底還是心疼人,諸多方面都留着力。
但是!!
今天的陳嘉之很勇敢,一聲沒哼!
并且堅持到底!
不過很快他就睡了,睡前發氣地說,“給我弄幹淨!”
弄幹淨後,沈時序抱着人美美睡了一個小時。
從轉到市院以來,陳嘉之什麽時候醒,他就什麽時候醒,陳嘉之什麽時候睡,他也不一定睡。
兩人都是片斷似的休息,但彼此都滿足的不行。
自這天後,陳嘉之表現的更好。
沈時序說吃飯,吃多少,吃哪些菜,他二話不說,吃就吃,關鍵還不鬧。
以前都是逼迫着、威脅着。
現在每餐自己乖乖吃、主動吃,還不說想吃其他的垃圾。
不過仍然會吃不下,會吐,雖然吐了但還說要吃。
看到這一幕,沈時序都不忍心了,說不吃了。
陳嘉之虛弱地擺擺那只戴着婚戒的手,“吃完才有力氣變好。”
葉姿和陳萌看到也是又哭又笑。
日子過得飛快,盡管其實只有三五天......
但眨眼便到了五月初——放療的日子。
放療前一晚,手機推送了條消息。
新文标題是“C市質子治療中心提前投入使用。”
陳嘉之這才知道,原來質子治療中心原計劃投入使用的時間是九月初,原來這個設備是世界上最貴的醫療設備,還是沒有之一的那種。
而且這個質子治療中心,居然“自己”就是一個醫院。
“我的老天爺,你是怎麽辦到提前投入使用的啊。”陳嘉之惶惶地問,“不會怒砸幾十億吧。”
“一天天少給我看霸總文學,張口就是幾十億。”剛打完電話從小陽臺進來,沈時序訓道,“幾十億風一刮就來了麽。”
“那你沒花錢,是怎麽辦到的啊。”陳嘉之更加崇拜了。
試問,誰不喜歡愛人崇拜自己的灼灼目光呢?
誰不喜歡?!
“打了幾個電話而已。”雖輕飄飄,但沈時序實話實說,“別自我腦補。”
“那就是看你面子呗!”陳嘉之一下子明白了,“我以前覺得自己臉大,現在來看,哪有你的十分之一啊!!”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比喻,去衛生間洗了手,沈時序出來才揪他臉,“也不是我的,要謝,就謝謝爺爺。”
他本以為陳嘉之會馬上給沈衛國打電話大聲說爺爺我愛你我謝謝你。
沒想到這傻子倏地抱住自己腰身,埋在腹部小聲說,“那時候爺爺都還不認識我,雖然他現在也喜歡我了,但那時候爺爺是愛屋及烏,應該第一個謝謝你。”
“還有呢。”
從床上爬起,傻子親上臉頰,熱烈又大膽的說,“還有我愛你。”
“不要每天把謝謝挂嘴邊,沒人喜歡聽這個,爺爺也不喜歡聽這個。”摸着他的頭,沈時序說,“家人就是用來麻煩的,知道麽。”
“好,以後回家我給爺爺吹彩虹屁,陪他下象棋。”陳嘉之賣乖道,“給爸爸捶肩膀,給媽媽端洗腳水!”
“別許諾,在家裏安生待着我就燒高香了。”想到這個就頭疼,要是回麓山常住,估計得被他們寵得無法無天。
上次就在玉芝蘭吃了一頓飯,就幫着說了三次。
以後日日生活在一起,還得了?
偏生這傻子又喜歡熱鬧,想再敲一次警鐘來着。
算了,明天要放療了。
“去洗澡,我們今晚早點睡,明天一早要出發。”拍拍傻子屁股,沈時序說,“不疼,別給我提前害怕。”
陳嘉之松開他,嘟嘟囔囔洗澡去了。
套間裏,沈時序去到陽臺抽煙。
心思很重,抽的很兇。
C市完全是夏天了,前幾天空氣是暖烘烘的,這幾天就變成了悶熱。
望着城市夜色,他很沉默。
質子治療中心,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質子刀也控制不住病情蔓延,那麽只剩下保守治療了。
保守治療意味着姑息手術,也同時意味着,盡可能的延長生存期限。
惡性腫瘤進展期很快,可能短短一周,也可能長達數月。
像前幾天游戲打着打着就疼起來,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
要是質子刀也沒用,那麽随着時間推移、腫瘤細胞的擴散。
疼痛指數節節攀高,陳嘉之會更痛苦,癌細胞轉移到各個器官。
他甚至會真正意義上的求死。
半小時,煙灰缸落了十幾個煙頭,指尖的煙也燃到盡頭。
忽地,身後玻璃門拉開了。
“怎麽又在抽煙!!”穿着薄睡衣的陳嘉之沖出來,一把奪過煙頭,剜眼恨恨道,“再抽,我就鬧了!!”
算了,這麽有精神折騰,自我添什麽堵?
“過來,抱一會兒。”沈時序張開手臂。
把煙灰缸、煙、打火機全部扔進套間裏的垃圾桶,陳嘉之折返回小陽臺投進懷抱,裝模做樣道,“聽管教啊,不準抽了。”
“嗯。”
“是不是有煩心事了。”想了想,他問,“因為放療的事在擔心嗎?”
“這煙很貴,不抽完會返潮。”下巴抵着額頭,沈時序音量淺淺,“不浪費國家煙草。”
“這玩意兒又不健康浪費了怎麽着!”傻子怒了。
“聽你的,別鬧了。”沈時序說,“安靜讓我抱會兒。”
“行吧。”
答應完,沈時序感受到,腰上摸來一雙溫熱細膩的手,頭也靜靜伏在肩膀。
那麽依賴的姿勢。
他緊緊閉上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沉重滾燙的氣息。
只需一個擁抱,時間萬物的煩心事皆可抵消。
“我會陪你活到90歲......”在肩頭轉了轉臉,陳嘉之輕聲說,“我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知道。”
“記得麽,第三次化療的時候,有天晚上你抱着我在外面病房的時候。”他笑起來,“你說等90歲我就成熟一點了,也可能更煩人。”
嗅着頸窩裏清新又熟悉的沐浴露味兒,沈時序緩緩說:“不用成熟,一輩子當個快樂的小傻子也挺好。”
“那可不行,先來簽個契約,如果你答應我說——。”
“吃火鍋不可能,想都別想!”
“什麽啊,我是想說等我到了90歲的時候。”仰起頭,面前的瞳孔仿佛盛進了天幕的萬千星光,陳嘉之說,“如果你對我說這句話,我就答應你做一輩子的傻子!!”
“說什麽。”
“希望90歲的時候,你會對我說,17歲那年我遇到了一個煩人精,他呢,最不聽話,最愛鬧,敏感脆弱,愛惹我生氣,屁事還多,可我最愛他了。”
“行嗎,90歲的時候這樣對我說。”
垂眼看着這傻子期待希冀的臉,沈時序緩緩綻開笑容,眼裏是藏不住的愛意和溫柔,低頭用嘴唇封住嘴唇,含混不清的應允,“乖乖等着。”
傻子也含混不清的大聲應,裹挾空氣裏的塵埃洋洋灑灑直達天際,響遍960萬平方公裏的神州大地。
他說:“靜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