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第一心舉薦遭攔阻,詩會突現天上星
◇ 第30章 一心舉薦遭攔阻,詩會突現天上星
謝微星一口氣哽在胸口,連喝三杯熱茶才堪堪壓下去。
再看謝獻書那四處攀談滿面春風的模樣,這倆人壓根沒被下獄,在外頭不知道多快活自在!說不定就連舞姬木槿、棺材鋪爺孫也是陸寂唬他的!
可憐他被困在攝政王府,過着慘無人道的日子,無人問津!
謝微星心裏難受極了,開始發瘋:“賭注的事我不與你計較,趕緊給我解開!否則今日這個詩會別想開了,我待會兒就叫他們看看,堂堂攝政王對我這個忠臣之子做了什麽!”
陸寂掏出鑰匙,開鎖前問了句:“你要去哪?”
謝微星奪過鑰匙,三兩下把鎖拆下,往陸寂懷裏一丢,“當然是去謝獻書那邊,大人的事小孩兒別瞎打聽。”
陸寂提醒:“從後門過去。”
謝微星怒氣沖沖跑出門,沒過一會兒又跑回來,把桌上的梨條和膠棗一并端走。
陸寂叫他惹得一笑,而後沖風炎招招手。
“王爺?”
“可還有梨條膠棗?全送過去吧。”
“是。”
“等等。”陸寂看着謝微星一路小跑進程謝的雅間,幾不可聞嘆了口氣,“差人盯緊了。”
這邊謝微星一手梨條一手膠棗,沒打招呼便闖進房中。
謝獻書正在同程屹安說話,聞聲看去,呵呵一笑,“燦燦也來了。”
表情稀松平常,沒有半點驚訝。
謝微星坐在兩人中間,上來就是質問:“我消失這麽久你們都不知道找找我?就不怕我出什麽事嗎?”
謝獻書大驚:“你不是一直在攝政王府嗎?”
謝微星:“……”
是了,在謝獻書心裏,攝政王府能出什麽事呢,那裏簡直比謝家都安全。
謝獻書又問:“可是王爺待你不好?”
謝微星咬牙切齒:“好,好極了。”
謝獻書放心:“那就好,我就說嘛,王爺不會害你的。”
這時程屹安也朝謝微星看來,眼睛微微眯起,壓低聲音,“王爺也來了?”
陸寂這一路都偷偷摸摸,想來是不想叫別人知道他也在船上,于是謝微星佯裝喝茶,借着杯盞遮擋微不可查點了點頭。
程屹安同謝獻書交換過一個眼神,表情嚴肅,同時緘默,屋中随從也十分有眼色,連忙起身将門窗都關了。
只有謝微星茫然不解:“怎麽了?”
謝獻書歪着身子,越過謝微星同程屹安說悄悄話,“定廉,你怎麽看?”
程屹安思索片刻,道:“長安詩會至今已第八年,王爺從未來過,今日突然出現,定有蹊跷。”
“嘶……”謝獻書也是琢磨不透,他眉頭緊蹙,猜測道:“王爺來湊這個熱鬧,或許過幾日朝堂會有什麽變動。”
知情人謝微星勸:“別想太多,說不定就是來玩的,一個詩會而已,別什麽都跟朝堂扯上關系。”
朝堂沒什麽變動,陸寂也不是非要湊這個熱鬧,就是陪他來玩玩而已。
謝獻書沒聽進去,憂心忡忡搖了搖頭,“非也非也,你才剛醒還不知道,這長安詩會說是詩會,實為公開行卷。”
“行卷?”謝微星不懂。
程屹安向他解釋:“所謂行卷,即還未考取功名的士子設法拜訪高官顯貴,投上自己的名帖與詩文,以此舉薦自己。長安詩會上,士子們展露才華,若真是不世之材,公卿會當場将這位士子攬作門客,并向朝中推舉,為公薦。”
“哦……”謝微星恍然大悟。
就是一春季招聘會呗。
怪不得來了這麽多喉舌肱骨。
這簡直正中謝微星下懷,他拾起杯子,要喝不喝地吸了兩口,最後嫌燙又放在回桌上,指尖在杯沿上一圈圈打轉。
謝獻書拍開他的手,訓斥一句:“髒。”
謝微星讪讪收手,他朝謝獻書那邊歪了歪身子,問:“我們宰相府可缺門客?我倒是有一個人舉薦。”
“哦?”謝獻書瞅他一眼,“何人?”
謝微星:“宋九枝。”
“宋九枝?”謝獻書從不多問身外事,宋九枝這種小官自然不入他眼,他想了會兒,搖搖頭,“不認識。”
程屹安介紹:“太醫署醫正,九品官,宋氏醫術傳人,專研婦人之病。”
謝微星:“???”專研什麽?
謝獻書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都已入太醫署,哪還需要舉薦,不行不行。”
謝微星不死心:“他如今官位太低,我們可以将他舉薦入宮當太醫啊。”
謝獻書:“現在宮裏哪還有位置可以舉薦,連那太監都一人一坑,沒有空缺。”
謝微星詫異:“宮裏頭這麽祥和穩定嗎?”
“沒有那些腌臜事,祥和得很。”
謝微星此時卻有種微妙的自豪感,陸寂将朝前屋後打理得好,他這個當先生的也與有榮焉。
謝獻書:“再說了,那宋九枝專研婦人之病,宮裏頭也沒有婦人吶!”
說的也是,能每日在宮裏行走的,要麽是太監宮女,要麽是太醫,前面那個不太合适,後面那個宋九枝又專業不對口,想幫也幫不到。
謝微星暫時偃旗息鼓,把最後一顆膠棗丢嘴裏嚼了,準備再想其他辦法。
謝獻書又斥道:“少吃些,吃這麽多要燒心火的。”
謝微星連聲道:“不吃了不吃了。”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敲響,随從上前開了門,進屋的卻是一張陌生面孔。
“謝大人,程大人。”來人上前行禮,“主子差我給謝小公子送些東西。”
說罷,桌上多了一大筐梨條膠棗。
謝獻書立刻變臉:“哎呀有勞有勞,你們主子有心了,還請這位大人回去替我道謝。”
“謝大人客氣了。”
那人轉身離開,剩屋中三人對着桌上那筐能吃到八月十五的膠棗悶聲不吭。
謝微星幹咳一聲,“怎麽辦?”
謝獻書認命地端起茶壺,給謝微星倒了杯茶,“能怎麽辦?吃吧,吃完多喝點水。”
“謝燦。”這時一直沉默的程屹安突然開口。
謝微星沒想太多,應了一聲,“嗯?”
程屹安擡手,指尖在謝微星杯邊的桌上點了兩下,帶着不怒自威的氣勢,“你為後輩,怎可讓你爹為你斟茶?”
謝微星早就忘了還有這樣一層關系在,在陸寂身邊又被伺候慣了,一時沒注意竟犯了這樣的錯。
“我——”他有心解釋幾句,可一想到這裏人多耳雜并不是什麽好場合,便順着程屹安的話做低伏小,搶過茶壺主動斟茶。
“程叔,請喝茶。”
程屹安面容稍有緩和,“我與你爹相識近二十年,程謝兩家關系愈發緊密,你叫我一聲程叔,我便有資格教導後輩,你大病初醒不懂這些也正常,但在攝政王府萬萬不要如此任性。”
謝微星:“謹聽程叔教誨。”
可心裏想的卻是:陸寂若敢這麽跟他說話,他定然早就翻臉了。
謝獻書自己倒沒往心裏去,他拍着謝微星的肩膀,笑得前仰後合。
“以燈為詩?那便我先來罷!”這時外頭傳來一道清亮的嗓音,謝獻書笑聲一頓,沖随從擡擡下巴。
門窗重新打開,幾人往外看去,只見一翩翩少年走上高臺,昂首闊步神采飛揚,才到初春,他已換了薄春衫,手中一把折扇,扇面上詩畫俱全,盡顯快意風流。
少年先向四下點頭見禮,而後邁着八方步在臺上轉起圈來,不過才走出三步,他微微一笑:“成。”
臺下武官耐不住性子,站起來大喝:“三步便成詩,你比那曹操還牛啊?哈哈哈哈!”
這時有人出面糾正:“褚大人,七步成詩的是曹植。”
那武官明顯已經喝大了,歪歪斜斜靠在門邊,沖臺上少年一揮手,“管他曹操還是曹植,成了你就趕緊念出來,好叫我們都聽聽!”
少年颔首,不緊不慢邁出一步,緩緩開口:“虛堂蔭百尺,牛燭夜盡明。”
這句一出,周遭瞬間鴉雀無聲。
謝微星嘴裏的膠棗也不嚼了,他左右看看,便見程屹安同謝獻書二人又嚴肅起來。
他小聲問:“怎麽了?”
那少年邁出第二步,繼續念:“凡世燈千丈,唯我天上星。”
這句謝微星聽懂了,他不由地咂舌。
凡世有燈延綿千丈,那不過是燈而已,遲早會滅,只有我才是那天上永生星!
狂,實在是狂!
“狂,太狂了。”謝獻書低聲驚嘆:“這後輩膽子屬實大,竟敢說我們是靠祖輩庇蔭,才得做朝官,得點牛燭。”
一時之間無人敢叫好,直到過去很久才有人嗤笑一聲,把矛頭對準剛才那位褚大人,開口就是陷害。
“褚大人,這詩念完了,你覺得如何啊?”
不等褚大人說話,隔壁房中突然傳來韓子晟的聲音,“這詩如何,各位大人心中自有見解,褚大人一介武夫,大字都不識一個,他懂什麽?”
謝微星手掌虛虛半握,百無聊賴撐在側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韓子晟這個熱心腸,倒是跟以前一樣愛管閑事,這一番話看似把褚大人貶得一文不值,實則字字句句都能救他一命。
那褚大人登時出了一身冷汗,酒意也随之散了個幹淨,這才反應過來,若他說好,豈不是成了衆人眼中釘?
他趕緊朝韓子晟房中拱手彎腰,心有餘悸道謝:“韓将軍說的是,我就是一粗人,自然不懂這詩。”
韓子晟無所謂笑笑:“那褚大人往後還要多讀聖賢書才是。”
角落立刻冒出一聲嗤笑:“韓将軍自己可會讀聖賢書?字又認識幾個?可笑可笑。”
想都不用想,敢這樣指着韓子晟鼻子罵人的,除了那位司天監的小陳大人,不會再有第二個。
謝微星慢悠悠吃着膠棗,探頭看了會兒兩人拌嘴。
若說這裏還有人敢出聲指點一二,必然是程屹安這個由寒門爬出的貴子,旁人多少都沾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庇護,就連謝獻書也生在四大門閥之一的謝家,只有程屹安是清白的庶族出身。
謝獻書也想到這裏,他拍拍程屹安的胳膊,小聲道:“這後生如此張狂,倒有幾分你當年的影子,定廉,你可認識他?”
程屹安一臉凝重點點頭:“西門後人,西門梓。”
謝微星扣了扣耳朵:“什麽?”
【作者有話說】
牛燭:牛油做的蠟燭,只有高官氏族才能點得起這種蠟燭。
喉舌肱骨:重臣。
有人懂西門子的梗嗎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