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看好你哦
第35章 看好你哦。
十六歲的蔣南晖陪伴岑寒落度過一段迷惘彷徨的歲月,二十二歲的岑寒落幫蔣南晖撥開眼前的迷霧,和他一起站在陽光下。
見蔣南晖仍直直地盯着自己,岑寒落歪着頭,說:“故事講完了。”
“嗯。”蔣南晖坐正身體背靠座椅,胸腔內好似燒着一團火,這片熾熱是岑寒落點燃的,是他從未擁有過的感動,“謝謝你願意跟我講這些。”
“要說謝的話,我是不是更應該謝謝你呀。”岑寒落擺手道,“謝來謝去太矯情了,也怪難為情的,不如來點實際的。”
“好。”蔣南晖問,“你想要什麽?”
“剛才我講話的時候,列車員推着零食車從我身邊晃悠過去兩次,給我饞的。”岑寒落摸着肚子說,“我請你聽故事,你請我吃零食,不用謝。”
蔣南晖面露吃驚:“你居然還能分出心思注意列車員嗎?”
“我餓啊。”岑寒落道,“誰讓他有一車好吃的。”
蔣南晖立馬伸手攔住路過的列車員,說:“您好,麻煩您,我們想買點零食。”
一包陳皮花生,一盒奧利奧,兩瓶康師傅綠茶,兩人身前支着小桌板,岑寒落分給蔣南晖一只耳機,手機裏播放的白噪音是秋日中的麥浪聲。
蔣南晖低頭幫岑寒落剝花生,岑寒落望向車窗,而後彎曲食指敲了敲對方的胳膊。蔣南晖見岑寒落指着窗戶,于是轉過頭,窗外是湛藍的天空,白雲舒卷,金色的麥田一望無垠,間或夾雜着幾株向日葵。
耳機裏的聲音映襯着眼前的美景,忽然有那麽一刻,蔣南晖仿佛置身金秋的景色中,天地間一片廣闊,無論身心,一切都是自由惬意的。
此時紮根在內心深處的感受,是蔣南晖未曾體驗過的幸福,讓他想要重新去定義生活。
正午已過,列車放緩速度,駛入景南市地界。景南與賓州溫差不大,夏末初秋的時節,空氣略微濕潤,溫度怡人。
下了車,走出站臺,周遭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蔣南晖心情複雜地拉着行李箱,時隔四年,很多事物都已經發生了變化,他也已經脫離了學生時代,進入職場,成為了一名新聞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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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鐵站出口就能打到出租,兩人同上一輛車,岑寒落讓司機先往蔣南晖家的方向開。車子平穩地穿行在高樓間,蔣南晖望着沿途的街景,問岑寒落:“等下我到家了,你怎麽辦?有想去的地方嗎?”
“別擔心,我一個人沒問題。”岑寒落回道,“不過等你忙完,要是想來找我的話,就到淮川中學東門來吧。”
“淮川中學?”蔣南晖驚訝,“那不是我的學校嗎?”
岑寒落笑而不語,降下半扇車窗,眯眼吹着涼爽的秋風。
出現在眼前的畫面越來越熟悉,小區大門近在咫尺,出租車停靠馬路邊,蔣南晖沉下肩膀握住門把,對岑寒落說:“那我去了。”
“去吧。”岑寒落安撫地拍拍他的胳膊,“看好你哦。”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沒來由地讓蔣南晖感到特別踏實。
目送出租車駛離視野,蔣南晖拉着行李箱,距離小區大門最近的那棟樓就是他的家,擡頭便能望見家裏客廳的窗戶。
父母變樣子了嗎?家中的布局有變動嗎?擺設還是原來那些嗎?走一步冒出一個疑問,踏入小區,邁進樓道,踩上臺階,蔣南晖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緊張得手腳發涼。
貼在家門兩側的春聯四年沒換,門前的腳墊還是那塊紅色的「出入平安」,站在褪色的木門前,蔣南晖實在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當初的偏執早已消失,此時此刻,他的心裏只剩愧疚。
擡手敲門,蔣南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有點抖。門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局促地吞咽一口,指甲紮進掌心,用力地攥緊拳頭。
有光亮落在腳邊,門開了,蔣南晖仍低着腦袋,仿佛有塊巨石壓着他的脖頸。門內門外站着兩個人,誰都沒開口說話,甚至連呼吸聲也一并隐去了,蔣南晖猜測給他開門的是媽媽。
因為他看見的這雙拖鞋是紫色的,上面繡着媽媽最喜歡的蘭花圖案。
深吸口氣,蔣南晖松開咬緊的牙關,嗓音沙啞:“媽……我、我回來了。”
鼓足勇氣擡起頭,蔣南晖早就做好了準備,不管父母要打要罵,他都接受……可是萬萬沒料到,他對上的,是雙通紅的眼睛,眼廓周圍揉着幾道細細的皺紋,眼角蘊着淚光。
蔣南晖屏住氣息,沒讓自己再逃避,勇敢地看向母親:“媽,我……”
郁青其實是高興的,可她實在控制不了情緒,她想回給蔣南晖笑容,眼淚卻順着臉頰滑落:“兒子。”
鼻腔猛地一酸,蔣南晖差點沒克制住。
“兒子回來了。”郁青用手背抹了下臉,扭頭沖屋裏嚷道,“蔣興鵬,咱兒子回家來看咱們了!”
在蔣南晖的記憶裏,蔣興鵬一直是個嚴父的形象,不茍言笑,總是板着臉,可就算自己再犯渾,他也沒動過一次手。
蔣興鵬老了,鬓角的頭發褪成了灰色,背也稍稍駝了。蔣南晖有些承受不住曾經偉岸的父親如今日漸老去,這讓他更無法原諒自己當年的不懂事。
蔣南晖遲緩地出聲:“爸。”
蔣興鵬瞥了他一眼,走到沙發前坐下來,語氣如常地問:“知道回來了?”
蔣南晖不知該怎麽回答,木頭似的戳在原地。
“杵門口幹嗎?進來。”蔣興鵬說,“你這四年是不是又長個兒了?進門都得彎腰了。”
郁青幫蔣南晖把行李箱挪進屋,蔣南晖盡量讓自己的言行顯得自然些:“也就三四厘米。”
換好鞋,正準備坐到父親身邊,蔣興鵬突然換了副口吻,沉聲道:“誰讓你坐了?”
郁青一聽,不樂意了:“蔣興鵬你幹嗎,對兒子态度好點,別再把他吓跑了。”
之前的所有溫情蔣南晖都扛住了,結果因為郁青的這句話,蔣南晖的眼眶瞬間發燙。
“吓吓他怎麽了?這麽扛不住事,就會逃避。”話雖這樣說,蔣興鵬的嗓音卻是平穩的,“我承認我脾氣是暴了點,講話重了點,但誰當他爸都會跟我一樣。”
“他直接把那麽大個雷扔給咱們,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蔣興鵬道,“這是我一下子就能接受的嗎?”
兩只手無處安放,只得垂在身側,蔣南晖沉着眼睑,內疚地聽訓。
“逃避能解決問題嗎?你倒好,一躲就是四年。”蔣興鵬說,“要不是你身邊還有個安然,我和你媽都不知道上哪兒問你的消息去。”
“吼你幾句你就玩失蹤,還跑到賓州那麽遠的地方讀大學,你可真有本事啊蔣南晖,把頭擡起來。”
蔣南晖慚愧地去望蔣興鵬,本以為等待着自己的是嚴厲的訓斥,沒成想,蔣興鵬卻道:“養你這麽大,我和你媽對你怎麽樣,你難道對我們一點信心都沒有嗎?”
蔣南晖就快無地自容了。
“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們都會包容你,因為你是我們的兒子。”蔣興鵬說,“誰讓我們這輩子是一家人呢。”
輕輕地嘆了口氣,放軟面色,蔣興鵬看着蔣南晖,心疼道:“一時不理解你,還能一輩子不理解你嗎?”
作者有話說: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