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蟲兒飛

蟲兒飛

“餘縱，你知道小桔她對我來說有多重要的。”姜祈楠感覺視線裏被滾燙的淚水包裹着。

他對上她的眼時，那一滴淚剛好落下，此刻，正好砸在餘縱的心頭。

他低下頭，嘴唇輕抿，嗓子像是堵住了什麽東西，發不出聲音，難受極了。

姜桔大學畢業後到了一家互聯網公司上班，即使經濟可以獨立了，她還是乖乖的，每天下班後都準時到家，偶爾晚一點回家也會提前打電話告訴陳萍。

可是就在兩天前，她下了班并沒有回家，電話打不通，消息也不回複，陳萍本以為再晚一些，說不定手機沒電，或者有什麽急事。

可是那一晚，她沒等到姜桔，甚至第二天，電話還是沒被接通。

她終于選擇了報警，姜祈楠接到電話時，一度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小桔的。”餘縱咽了口口水，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

“用不用去洗把臉？”一旁的短發女警輕輕出聲。

姜祈楠顧不得眼淚弄花了妝，她只是抿着嘴，輕輕搖了搖頭。

她內心閃過很多想法，小桔是不是借住在朋友家，是不是找了男朋友跟男朋友在一起，是不是不小心被困在了打烊的超市裏，又或者…她是不是能完整的回來，她能不能回來。

她實在不敢想，這種痛苦她明明在二十年前就經歷過的，不要再經歷一次了。

低頭時看到眼淚一滴滴落下，在她的裙子上印出花來。

許多許多年前，姜祈楠第一次抱到姜桔的時候，她只想，這麽小的孩子，一定打不過班裏那些壞男生的，她要保護她，她要做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她要像爸爸媽媽愛自己一樣愛她。

那年，姜桔過三歲生日，姜祈楠七歲，她滿心歡喜的将準備給姜桔的禮物小心的抱在懷裏，她從樓梯上一蹦一跳的下來，內心幻想着無數種妹妹收到禮物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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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腳步停在最後一層臺階時，聽到了陳萍絕望的哀嚎聲。

那天晚上，她蜷縮在被子裏，懷裏是妹妹最喜歡的兔子玩偶，她像抱着妹妹那樣抱着它，具體記不清了，姜祈楠只記得那天晚上的眼淚怎麽也擦不幹淨。

餘縱看着，心裏是說不上來的滋味。

門被人匆匆從外面打開，一個同樣穿着警服的男人走進來，他進來時逆着光，姜祈楠擡頭看去，有些刺眼。

“找到了。”男人說話時喘息聲很重，應該是跑着過來的。

姜祈楠懸着的心終于松了下來，此刻她的內心是無法形容的，她低下頭去，疲憊讓她顯得無比憔悴。

眼前出現了黑色的光斑，她閉上雙眼，酸痛感瞬間襲來。

餘縱把揣在兜裏的手拿了出來，已經出了汗，他在衣服一角蹭了蹭，他知道姜祈楠很愛幹淨。

他走上前扶住姜祈楠的胳膊，姜祈楠借着他的力站了起來，卻還是會有些搖搖晃晃的。

她想去見姜桔，她要把她裏裏外外都檢查一遍，她要确保姜桔是絕對安全的。

所以，她松開餘縱的手，小聲說了句謝謝就準備往門外走去。

站起身時有股巨大的眩暈感襲來，随後，她看到地板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熟悉的腿她才猛然意識到，不是地板在靠近她，而是她在向下倒去。

沒吃早飯的她不出意外的低血糖，在意識模糊前，她看到眼前人的手上有着和葉然同樣的戒指。

終于，她放心地閉了眼，在徹底松懈下來的最後一秒，她穩穩的跌進一個結實有力的懷抱裏。

是葉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從公司一路趕過來他還沒有緩過神，所以當他對上餘縱的眼時，他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醫院裏靜悄悄的，卻隐隐約約能聽見各種儀器工作的聲音。

姜祈楠做了個夢，不是很長，她在夢中有了一雙翅膀，身體格外輕盈，世界萬物變得巨大，不，可能是她變得小了，就像一只蝴蝶。

她扇動翅膀飛啊飛啊，在空中俯瞰大地，最後，她落在一個結實的肩膀上，肩膀的主人側頭看她，她卻怔怔的望着那人耳後的痣。

她在葉然的懷裏醒來，剛睜開眼，視線不是很清晰，她用力眨了眨眼，終于看清眼前站着的人。

姜桔臉哭的很紅，眼圈也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頭發亂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沾了泥土。

姜祈楠心頭猛然一顫，幹澀的眼眶被淚水忽然灌溉，她說不出話來，指尖劇烈顫抖着去觸碰姜桔冰涼的臉。

她不敢想姜桔經歷了什麽，她也不敢問，只能一直哭，滾燙的淚水順着她的臉頰落到葉然的外套上，她突然就有了力氣。

姜祈楠撐着醫院的椅子把手站起來，葉然忙想去扶，但下一秒，她結結實實的把姜桔攬在懷裏，手上還連着打點滴的針，她卻感覺不到疼。

只有後怕，只有慶幸。

貼近時，她真切的聽到姜桔的呼吸聲和嗚咽聲，這讓她格外安心。

她始終記得七歲時頂着烈日在每個電線杆上貼姜桔的照片和尋人啓事，那時的她被曬黑了不少，晚上睡覺前，她總是哼着姜桔愛聽的兒歌，她說“妹妹快回來，姐姐答應你，每晚都唱歌給你聽。”

她把小兔玩偶放在床頭，輕輕的唱，輕輕的哼。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