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見相救

第004章 初見相救

趙王雖惱怒于秦質子異人的逃脫,但并未因此而下令要了嬴政母子性命。而他之所以不殺母子二人,不是因動了憐憫之心。

秦軍圍攻邯鄲,趙王盛怒,本欲殺了秦質子洩憤,可恨那質子異人在商人呂不韋的協助下成功出逃。

趙王怒火難以平息,恨不得将秦質子的妻兒立刻斬于鬧市,以解心頭之怒。

然則,待他冷靜下來,頭腦便恢複了清明。當即斬殺那對母子不是明智之舉,倘若日後秦公子異人對妻兒尚有所牽挂,嬴政母子便可以用來牽制于他。縱使将來他不為昔日妻兒而掣肘,再下令殺了那對母子也不遲。

兩番考量之下,趙王忍着心頭氣悶頒布诏令,禁止邯鄲城中之人接濟嬴政母子,更是嚴令守城将士仔細盤查,絕不能讓母子二人有機會逃出城去。

诏令一經頒布,嬴政母子生存十分艱難,身上僅剩的錢財在前些日子被人有意搶掠一空。天公似乎也在為難他們,近日來一直細雨不斷,母子倆就連檐下躲雨,也被惡意驅趕。

簡兮雖生在富貴人家,但時下秦趙兩國正值惡戰,她母家作為趙國子民自是不敢明面上伸出援手,唯能做的也只是私下塞些錢財于她。

昨日夜裏,母子二人來到人煙稀少的偏僻城北,才算是有了落腳之處。

雖說殘破的房舍漏風又漏雨,但也總比在外面淋雨要好的多。

因是質子之子,嬴政自出生以來,便備受冷眼,而今父親逃脫獨留他與母親,那種不友善的惡意更是毫無顧忌。

年僅五歲的他不明白為什麽人有高低之分貴賤之別,每個生命都是赤條條來到這個世上,理應人人平等。但就因為他的父親是敵國質子,他在趙國便要被故意針對,惡意對待。

秦國與趙國近些年來時有交戰,只要趙國戰敗,他們便會被貴胄們找茬欺辱。

自有記憶起,嬴政時常問父親:“我們什麽時候才能不受人冷眼不被欺負?”

每每那種時候,父親總會語氣平和寬慰他:“待回歸秦國,便不會再有人敢如此對待我們。”

“那我們何時才能回到秦國?”每次,嬴政都會如此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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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父親也都是同樣的回答:“不久将來的某一日,為父定能帶你們母子回歸秦國。”

其實,嬴政清楚那只不過是父親安慰他的說辭。在這樣的亂世裏,受制于他國是最身不由己的事情,秦國王室如果真的足夠強大到無以匹敵,當年就不會為表誠意把王孫送于別國為質。

‘秦國’二字于嬴政而言是陌生的,他出生趙國都城邯鄲,有生以來為數不多的記憶均都來自這裏。他的父親告訴他,他是秦國人,然而那個遙遠之外的國家,他想象不出它的樣子。

秦國是他的家國,但卻遠到遙不可及,陌生到似乎與他毫無幹系。

而今,父親棄他與母親逃回秦國,小小年紀的他不知道未來的路要如何走。雖然母親那樣堅定認為父親會回來接走他們,但他并無期許。這次父親能棄他們而去,他日難保不會因別的變故再做抛棄之事。

望着母親為難擔憂的面色,嬴政幼小的拳頭蜷縮了又松開,松開又再次蜷縮,最後多次安撫與保證,他才說服母親準許他出去尋找吃食。

巳時一刻,日頭若隐若現,持續數日的細雨終于停歇。位于邯鄲最繁華的東市早已擺滿各色貨品,琳琅吃食。

嬴政撫摸着幹癟饑餓的肚子左右環顧,剛出鍋的新鮮蒸餅散發着香氣,誘發着他口中津液。他盯着那熱氣騰騰的餅子,下意識抿緊嘴巴咽了咽口水,腳下似是生了根般再也挪不動。

賣蒸餅的商販看到他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歪着嘴笑了,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擠成了一條縫。

“可是想吃?”

見對方問自己,嬴政不假思索用力點了兩下腦袋。

商販嘴歪的更加厲害,只見他小眼珠滴溜溜轉了幾轉,招手示意嬴政走近些。

以為他大發善心的嬴政上前幾步,揚首與他對視,眸中浮現些許希冀。

商販摩挲着下巴,笑眯眯道:“聽聞你母親生的十分貌美風韻,你回去告訴她,只要她每日願意陪我兩個時辰,我便每日都給你們母子熱乎的蒸餅吃。”

頭頂上方那張醜惡的嘴臉讓嬴政頓生厭惡,尚無棱角的下颌骨因緊咬的牙關而繃緊,垂于身側的雙掌也死死緊握成拳,那雙狹長的雙眼盛滿了怒火。他年齡雖小,但也明白此人說的是污穢之語。

他的怒意惹得商販呵笑連連,臉上橫肉再次把小眼睛擠成一條縫。繼續污言穢語:“你年齡小可能不知道,昔日你母親是商賈呂不韋在趙國的姬妾,侍奉那呂不韋多年。後來呂不韋為了能與那秦質子你的父親交好,于是将你母親送于了秦質子。過往種種證明你母親生來便是要侍奉男人的,而今你的父親逃脫,把你們母子扔在這邯鄲城,便是不要你們了。要我說,你們母子倆若想活下去,你母親還需得再找個男人侍奉才行。”

“你休要胡說!”

嬴政眼中似是要噴出火來,他曾在家中見過那商人一面,對方看起來斯文有禮,與母親更是保持該有的禮儀,絕不可能如這人說的那般不堪,滿腔怒火的他抓起麻布上擺放的蒸餅朝着商販的臉上扔去。

“小崽子,你找死是不是?”

商販擡臂躲開迎面而來的蒸餅,罵罵咧咧大步上前揪住嬴政的耳朵,大拇指與食指用力擰了半圈。

耳朵上痛楚傳來,嬴政雙手下意識抓住男人的粗壯手腕,“你放開我!”

“要想不被餓死,就好好勸說你母親考慮我的提議。都已經侍奉過兩個男人了,多我一個也不多。”商販大力拍拍他的臉,哈哈大笑起來。

小孩子臉皮嫩,嬴政臉上霎時間有了清晰的五指印。

周圍陸續有不少人圍攏過來,沒有人臉上有同情之色,對于這個質子之子,他們更多的是持看熱鬧心态。

商販平庸至今,好不容易出次風頭,得意的嘴臉更甚。若擱以往,他是不敢對他人如此的,賦予他膽量的是趙王頒布的诏令。此時城外秦軍還未撤離,他知道只要不把人整死,王宮裏那位權當什麽也不知。

“你放開我… … ”嬴政充滿稚氣地聲音再度響起,他的雙手尚小無力,無法奈何男人分毫。

“你把我辛苦做出的蒸餅扔到地上沾了灰便不能再賣,還想讓我放開你?天下哪有此等好事!除非你母親侍奉我兩天,否則此事別想作罷。”男人說着拎起他的衣領四處找麻繩,準備先将他綁起來。

氣急之下,嬴政張嘴想罵他,可話到嘴邊卻又無法出口。自他牙牙學語,父親便時常教導他禮儀學術,并且告誡他不可把污言穢語挂在嘴邊。此刻面對商販的刁難,他除了惱怒別無他法。

這時,周圍有個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高聲笑道:“回頭那質子夫人若是接見了你,可得跟我們講講其中細節,讓我等也長長見識。”

此話一出,周圍的男人再次不懷好意地哄笑。

商販面上是得意之色,聲音高亢回應那人:“你且等着,我定會與諸位仔細道說其中細節。”

他這話引得周圍人哄笑更甚。

嬴政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無比,拼命掙紮,想要逃脫鉗制。

已經學會用雙足走路的琉璃對人族的一切事物都充滿好奇,她左顧右盼,看到新奇的便要上手摸一摸。她這舉動惹得那些商販嫌棄至極,但又因她氣質尊貴,衣着看起來略顯華貴,而不敢出聲斥責什麽,只能在她走開後無聲翻着白眼。

鲛人耳力十分靈敏,隐約聽到前方喧嚣吵鬧,琉璃放下手中物件,循着聲音而去。

樊爾反應迅速跟上,眼睛緊緊盯着琉璃的身影,生怕她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走丢。

“你放開我!”

擁擠的人群中傳出一聲男童嘶啞的反抗。

琉璃踮起腳朝裏張望,因圍觀的大多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她腳尖都酸疼了,也看不清裏面的狀況。

“樊爾… … ”她最終放棄,拉住樊爾的袖子扯了扯,“你幫我看看裏面發生了何事?”

男鲛身形向來高大,縱使樊爾現下用的是人族雙腿,他亦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一個,不用踮腳也能輕輕松松看清人群中的情景。

“被圍在中間的是一名男童與一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似是正在欺辱那個孩子… … ”

聽到‘欺辱’二字,琉璃秀眉微蹙,揮手示意樊爾撥開前方人群。

正在看熱鬧的衆人突然被旁側伸出的修長大手撥開,均是不滿回頭,但在看清樊爾那張清俊貴氣的面貌時,紛紛識趣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主動讓開一條狹窄的路。

琉璃跟在樊爾身後,走進包圍圈。

此時嬴政身上已經被纏滿了麻繩,商販正準備打上死結。

“你等一下!”琉璃急聲阻止。

嬴政與商販同時循聲望去,在看到容貌與氣質都十分出衆的琉璃與樊爾之時,商販面上閃過驚慌,以為他們是惹不起的貴族。而嬴政卻面露冷意,上月中趙王頒布了那樣的诏令,他深知當下不會有人主動幫他,二人明顯看起來是有身份的,只怕又是新的刁難。

見商販動作頓住,琉璃上前兩步嚴肅質問:“你一個成年人為何當衆欺辱孩子?”

這明顯的維護之意讓嬴政一怔,他仰頭不解瞅着琉璃,周圍那麽多冷眼旁觀的男子都不做聲,他不明白她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女為何願意插手這種事情。

因自小習得禮儀制度,琉璃雖然看起來尚是少女模樣,但眉宇間已經隐隐透露出幾分威嚴的貴氣,給人一種上位者的氣場。

面對她的問詢,商販把原本的經過故意歪曲,說是嬴政意欲偷拿蒸餅被他逮個正着,羞惱之下撒潑耍賴亂扔蒸餅,更是刻意避開了自己之前的那些侮辱之言。

“不是如他所說那般!”嬴政突然出聲:“是這人先言語侮辱我母親在先,我因氣惱才扔了他所做吃食。”

“二位莫要聽這孩子胡說,這孩子騙吃騙喝謊話慣了,這是邯鄲城中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不信你問問大家。”商販忙矢口狡辯。

他這話一出,周圍便有人假意嬉笑附和:“這孩子慣會說謊,更善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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