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海市蜃樓(九)
第032章 海市蜃樓(九)
東盡實在不想再和這個頂着雷鳴臉的人廢話。
然而這人短時間內兩次上門的舉動當真太過古怪, 古怪到已經超出蠢這個範疇了,導致東盡忍不住懷疑這家夥的第一目的根本不是殺了他,而是在借着變形能力向他試探些什麽。
他到現在都還不清楚隐在暗中的另一位試煉者是何天賦。
也許這人今天之所以這麽莽, 其實是在為另一個試煉者的能力做鋪墊?
總不會真有人找死成這樣吧?
對此十分不理解的東盡先是以扔飛刀的手法擲出了兩瓣玫瑰,直接快準狠地劃破了這個假貨的兩只手腕,使其無法第一時間擡手反擊。
爾後在對方被這突然襲擊搞得措手不及、試圖再一次奔逃時,他慢悠悠地跟在後面,一邊再次扔出花瓣割破試煉者的腿筋, 一邊把玩着玫瑰的殘枝第二次嘆氣道:
“到底是你太自信,還是我看起來太弱?你怎麽會覺得能在我這裏成功跑走兩次?”
“你的另一個同伴呢?再不出來, 下一次斷裂的可就是你的喉嚨了。”
東盡走過去時特意放慢腳步給人留足了時間,但十秒後,這個僞裝者依舊留在原地驚疑不定地看着他。看樣子他同伴的能力并不是空間移動這種逃脫類的,那麽……
“所以你一再出現在我面前, 是想試探什麽呢?是想試探我和菲琳的交情, 還是試探我和西忒的關系?”
此刻東盡看似漫不經心,卻一直凝神捕捉着這人的表情。注意到對方面上來不及掩飾的詫異後,他知道自己至少猜對了一部分。于是東盡繼續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怎麽看穿你的僞裝的嗎?不如我們做個交換吧。”
“你告訴我你那個同伴為什麽總讓你來試探我和別人的關系, 這是不是和他的天賦有關。作為回報, 我告訴你你暴露的原因。”
此時此刻,這個被東盡一連串物理、心理攻擊搞得心神大亂的試煉者似乎還殘留着些許保護隊友的意識,他并沒有順勢回答東盡關于他隊友天賦的疑問,只是不甘心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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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僞裝菲琳失敗我認,但這次裝成西忒, 從外表到對話我絕對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你到底是怎麽發現我不是他本人的?!”
對東盡來說, 有時候不回答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這人雖然想要保護隊友,但從他完全沒否認自己猜測的那一刻起, 東盡心裏就已經有了定論。于是東盡也同樣大方地給了這人一個答案:“因為在我眼裏,他是紅色的。”
倒地的試煉者以為東盡說的是衣服顏色,可西忒明明一直穿的都是黑色!哪怕東盡說的是金色,他都不至于這麽摸不着頭腦。
早就知道自己跑不掉的試煉者不想當個糊塗鬼,所以他掙紮着質問道:
“……你是不是在耍我?”
這一次東盡沒再開口,只是回了一個冷淡的笑。
——這是只有他和未曾失憶的雷鳴才知道的事。
——自從第五百夜血色遍布的那一晚後,這個神明就是他記憶裏最深最沉的紅。
非要說這試煉者失敗的原因,那便有且只有一個。
那就是自始至終,他都不該扮成雷鳴。
收回思緒後,東盡指間夾住了玩了半天的黑玫瑰花枝。就在他微微動了下手腕、将花枝朝着試煉者咽喉處驟然甩去時,一只暗浮青筋的手于半空中截住了急掠而來的帶刺花枝。
下一秒,一把黑底金紋的方天畫戟由虛至實轉瞬凝成,鋒銳的戟尖代替被截下的那根花枝,輕而易舉地穿透了試煉者的喉嚨。
随着畫戟被反手拔出,四溢的鮮血直接濺了執戟之人一身。
然而當事人非但沒躲,反而刻意甩了甩戟尖。在血跡差點被甩到東盡眼睛裏時,他才用那慣來低沉的嗓音懶懶散散道:“——是這樣的紅嗎?”
東盡側頭躲過空氣中飛濺的血滴,然後擡眼看向了幾步之外明知故問的雷鳴。
這一刻他心裏想得是:這混蛋怎麽還不暴斃呢?
老實說在夢裏磨合了一千夜後,雷鳴的性格在他面前早就收斂了很多,至少不會讨打得這麽明顯。而現在這人處在失憶狀态,那狗脾氣簡直比他們相遇前還爛。
念此,東盡幹脆讓眼前的怪物體驗了一把久違的陰陽怪氣:
“我覺得還不夠。要不你給自己也來上一戟,看看能不能染得更紅一些?”
“說起來你既然這麽喜歡紅色,喜歡到願意一大早被濺一身血,那你為什麽不幹脆穿個紅西裝出來呢?這樣起碼你不需要忍受濕衣服和滿身血味了。”
雷鳴聽到“紅西裝”後,不知道為什麽反射性地皺了下眉。随後他撩起眼皮嗤笑着對東盡道:“別說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忍耐?我從不忍耐。”
說完他便不再多言,而是轉身回了房間。
随着雷鳴的離去,副本外解說直播間裏沉寂已久的彈幕陡然活躍了起來:
[昨晚雷鳴和東盡跳舞時我就覺得怪怪的,但我不敢說。畢竟這位黑夜之神不還是失憶狀态嗎?非要說他為了給凱添堵,執着到哪怕失憶了都惦記着要對凱的神選下手,未免有點太過牽強。今天看到東盡一眼認出雷鳴,又突然聽到紅西裝,我就覺得更怪了……]
[嘻嘻,寶寶知道哪裏不對勁,但寶寶同樣不敢說。]
[家人們,你們怎麽這麽膽小啊?你們不說我來!對于自己看中的神選和對家共舞,凱你怎麽看?還有紅西裝,那不是你上個副本化身的常用裝扮嗎?你有什麽想說的嗎?要不你出去染個綠頭發再進來吧?我們不介意等你的。]
而此刻靜靜待在解說席的凱僅是垂眼瞥了一下彈幕,英俊的面容上根本看不出半分喜怒。
東盡之所以能一眼看穿僞裝,凱猜測和他的天賦有關,這沒什麽值得大書特書的。但雷鳴不僅破天荒地邀人共舞,今天又突然殺掉那個試煉者,動機就遠沒有那麽單純了。
如果他沒有看錯,雷鳴當時握着玫瑰時是受傷了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今後他和雷鳴要争的就不止是神格,還有同一個神選對象了。
不過無妨。當初他能搶到白晝神格,如今他也同樣會得到東盡。
他會與自己的這位神選一同奔赴最後的狂歡。
另一邊重新換了套衣服的雷鳴還在想着剛才走廊上的事。
早在地上那個死人第一次以菲琳的樣子出現在這一層時,他就察覺到了這人的存在。
即便隔着一條走廊,但無論是這人自作聰明地上門搭讪,還是最後的跳窗而逃,雷鳴其實都聽得一清二楚,只不過那時候的他懶得理會。
因為他知道注定死在他手上的東盡絕不會上這樣的當。
可當這家夥頂着他的臉恬不知恥地再次出現時,在房間裏閉目養神的雷鳴終于煩了。
所以他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房門,就這麽冷眼看着這個一無所覺的蠢貨在那裏質問東盡是不是耍他。并且在東盡準備以黑玫瑰了結那人時半途截下花枝,幹脆利落地反手一戟結束了對方的性命。
就這樣的蠢人,何德何能用他選的黑玫瑰送葬?
他也配?
送那蠢貨上路是雷鳴計劃之中的事,但拔出畫戟被血淋透卻屬于他的計劃之外。
想到這裏,他垂眼看着自己的左手——只見這只先前截下東盡玫瑰的手,已然被花枝上的倒刺紮破了手心。
昨天在劇院裏看到牆上的心形玫瑰時,雷鳴就有所預感。今天的玫瑰倒刺更是簡單直白地告訴他,他的情緒果然已經動蕩到東盡能傷他的地步了。
當時他之所以弄得滿走廊鮮血,就是為了遮掩自己指間悄然蔓延的血氣。
雖然不是什麽大傷,但他卻無論如何也不想讓東盡知道這件事。因為在這場賭上性命的不動心挑戰裏,先流血者幾乎等同于輸了一半。
他不想輸,也不會輸。
另一邊東盡看着雷鳴回房換衣服的背影,同樣在心底嗤笑了一聲。
從不忍耐?你就嘴硬吧。等你恢複記憶後你再說出這話來試試?
如果你從不忍耐,成百上千個夜晚,是誰日複一日夜複一夜地按捺着殺意,又是誰為了FMVP的可能性一再退讓一再妥協?
嘴硬歸嘴硬,剛才雷鳴到底在遮掩什麽?
東盡既然可以一瞬間就認出雷鳴的真假,自然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更了解他。
畢竟這是無數個午夜裏差點要了他命的家夥,他怎麽會不仔仔細細研究透徹?
以他對雷鳴的了解,哪怕這人處在失憶狀态,比起甩着畫戟試圖将戟尖鮮血濺到他身上,他更可能做的是擡手将他拉到近前,然後直接指尖蘸血惡劣地在他眼下描摹。
因為雷鳴就是這麽一個信奉凡事親力親為、并且掌控欲拉滿的狗脾氣。
所以他為什麽沒有這麽做?
東盡回憶着剛才雷鳴的一系列舉動,思緒落到了雷鳴握着玫瑰始終不曾松開的左手上。
這家夥……隐約有所猜測的東盡回房拿出了昨夜清理完畢的西裝外套,然後似笑非笑地倚着另一側的幹淨牆壁,就這麽靠在雷鳴房門對面頗有耐心地等着對方出來。
等到雷鳴換完衣服再次出門後,他第一時間瞥向了這個怪物的左手。并在對方察覺前,将這人昨晚借給他的外套給還了回去。
而剛剛他瞥過的那一瞬,“真實之眼”給出的信息清清楚楚地寫道:
——[曾被玫瑰刺傷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