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太晚了

第十三章Chapter13太晚了

六月七號高考正式開始,清晨六點陽光透過窗戶鋪撒進來,季竹音最後一遍檢查書包,把小相冊放進口袋。

蔣文穿了旗袍,季宗穿了件紅色短袖,一家人都去送考。

季奶奶端着早餐從廚房出來;“音音出來吃早餐了。”

“好。”季竹音拿着書包從房間出來,餐桌上擺着三個盤子,第一個盤子是數字六油條,第二盤是數字五面包,第三盤是雞蛋。

六百五十分早餐。

季竹音坐下吃早餐,季奶奶往她口袋裏塞了個透明收納袋,裏面裝着一張一百塊,一片生姜和一枚硬幣。

必将一百!!!

兩天轉眼就過去,高考很順利,季竹音答題的時候并沒有想象中緊張,反而很平靜,專心地答完,細心地檢查一遍又一遍。

最後一場英語結束,伴随着鈴聲響起,高中、青春正式畫上句號。

考生們奮力往前沖,像搶什麽似的,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季竹音走在後面,慢悠悠地往校門口晃,她是在本校考的,走在流蘇小道上忽然有些不舍,原地了會。

微風帶着陣陣清香,陽光透過樹縫灑在地面斑斓一片,流蘇的枝條飄動,路過她身邊的同學有的愁眉苦臉對着電話那頭的人說着複讀的事,有的眉開眼笑腳步輕快地想舞一段。

而她就這麽靜靜地擡頭看着,享受這片刻美好的時光,畢竟出了校門就再也不是高中生了。

“音音。”校門口蔣文抱着花使勁揮舞朝她揮手。

季竹音小跑過去接過蔣文手裏的花;“謝謝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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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文幫她把擋在眼前的頭發撥到一邊問;“渴不渴。”

季竹音還沒回答後背就被拍了拍,回頭。

女記者拿着小麥克風笑着詢問;“同學你好,能采訪你幾個問題嗎?”

季竹音看了眼蔣文,朝記者點頭;“可以。”

女記者問;“你覺得考試發揮得怎麽。”

季竹音滿臉自信地回答;“可以。”确實考完物理的時候她就覺得京一穩了。

“看來是超常發揮了啊。”女記者又問;“那你的理想學校是哪一所呢?”

季竹音毫不猶豫地說;“京一。”

女記者又問了幾個問題後,就帶着攝影師撤了。

回去的路上,季竹音把副駕駛的窗戶和頭頂的窗戶全打開,座椅放倒舒服地靠在上閉着眼感受四面而來的風,心裏的石頭落下,窗外吹進來的風都是甜的,渾身清爽。

蔣文一邊打着方向盤一邊說;“音音,媽媽給你卡裏打了點錢,咱現在想幹嘛就幹嘛,染發、美甲、新衣服、旅游什麽的都安排上。”

季竹音邊聽邊點頭,她現在真想快點回到家,打開手機告訴陳曲年,我高考完了!!!

告訴他自己發揮得不錯,很大希望考上京一。

告訴他我想和你一起去江南旅行。

告訴他,我喜歡你好久好久了。

一到家季竹音就迫不及待往房間裏鑽,路過飯廳的不小心撞歪了椅子。

“慢點。”蔣文在後面提醒;“別摔了。”

進入房間關上房門,季竹音打開帶鎖的抽屜拿出壓在最底下的手機,壓制住內心的激動,按下開機鍵。

關機太久開機有些慢,季竹音一屁股坐在瓷磚上,黑色屏幕上倒映出她的笑臉,眼裏閃着光,心跳劇烈,告白吧。

趁現在情緒上頭,膽量充足,抓住這個機會,不要再等待,不要再退縮,告白吧!!!

說我喜歡你,快!!

手機屏幕亮起,季竹音深吸口氣,點開撥號鍵輸入陳曲年的電話號碼,指腹盤旋在綠色按鍵上許久,閉上眼再次深吸一口氣,按下。

嘟嘟嘟……幾聲後,電話被接通。

“陳曲年,我...”

伴随着她聲音一同響起的是一道女聲;“你是?”

後面的話斷在嗓子眼,季竹音看了眼屏幕,備注是字母“N”沒打錯。

那道女聲再次響起;“陳曲年去拿資料了,我是他女朋友,你找他有事嗎?”

我是他女朋 友....

季竹音怔住,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呼吸、心跳、好像停了,呆呆地盯着抽屜裏的紅蘋果。

女朋友……

陳曲年去拿資料了,我是他女朋友,你找他有事嗎.....

手機從手上滑下去,砸到瓷磚上,發出“嘭”的一聲響。

太久沒出聲,電話那頭的問又問;“喂,你好.....”

季竹音反應過來,撿起地上的手機,屏幕上爬滿蜘蛛網,側邊彩色線條閃爍,視線慢慢模糊,一滴眼淚砸到屏幕上。

聲筒再次傳出聲音,伴随着接觸不良的滋滋聲;“你好,能聽得到嗎?”

“我挂了,有事你再打。”

電話挂斷,眼淚流淌進一條條裂紋中,屏幕閃了幾下徹底變黑。

季竹音丢下手機,脖子像被人掐住強烈的窒息感襲來,情緒如海嘯一般湧起,巨浪包裹着她往深淵裏按,她不想掙紮閉上眼睛,任由身體往下滑,頭重重地砸到瓷磚上,疼痛麻木了半個腦袋,一切幻想都模糊成一片白,眼淚順着眼角流淌,掉進耳道又接着往下淌,後背堅硬冰涼。

怎麽辦,陳曲年有女朋友了。

怎麽辦……

房門被敲響,蔣文的聲音傳了進來;“音音吃飯了。”

季竹音睜開眼,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眼前一片黑暗。

季奶奶的聲音響起;“乖乖,快出來吃飯啦。”

季竹音連忙爬上床,擁抱住蒙住自己,張了好幾次口才找回聲線;“我困了,不吃。”

蔣文将門打開一條縫隙,看到床上的毛毛蟲笑了笑;“行,你先睡,媽媽把飯給你溫着。”

季竹音頭蒙在被子裏“嗯”了聲。

門一關上後,季竹音一把掀開被子,聽着外面的說話聲,睜着眼望着天花板。

季奶奶問;“乖乖,睡了?”

蔣文點頭;“睡了,考試辛苦了,讓她睡會吧,待會給她留飯。”

季奶奶贊同,拿着盤子留菜;“這段時間可給乖乖累壞了,好好睡一覺,改明買點好東西來補補。”

“哎。“季奶奶又想起什麽;”我得給乖乖一個紅包,讓她好好出去放松放松。”

過了會季竹音從床上起來,起得太急雙眼發黑,扶着牆壁緩了緩。走到書桌前撿起地上的手機,按了幾下,屏幕亮起閃了幾下有黑了,她又嗯了兩下這次直接打不開。

手往後一抛扔在床上,從抽屜裏拿出之前用的舊手機,按下開機鍵,又拿取卡針把電話卡取出來,插到舊手機裏。

屏幕亮起,季竹音回到床上,扯過被子蒙住腦袋,登錄微信給程咪發了條消息。

【煮咪;考得怎麽樣。】

【煮音;OK,勝利!!!】

程咪發來一條語音,季竹音點開。

音音,收拾收拾準備開啓我們的畢業旅行。

【煮咪;好。】

程咪又發來一條語音;你只要美美地來就好,剩下的都交給你無敵美麗、無敵可愛、無敵性感全能的咪大人。

季竹音笑了聲,回了個崇拜表情包。

屏幕上方彈出電話通知,随後音聲響起,季竹音看了眼備注“N”,手不自覺地發抖,對着屏幕按了好幾下才點到接通。

陳曲年清冽的聲音傳來;“吃飯了嗎?”

季竹音又将頭埋進被子裏;“嗯。”

陳曲年那邊的風很大,過了會他提高聲音問;“考試順利嗎?”

季竹音沒有回答,用很好奇很八卦的語氣問;“你談戀愛了。”

沉寂了會,話筒裏傳來陳曲年的聲音,談談的一聲“嗯。”

季竹音剛想開口把戲做完,說恭喜你啊,祝福你啊,電話裏傳出一道焦急的女聲“阿年,活動要開始咯。”

眼淚再次湧出,那種要将人淹死的窒息感再次襲來,季竹音捂住嘴,壓制住哽咽;“我要....我要吃飯了,挂了。”

還不等陳曲年回答季竹音就挂斷了電話,将手機扔遠,頭悶在枕頭裏,懷裏緊緊抱着幹枯熊。

這次不是她不勇敢,她勇敢了,但好像太晚了,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年少時總以為還有機會,一次次向自己折服,可真正站到想要的位置,再鼓起勇氣回頭看,他早已不在。

淩晨三點季竹音毫無睡意,望着天花板遲鈍地回複着裴于懷的關心。

【Y;七樓,我剛剛星星和我說了一句話。】

【Y;它說它在等一個美麗的姑娘來看她。】

【煮咪;嗯,很亮。】

……

【Y;夏天到了西瓜葡萄汽水味的棒棒糖開始制作了,你要當第一個願意當第一個品嘗者嗎?】

【煮咪;嗯。】

.......

【Y;別冷漠了,空調都關了還這麽冷。】

【煮咪;去外面站着吧。】

……

昏暗的房間雲霧升騰,裴于懷坐在椅子上,頭發抓得一團亂,苦笑着對電腦屏幕上的女孩自言自語;“要怎麽才能讓你開心呢。”

“陳曲年有什麽好的,喜歡喜歡我呗.....”

深夜季竹音刷到張京組最新一條朋友圈,是一個酒吧拍的視頻,配的文案是全世界就我一只單身狗。

視頻裏,張京站在茶幾上,左手握着酒瓶,晃悠悠地用食指指卡座上坐着的人;“看看看,都是情侶,讓不讓人活了。”

視屏轉向一個角落,張京跟氣憤了白了眼;“咦,媽的就知道秀恩愛,回去靠能死。”

鏡頭對準陳曲年,他手裏拿着酒慢悠悠地晃着,懷裏靠着個女生,燈光閃過,季竹音按下暫停鍵,靠在他懷裏的女生穿着紅色吊帶裙,波浪卷大紅唇,擡頭看陳曲年的眼神滿是柔情。

即使畫面模糊燈光昏暗,依舊能看出她的美,明豔動人,一颦一笑都充滿韻味。

季竹音從床上坐起,打開燈側身看向試衣鏡裏的自己,頭發一團亂、劉海長的遮眼、黑眼圈嚴重、臉頰上還有幾顆發紅的痘、眼神空洞、整個人都憔悴得不成樣。

哪能跟“美”字沾邊。

再次看向手機屏幕。

沒有眼淚,沒有不甘,只是恨自己不夠漂亮。

她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一夜無眠,清早季竹音就擰着行李坐上飛往彎山的航班。

位置是後補的頭等艙靠窗,季竹音調好座椅,躺着看着窗外。

飛機直沖雲霄,太陽躍出雲層,金黃色的光芒透過機艙玻璃照射進來,季竹音擡手觸摸光落在手指尖,怎麽也抓不住,怎麽也握不緊。

光,怎麽可能被抓得住,怎麽可能困于一片狹小的黑暗。

落地是淩晨,一下飛機季竹音就給蔣文打電話報了平安,挂斷後又給季奶奶和外婆打電話報了平安。

季耐你和外婆都還沒睡放心不下,就等着她的電話。

原本季奶奶和外婆是不同意她獨自一人去這麽晚去那麽遠的地方,各種說不安全、不放心什麽、各個都堅持要陪着一起去。

季竹音沒辦法說不過他們,原本打算自己偷偷摸摸地走的,最後被季奶奶識破,硬是拉着行李箱不讓走。

後面是蔣文好說歹說才勉強同意。

出了機場季竹音第一眼就看到了程咪,笑着朝踮起腳東張西望的傻姑娘大喊;“程咪。”

程咪聽聲回頭,看見她行李都不要了,飛速沖了過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季竹音被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腳跟,程咪激動得不行,抱緊她的腰,跺着腳;“音音,我真的太想你,太想太想你了啊啊啊啊~”

季竹音下巴被她的肩膀撞了好幾下,扶着她的胳膊将人按住;“好啦好啦,我們這不是見到了嗎?”

“嘻嘻。”程咪傻笑兩聲,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

“怎麽了?一直看着我幹嘛”這麽久不見,季竹音還差有點不适應她現在直勾勾的眼神。

程咪食指戳着下巴,皺着眉;“音音你變了。”

“哪裏變了。”季竹音不解,原地轉了個圈給她看;“不還是原來那個樣子。”

程咪上前抱住她,在她脖子上蹭蹭;“變漂亮了,也變香香了。”

程咪看着她,跟許久不見無關,說的全是真心話,确實變漂亮個,又說不出來具體哪變了。

季竹音被她逗樂,笑着推開她指了指一邊被程咪無情抛棄孤零零的粉色大行李箱;“快去拿行李,行李待會被人拿走了。”

“吼!”程咪現在才想起被她抛棄的大行李箱,趕忙松開季竹音抛棄推回來。

還好機場人少,裏面可全是寶貝,不能丢。

坐在行李箱上,滑到季竹音面前程咪才想起一件事,立馬拉着季竹音跑,不管她有沒有反應過來,一股勁往前跑邊跑邊變說;“靠,高鐵票要來不及了。”

季竹音也反應過來,腿上的步子邁的越來越大,他們訂的票時間挨得很緊,中間換乘只有半個小時,原本下了飛機直是來得及的,剛剛耽誤了一小會現在有點來不及了。

兩人一路狂奔到路口,攔了輛車,上車後程咪焦急的司機說;“師傅去高鐵站快!快!快!我們要來不及了。”

司機一聽立馬系上安全帶,踩油門出發。

季竹音身子往後背一靠,和程咪對視一眼,兩人都喘着粗氣笑了聲。

最後還是沒趕上,晚了兩分鐘。

兩人改簽了下趟車的票,要等到上午八點才出發,還有五個小時,兩人坐在候車廳裏大眼瞪小眼。

程咪摸了摸季竹音頭安慰;“哎,咪大人沒安排好,苦了小音子了。”

候車廳寥寥無幾幾個人,季竹音笑了笑也拍拍她頭;“哈哈,就想和你體驗極速瘋狂。”

程咪将季竹音頭按到肩膀上;“趕飛機累了吧,靠在我溫暖的肩膀上睡睡吧。”

“那我就是不客氣了。”季竹音頭靠着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原本只是想靠靠的,沒想到後來真睡着了,前夜一晚沒睡,在飛機上也沒怎麽閉眼,這一覺季竹音睡得死沉。

快到時間時程咪聳了好幾下肩人都沒醒,又大聲叫了幾下,還是沒反應,最後實在沒辦法了要到點了,程咪就扶着她兩個胳膊,将人扶正,手瘋狂搖晃邊喊着;“季竹音,小笨豬別睡了,醒醒。”

季竹音夢裏就像是在坐過山車,左晃右晃一上一下的可刺激了。

程咪實在沒招了,撓她癢癢,在她耳邊和眼睛吹氣,這個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親嘴呢,坐在旁邊的大姐還偷偷上下打量他倆,眼神像是在說現在小年輕也太放肆了。

最後在程咪的不斷努力下,季竹音終于從美夢中醒來,睜眼還一臉模糊地問程咪;“怎麽了吃早飯了嗎?”他們說好六點半一起吃泡面的。

對面的小女孩看着他們興奮地指給她媽媽看;“媽媽,快看睡美人被王子吻醒了。”

季竹音看着程咪的表情慢慢反應過來小聲地問了句;“車走沒。”

程咪擰着包站起來,推着兩個行李箱往進站口走;“沒走,還不快站起來。”

季竹音小跑跟上;“來了,來了。”

之後路上的一切都很順利,兩人去了祖國最南邊,用了兩天走完一個市的所有景點,吃遍所有美食。

一站完成之後,兩人又坐飛機趕輪渡去了北寧,網上的漫爆火的漫畫小城,季竹音前年來過一次,今年來又不一樣了,

之前是原生态的美景,去年被開發商接盤後變得更年輕化、現代化、整座城市都圍繞着動漫風開展重建,引來了不少二次元愛好者,來此打卡拍照來漫展,不管黑夜白天這座小城都熱鬧得不得了。

季竹音手裏拿着相機,程咪誇張地擺着各種各樣的姿勢。

兩人一路拍拍看看。

北寧海很多,風揚起季竹音淡黃色的裙擺,細長烏黑的發絲,少女的面容恬靜,柔美。

沒有任何攻擊性的長相,卻讓人印象深刻,像冬日裏的暖陽,溫暖、柔和。

兩人在外瘋瘋癫癫半個月,高考成績出來前夕,紛紛往家趕。

機場分別的時程咪不舍地抱着季竹音,哭得像是永遠見不到一樣;“我還沒問你高考志願填哪的。”

季竹音從程咪的懷抱退了出來,這十幾天他們形影不離,什麽話都說了哭過笑過就是沒有問過對方志願填在哪裏。

大學去哪?

她忽然不想去京一了,不想長途跋涉去那個有他的城市。

程咪嘆了口氣也沒再問;“唉,大學我們又是異地,但還好,現在交通發達,想見随時能見。”

兩人拖拖拉拉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舍得分開,雖說距離多遠,但還是比不上在身邊,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圈子,見面都是要提前準備,不能再像從前一樣,我說我想吃東街上的鹵肉飯,你就立馬能陪我去。

-

到家是傍晚,蔣文早早就在機場外等候,季竹音上車後蔣文立馬彎腰湊過來給她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又用腦袋蹭蹭她臉頰;“想死媽媽了。”

季竹音笑着推開蔣文;“哎呀,好了好了,後車按喇叭了。”

後車直按喇叭,蔣文不舍地放開女兒,看了眼後視鏡罵罵咧咧;“急什麽急,晚一分鐘怎麽了。”

季竹音靠在座椅上,理解蔣文這樣的行為,從她出生到現在,蔣文都是盡可能地将她帶在身邊。休息的時間都留給她,出差能是能不去就不去。

一定要去的話,走之前一定和她膩歪一會,回來後又膩歪一會。

蔣文的朋友王阿姨有次開玩笑地說;“這閨女将來嫁人不跟你們待在一起了,看你怎麽難過去。”

那晚蔣文和季宗都沉默了,兩人關着燈,坐在沙發上坐着坐着就哭了,半夜把睡夢中的季竹音搖醒,哭着說;“以後不要結婚。”

“媽媽賺很多錢,全給你花,不要結婚留在爸媽身邊一輩子。”

季竹音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點頭,蔣文和季宗不願意硬是要她親口說不結婚才願意。

最後季竹音被晃得毫無困意,舉着手向他們保證;“盡量不結婚,待在他們身邊,非要結婚也不能嫁的人也不能離家太遠,最好在一公裏以內。”

現在想想依舊好笑,現在大多數家長都盼着子女結婚,早點嫁人早點成家,就她嫁人不止爸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不讓嫁。

深夜,一家老小全部縮在季宗的書房裏,季竹音坐在椅子上,緊張地輸着考號,手心泛起薄汗,手放在鼠标上遲遲不敢按下,即使有一定的把握和自信,但真正面對上還是會緊張不安。

擡頭在對上滿是鼓勵的眼神裏,季竹音按下了确定按鈕,查分的人太多了,加載頁面小圓圈緩緩轉動。

季竹音手指緊緊握着,閉着眼內心祈禱高一點。

畫面彈出來,蔣文第一個湊過去,深吸一口氣,手指按在屏幕上面總分那一欄一個一個數字念出來;“六、五、七、六百五七。”

季奶奶激動地鼓掌;“六百五十七。”

季竹音睜開眼,盯着那三個數字,熱淚盈眶,這段時間的努力沒白費,高中這三年她交了份完美答卷。

蔣文激動地抱住季竹音;“太棒了,寶貝。”

季宗拍了拍季竹音的肩膀安慰;“京一穩了。”

房間裏充滿歡笑和勝利的淚水,微風浮動,窗簾被掀起一個角,電腦屏幕暗下。

蔣文打開拿着手機拍視頻發朋友圈,眼裏滿是自豪;“不愧是我閨女,就是厲害。”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季竹音拿出來看了眼,是程咪的電話,邊從椅子上站起來,邊點接聽。

電話那頭的程咪興奮得不得了;“音音,我考了五百七!五百七!!!你多少,你多少。”

季竹音激動一點不比程咪小;“六五七。”

電話那頭的程咪激動地大喊;“啊!啊!!!!”

“超常發揮,我們實在太棒了。”

“前程一片光明。”

-

報志願時季竹音沒報京一,而是固執報了南方的一所985。

離家很遠,離他更遠。

看着遙遠的距離和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蔣文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支持她走想走的路,去想去的地方。

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程咪也不理解她為什麽選擇那麽遠,張京在群裏叫嚣了不停,長語音一條接着一條。

季竹音将手機拿遠一條條聽着張京發來的語音。

張京語氣激動;“季竹音,你怎麽回事,不講信用啊,不是說好我們在京一等你的嗎?”

“你人呢?跑零陽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我們三在京一等了你一年,你都不來.......”

季竹音看着床上的幹枯熊,扯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

她想去京一的只是為了陳曲年,那個不屬于誰的陳曲年,她可以大膽喜歡的陳曲年。

并非她喜歡哪所學校。

而現在他已經有了歸屬,她不想去滿是他們故事的環境,也害怕看見他們手牽手在校園散步,她做不到以朋友的身份給予祝福,也無法控住自己的喜歡。

所以她選擇逃避,去離他最遠的地方,嘗試着站到朋友的位置。

七月初季竹音擰着行李再次出發,這次是她獨自的旅行,她沒做規劃,在手機地圖上随便選的城市,南方的一個小城。

繞着周圍的小鎮玩了一圈,最後一站胡平州,走完就打算回去。

到達胡平州時是中午,季竹音攔了輛車租車去酒店。

出租車上季竹音拿着相機拍風景,女司機好奇地問她;“來旅游的?”

季竹音從相機上移開視線,對前面司機點點頭;“嗯。”

女司機笑了聲講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話;“那你可來錯地方了,我們這邊可都是農村,不适合旅游”

季竹音當然知道這裏是鄉村,周圍沒有任何亮點全是小層的自建房,就連酒店什麽的都很少,唯一能看的大概就是田地裏開滿的荷花,和樹上挂着沒人要的楊梅。

司機皺着眉又問;“妹子,你是不是走錯了,旅游你要去的應該是江南吧?”

“我之前也遇見過一個,是來江南旅游的,坐大巴車來的,下錯了地方,來了我們小鎮,哎喲哎。”司機一拍大腿;“不可別說,上了我車沒多久就說我是騙子給她帶錯了方向,那個手機錄視頻說我是黑心司機要揭穿我,哭着喊着要我把車開警局去,不然就跳車。結果到了警局一查,唉!她自己走錯地方報錯地方了。真是搞得人心煩。”

“妹子,你是不是也來錯了。”

季竹音搖搖頭,肯定地說;“沒有我就是胡平玩的。”

“真不是去江南?”女司機又說;“你要是去江南的話,我也可以送你,從這走小道去半天就到了。”

季竹音再次肯定;“不去江南。”

女司機點點頭;“江南是個好地方,現在年輕人都喜歡上那塊玩的。”

季竹音沒再說話,點頭看向窗外,她肯定知道江南是個好地方。

從陳曲年說過江南開始,她就不自覺地開始了解江南哪裏好玩哪裏有趣,什麽時候去合适。

在了解的過程中也漸漸地喜歡上。

這次旅行出發前一晚,她拿着手機訂票的時候徘徊在搜索框許久。

最後還是選了江南周圍的小鎮。

程咪疑惑問她為什麽喜歡往一些犄角旮旯走,家人也不太理解季奶奶說;“人家出去都去什麽大城市國外,乖乖你怎麽喜歡往田裏跑”。

她說是閉着眼在地圖上面随便選的,這場旅行叫緣分旅行。

晚上季竹音發了條朋友圈,是一張荷花的圖片,配着的文案是,我圍繞着你,滿心期待卻不敢靠近。

張京火速評論,這是在哪玩傷感了?

【張京;靠,七樓我們之間相距不到一百公裏。】

【張京;快來一見。】

【張京;陳曲年他女朋友也在哦,可漂亮了快來看看,順便宰他一頓。】

随後張京又發了個表情包和一個定位。

【張京;速來、速來!!!】

季竹音看着那幾條消息,女朋友兩個字尤為刺眼,心像是被蚊子重重地咬了一口癢到發痛,隔着皮肉怎麽也繞不到。

【煮咪;明天的飛機我要去下一站了,今晚就不來找你們了。】

季竹音躺在酒店的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某一處,小鎮的夜晚很安靜,房間沒開燈,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慢慢地眼睛适應了,随着能看清一些東西的輪廓。

不知道是高考前經常熬夜導致的是什麽,這段時間季竹音總是睡不着,渾身沒勁就這麽幹躺着,也沒心思玩手機做其他的事。

腦子就像是個雜亂的毛球,越轉越亂,亂七八糟的想法瘋狂地湧出,抓不住頭也截不住尾,扯着扯着天就亮了。

早上八點季竹音收拾好行李退了房,在旅店門口攔了輛出租車。

小鎮的司機都很熱情一上車就問這問那的;“妹子,你這是要出去打工啊。”

司機搖搖頭;“現在娃娃都放暑假了,工廠裏面又要跌價咯。”

季竹音沒說話,盯着窗外發呆。

司機也沒尴尬,邊開着車邊說;“妹子你被嫌棄,我這人話多,車上沒人我也照樣說這說那的,有個人聽嘴巴就像是開了閘更是了不得。”

季竹音笑笑表示不建議。

司機看了對着前面睡在馬路上的狗按了幾下喇叭,黃狗慢悠悠地晃開;“現在就城裏的就狗好貓好,不用上班一天睡了吃,吃了睡,就連我們柴房養的大公雞,到了城裏也高貴得很,那些小姑娘給它們穿上衣裳.......”

還真想司機說的,一路上他嘴就沒停過,見什麽都能說上兩句,笑呵呵地還說給她減幾塊錢的車費。

季竹音擺手拒絕,湊了個整微信掃了五十給他。

司機聽見到賬提示音連誇她好幾句好姑娘長得真漂亮。

這次旅行結束後季竹音跟着外婆去了鄉下外祖曾祖母家。

季竹音打算後面的假期都在外曾祖母家過,帶了一大箱子行李,臨走前季奶奶還問:“乖乖你不是說學法語嗎?真的不考慮跟奶奶去法國旅行嗎?”

外婆“哎呦”一聲對着季奶奶說:“親家,孩子想外曾祖母了,就回去待會,到時候想去國外了咋再去。”

奶奶和外婆兩人總是在她的事上面争風吃醋,兩人都想帶着他。

季竹音哭笑不得,握住奶奶的手拍拍安慰:“奶奶,我現在不是還沒學嘛,等之後學了我們再一起去。”

季竹音其實挺想去法國的,但外曾祖母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本來她去得就少,老人又想念她,正好趁着暑假有時間多陪陪她。

外曾祖母有六個孩子,五女兒一的兒子,老人住不慣城裏,這幾個孩子一起出錢給她蓋了個小別墅。

今年暑假二姑姥和四姑姥的孫子孫女也在這小院裏可熱鬧了,離老遠就聽見吵鬧聲。

外婆聽見這聲搖搖頭:“這暑假小孩就愛往這來,有網絡有電,還沒人管撒開手玩。特別是二姐家的孫子,脾氣大得很,都到娶媳婦的年紀了還整天搞什麽游戲,看小孩子動畫片呢。”

季竹音心裏暗暗為表哥糾正,人家是很厲害的通天代,看的動畫片也是游戲複盤。

小院裏,一群孩子坐在樹蔭下打游戲,眼神專注見來人頭都不擡。

外曾祖母坐在一旁苦着臉曬太陽,外公喊了聲媽,老人看到兒子立馬笑呵呵拄着拐杖走過來,看到身後的季竹音,眼睛又亮了亮過來拉住她的手;“小寶也來了。”

季竹音笑着叫了聲外曾祖母,老人拍着她的手,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小寶,這又長高了。”

老人上下打量她啧了聲;“咋這瘦呢。”

外婆搭腔;“不怎麽吃東西上哪長肉。”

老人“咦”了聲;“怎麽行,女孩子要白白胖胖的才好看。”

季竹音笑笑,把手從老人手裏抽回來,往樹蔭下跑,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待會又要數落自己。

外曾祖母老舊社會思想重男輕女,對女兒的兒子孫子都嫌棄得很,說什麽不是自家的根,疼了也白疼。老人小時候對季竹音也是很嫌棄,之前是嫌棄她媽蔣文不是個男孩斷了她老蔣家的根,後來勉強接受說要蔣文結婚後多生個兒子挂了姓蔣。

誰知蔣文生了女兒,還是個不健康的女兒,老人氣得呦,硬鬧着要蔣文放棄這個孩子,重新再生,蔣文不願意,兩人大吵一架,從此之後蔣文就沒來看過外祖母。

季竹音小時候外曾祖母對她還是滿臉嫌棄,從五歲之後,老人不知是怎麽了,忽然就對特別好,天天嚷嚷着帶小寶來玩玩,到處打聽什麽土辦法給她養胃。

樹蔭下長凳上坐了四個男生,都是手在操作嘴在輸出,情緒亢奮說的詞一個比一個難聽,季竹音還沒靠近就退了回去,轉身往屋子裏走。

客廳裏表姐黃依依第一個發現季竹音,從沙發上坐起來;“音音,你什麽時候來的?”

躺在一旁的吳心悅也坐了起來,一臉興奮;“小妹妹。”

季竹音坐過去靠着他們坐;“剛剛來的。”

黃依依拍拍手;“太好了,我們又齊了,李珠今晚也來。”

晚飯時大家都來了,十幾個人在小院裏擺了兩桌大的,孩子就座了一桌。

外曾祖母給季竹音夾了個雞腿;“小寶,暑假就別走了,在這過好哥哥姐姐玩。”

“好,好,好。”季竹音連連點頭,趁老人不注意把碗裏的雞腿夾給表姐李珠。

李珠對季竹音比了個愛心。

整個暑假季竹音都在外曾祖母家度過,四個年紀相仿的女生,晚上躺在一張床上對着夜空談天說地,互相打扮對方,一起研究怎麽讓皮膚變好、怎麽穿好看、适合什麽妝容、.......白天到田裏摘西瓜,赤着腳行走在田野間、抓樹上的知了、.......每天都過得充實有趣。

逃離手機,逃離關于他的一切消息。

好像能短暫地放下喜歡你。

快樂的日子總結束得很快,八月末各自都收拾行李準備回家,回去的最後一晚,四個女孩抱着涼席、零食、果酒、冰西瓜,在天臺上辦了個小小的派對。

星星鋪滿上空,四周沒有任何建築物遮擋,微風輕輕吹,蛐蛐叫個不停,女孩子們慢慢訴說着藏在心底的秘密。

黃依依喝的有點醉了,舉着酒瓶望着天大喊;“我什麽時候能談一場完美的戀愛,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遇上渣男啊,我真的被綠怕了。”

喝醉了大家都開始對着天空許願。

吳心悅最虔誠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小女子不求太多,就希望能和唐傑文走到最後,不要吵架,不、不、不、可以吵架但不要冷戰分開,然後希望他能多愛我一點,不被外面的莺莺燕燕吸引。”

李珠也跟他們一樣;“我也不求太多,讓我今年追到他就行,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當舔狗了,我想要甜甜地戀愛,和他。”

季竹音撐着下巴,看出遠處的一棵快要枯萎的樹,握着酒瓶小口小口抿着。

愛這條路,好像沒人能一直平坦走完,大家都有坎坷、都有遺憾、錯過。

說完的三人把目光投向季竹音。

黃依依好奇地問;“小寶貝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在他們三個二字開頭人眼中,季竹音就像他們叫的一樣還是小孩。

“在學校有沒有追。”

“還要問,音音怎麽可能沒人追。”李珠攬着季竹音肩膀;“跟姐姐們說說談了幾個了。”

面對他們八卦的眼神,季竹音很誠實地回答;“沒有。”

李珠不信;“真沒有?”

季竹音點頭再次肯定;“真沒有。”

李珠搖搖頭又點點頭;“不便宜給那些男人.......”

有句話不是怎麽說的嘛,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黃依依覺得這句話對應現在的季竹音正合适。

微弱燈光下少女的容顏漸漸清晰,少了之前的幼态感,輪廓立體,紮着高高的丸子頭,整張臉露出來。标準的鵝蛋臉、濃眉大眼、鼻梁高挺、皮膚白嫩,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

黃依依腦子裏忽然有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要是季竹音是她女兒該多好,她一定每天都帶在身邊給她穿很多很多漂亮的裙子,找男朋友別想,她都不讓男生靠近。

想着想着又羨慕起來了,拿着一瓶酒灌下,撐着腦袋問老天為何這樣不公,沖着遠處大喊;“我也想過被愛包圍的生活。”

幾個女生互看一眼都笑笑。

季竹音酒量不好,兩瓶喝完就醉得差不多,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抱着膝蓋迷迷糊糊點着頭。

黃依依倒地不起,吳心悅和李珠兩人鬥上了,非要比誰跟能喝。

迷糊間季竹音摸出手機,一通亂點,不知道點到哪了,響了幾聲後出來一道男聲。

你是我忽遠忽近的夢,我是你可有可無的人。

季竹音想起來了,這是陳曲年的聲音,把手機放到耳邊,傻笑着聽完。

陳曲年是她喜歡的人,她還沒勇敢。

季竹音搖搖晃晃站起來,往另一邊天臺走,邊走邊嘟囔;“對,喜歡陳曲年還沒告白,她要勇敢,不能退縮,要做勇敢的愛者。”

走到另一邊季竹音一屁股坐到地上,給自己加油鼓勵;“勇敢,嘿嘿。”

電話播出去響了好幾聲才被接通,季竹音笑着喊了他一聲;“陳曲年。”

還不等陳曲年說話她連忙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秘密。”

陳曲年包廂裏走出來,站在走廊上問她;“你喝醉了。”

季竹音點頭重複剛才的話;“嗯,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陳曲年确定她是真的醉了,笑了聲任由她;“嗯,你說。”

“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季竹音伸出食指在空氣裏一通亂晃;“你不能告訴別人。”

走廊上很安靜,陳曲年點個根煙,對電話那頭的醉鬼承諾;“不告訴別人。”

“我喜歡......”

煙霧吐出,他淡淡地“嗯。”了聲,半阖着眼。

可她忽然就不說了,他清晰聽見她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聽筒再次傳出聲,帶着俏皮地笑;“我就不告訴你。”

電話挂斷,陳曲年笑了聲,手指摸進煙盒卻摸了個空,轉手丢進垃圾桶。盯着滿是煙頭的垃圾桶看了會,轉身離開。

那晚陳曲年和溫盼提了分手,獨自一人去了英國。

溫盼不甘心,追着去了英國。

外人眼裏他們是一起奔赴更好的未來,學校裏也鬧得沸沸揚揚祝福和祝願的話一籮筐一籮筐地說。

那次之後季竹音就再也沒和陳曲年聯系,她不記得那晚對陳曲年說了什麽,也沒去問,從張京口中聽說他們去了英國也只是淡淡地笑笑。

大學生活很順利,在喜歡的專業,遇到很好的老師,新交了幾個不錯朋友。

只是夜晚失眠睡不着,大腦放空的時候會想起陳曲年,翻遍社交圈想了解他的近況,卻又在聽到他消息時立即捂住耳朵。

一次次地翻開相冊看他們的曾經,不敢聽他的聲音會流淚,歌單只有一首單曲循上千篇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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