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要害怕

第22章 不要害怕。

蔣南晖沖岑寒落笑了笑,神色中有從容也有坦蕩,點頭說:“沒事的。”

半邊眉梢挑高,岑寒落的表情帶着些許喜感,他回道:“喲——”

蔣南晖拿手背擋住嘴,忍笑問:“你喲什麽?”

“沒什麽。”擡手按住蔣南晖肩膀,岑寒落語聲欣慰,“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們繼續忙我們的吧。”

商場三層賣女裝和女包,五層賣床上用品,蔣南晖先陪岑寒落給安然選包,兩個大男人挑得眼花缭亂。

岑寒落又犯選擇困難症了:“這款包型很适合安然姐,就是有點拿不準是霧霾藍色好看,還是薄荷綠色好看?”

工作人員熱情道:“您要是喜歡的話,可以兩個都買呀。”

一個三千六,兩個七千二,這又不是十幾塊錢一條的浴巾,見岑寒落像是正有此意,蔣南晖趕緊出聲打消他的念頭,幫他做選擇:“霧霾藍色吧。”

岑寒落問:“你确定?”

“确定。”蔣南晖不确定地說,“她的包櫃裏沒有這種藍色的包。”

三千多塊的東西刷卡不眨眼,蔣南晖都替岑寒落心疼,問:“你一個月工資多少錢?”

岑寒落回答:“七千多點,具體數字不清楚,到賬就自動還信用卡了,我也沒太注意過。”

蔣南晖道:“這一刷小半月工資沒了,之後要是生活上不夠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岑寒落說得理直氣壯,“安然姐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哥哥要多照顧弟弟哦」,沒飯吃了蹭你的呗。”

蔣南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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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好包,上到五層,每家店都仔細逛了一圈,做了無數次對比,在岑寒落的指導和建議下,蔣南晖拿定主意,選中了一對乳膠枕頭,而後轉去進口營養品專區選購了兩盒蛋白///粉。

任務完成,兩人在美食城點了兩份拉面,一葷一素。岑寒落晚上吃得不多,等餐齊了,先把自己碗裏的面條盛出來一小碗,加片菜葉子,再加點湯汁,熱乎乎地端到蔣南晖手邊。

吸溜一口面條,岑寒落滿足道:“太香了,你快嘗嘗我的。”

蔣南晖擔憂地問:“你真的夠吃嗎?”

“夠。”岑寒落說,“能吃到美食很幸福,能有人一起分享美食最幸福。”

蔣南晖聞言,立馬往岑寒落碗中夾了一大片牛肉,他也想做那個最幸福的人。

大包小包拎回家,累出一身汗,蔣南晖卻覺得滿足,心中莫名踏實,認為自己終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茶幾上擺着給父母買的禮物,指間轉着手機,蔣南晖猶豫許久,思來想去,還是沒敢撥通家裏的電話。

撥過去後說什麽呢?是先道歉,還是先解釋?蔣南晖扶着額角,父母的态度如果太冷淡,自己會不會打退堂鼓?

從買完禮物的這一天起,随着時間的推移,蔣南晖愈發忐忑。這種忐忑難以自控,他甚至還會對着鏡子練習與父母溝通時的表情、語氣、态度,告誡自己一定要平和,要有耐心,不能再像出櫃時那樣偏執。

很快,中秋節到了。

十九號清早,蔣南晖将禮物裝進行李箱,裝不下的拎在手裏,随身帶了兩件換洗的衣物。由于岑寒落二十一號臨時要出公差,明晚就得回賓州,因此岑寒落是輕裝出門,背着帆布包,和平時上班沒什麽區別。

兩人看起來都是一身輕松,可實際上,蔣南晖的內心并不輕松,走的每一步都有些沉重。打車抵達賓州高鐵站,拉着箱子穿過售票大廳,安檢完坐在候車室裏,蔣南晖抓着拉杆,鼓起腮幫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岑寒落問:“緊張嗎?”

蔣南晖誠實地回答:“緊張。”

“緊張是因為在乎。”岑寒落說,“既然在乎,那就更要上心、用心,對于過去的不懂事,努力做出彌補。”

蔣南晖看着岑寒落的眼睛,點頭道:“好,我會的。”

廣播提示前往景南市的乘客即将檢票進站,兩人跟随人流邁過檢票口,登上站臺進入車廂。存放好行李,并排就坐,蔣南晖望着車窗外熙來攘往的人群,不安地靠着椅背。

不多時,列車緩緩啓動,站臺逐漸撤出視野,外面的景色替換成了城市高樓。蔣南晖沉默地欣賞風景,回縮的指尖摩挲着手掌,這時,有人輕輕戳了下他的手背。

蔣南晖回過頭,岑寒落舉起耳機,問:“聽嗎?”

蔣南晖應聲:“聽。”

岑寒落又問:“是想聽音樂,還是聽我講故事?”

蔣南晖幹脆地回答:“聽你講故事。”

身體歪向岑寒落,岑寒落也朝蔣南晖靠過來,兩人眼中都是對方的臉。岑寒落微彎眼廓,他的笑容純粹幹淨,讓蔣南晖不自覺想起生日時收到的那束雛菊和滿天星。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第七次上補習班那天,我的心情非常糟糕嗎?”岑寒落輕聲道,“就是在那一天,你給我買了我最愛喝的綠茶飲料。”

“記得。”蔣南晖不敢忘,他也不想再忘記了,“你那天心情為什麽不好?介意告訴我嗎?”

岑寒落回正腦袋,閉上眼陷入回憶。片刻後,他睜開眼睛,平緩地開口:“我的親生父親在我十四歲那年去世了,他患的是胰腺癌。”

蔣南晖眉心微擰,岑寒落停頓幾秒:“剛檢查出來的時候,是有機會做手術的,可是我爸跟我們隐瞞了他的病情。家裏沒錢,他不願意為了治病賣房子,讓我和我媽沒地方住,況且鄉下的房子也賣不了幾個錢,所以就一直硬扛,直到他痛得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岑寒落低垂眼睑,神色平和,但蔣南晖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悲傷,盡管父親已經離開他很久了。岑寒落抿直唇線,繼續道:“我很愛我爸爸,雖然他是農村人,家境貧窮,沒受過什麽教育,文化程度不高,可他總是把最好的都留給我和我媽,沒讓我們受過一丁點委屈。”

“我爸對我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我能快快樂樂地長大,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健康平安地活到老。”岑寒落說,“直到他病逝之前,他也還是只有這一個心願。”

“我那天心情不好,是因為那段時間我開始察覺,我和別的男生是不一樣的。”岑寒落道,“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不喜歡女生,哪怕是在我欣賞的女同學面前,我也一點感覺都沒有。”

“而那天也是我爸的忌日,天還沒亮的時候,我和我媽去給他掃墓,我跪在他的墓碑前,突然覺得再也沒辦法坦然地面對他。”

“岑家只剩我一個了。”岑寒落微微短嘆,“我的童年很幸福,我爸對我好到甚至沒讓我有過煩惱,他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麽,可是,「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大部分人都能做到的事情……我卻不行。”

“我被巨大的內疚感、愧疚感包圍着,又和同學們相處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大家發現我是個「異類」。”岑寒落說,“但我最恐懼的,是怕我媽會對我失望,她一直都說我是她的驕傲和底氣,能夠讓她變得越來越強大。”

“倘若我媽不理解我、不接受我,我……”岑寒落皺眉道,“她是我最愛的人,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她,這種結果我承受不了。”

“所以當補習班快要結束時,我才會走投無路地問你,「如果覺得做了對不起家人的事,不敢面對他們,害怕他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我該怎麽辦」。”

眉眼舒展,岑寒落轉頭看向蔣南晖,說:“我在你這裏得到了一個答案,一個讓我能夠下定決心,不再掙紮迷茫、止步不前,勇敢邁出這一步的答案。”

蔣南晖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岑寒落,舍不得移開視線。

“上完補習班之後,我鼓足勇氣,把我是同性戀的事實告訴了我媽。”岑寒落道,“她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消化這件事情,有錯愕,有慌亂,但更多的是擔憂和心疼,最終,她選擇了接受和認同。”

“你說得對,南晖。”岑寒落笑道,“事實的确如此。”

“所以不要害怕,叔叔阿姨也會接受和認同你的。”

岑寒落将十六歲那年,蔣南晖講給他的那句話一字不落地重新講給對方聽,口吻堅定地說:“因為,真正愛你的人會包容你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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